42
陈圆一颗心吊在嗓子眼，双腿发软，只等着崇王大喝一声：“大胆！”她马上就跪倒在地，求个速死的法子。
小银不知深浅，见面前一个衣着华贵的贵人，悄悄拉着师姐的衣裳：“师姐，这个花蝴蝶是谁？”
陈圆一把捂住小银的嘴巴，悄声道：“……闭嘴。”
谁知崇王姜勋文跟从未见过她似的，淡淡扫了一眼，也不搭理小银，只对身后一个遮面绿衫少女道：“就这丫头？看着面熟。”
绿衫少女正是今日来安置陈圆的小纤姑娘，她娇声笑道：“殿下贵人多忘事，这位是我师妹陈小圆。”
明明前些日子在地牢里轻轻一挥手，要取自己性命，此时有了些许利用价值，崇王居然选择性失忆，当做完全不认得陈圆。
陈圆对这帮皇亲贵胄装蒜的本事实在佩服之至。
对于他来说，除了宫里的几位，剩余普天下的人都是低贱工具，他凭什么要记得住一个茶碗和另外一个茶碗之间的区别？
崇王真的好似完全忘了地牢里的一幕，只是颇为玩味地打量陈圆。
陈圆吃人嘴短，只好在地上拜了一拜：“小圆参见殿下。”
崇王姜勋文眼皮都不抬一下：“你可会伺候人？”
陈圆：“？？？”伺候人？
她莫名其妙望向崇王身边的吴小纤。咱不是说好了去做四品诰命夫人吗？什么样的四品夫人要打洗脚水？
吴小纤当然知道崇王承诺给秦督主送个“会伺候人”的美姬，于是赶紧给陈小圆使眼色。
哦，对了，吴小纤说过，要她嫁的人是个崇王忌惮的大太监。看来两人关系并不好。
前世网文小说写手陈圆阅书无数，一猜就能猜出崇王心里什么戏码，马上道：“回禀殿下，伺候人不会，只会杀人。”
“咕咚”一声吴小纤跪下了，面如土色。陈小圆怎么敢在王爷面前胡说八道？！
“哈哈哈，哈哈哈！”崇王仰天大笑，命人起轿，“倒是个聪明东西。”
吴小纤猛然抬头，没想到崇王殿下居然对这个答案十分满意。
陈圆不吱声。
崇王微微抬起下巴：“记着大化门上下都在本王手中。”
陈圆还是不吱声。
姜勋文并不打算废话：“用你的小脑瓜记着谁是主子便好。走吧！”
很好，果然以前的网文电视剧都没白看，陈圆你可以啊，知道避其锋芒了……
陈圆给自己点赞，原本以为崇王至少要刁难自己一番，如今居然被她轻松躲过。
吴小纤颤颤巍巍站了起来，她也没把准崇王殿下喜怒无常的脾气，怎么就这么满意陈小圆的回答呢？
她皱着眉看一眼陈小圆，又留下两个资深嬷嬷，这才跟着崇王车驾离去。
今天晚上被崇王吴小纤一搅合，陈圆彻底没了看月亮看蚊子的兴致，蔫蔫道：“小银，你饿不饿？”
就在陈圆打算好好饱餐一顿，做好心理建设，准备迎接明天资深嬷嬷的调|教和虐待时，第二天一大早却发现根本没人叫她起床，更没人主动教她举手投足的礼仪。
除了桌上的一盆豆浆和一叠烙饼，居然无人打扰她和小银。
大快朵颐之后，陈圆从嬷嬷口中知道今日下聘，后天就是大喜之日时，居然还有点茫然和失落。
所以，好日子这么快就要结束了吗吗？
“圆圆姐姐在想什么呢？”小银努力观察师姐。
陈圆皱眉：“他们怎么不把我往死里虐呢？”
“啥？”
陈圆从早上开始就蔫蔫的，浑身不自在，此时自言自语：“我是刺杀崇王的刺客，现在不是报复我的最好时机吗？”她低头看看身上素锦宫衣外加白玉腰带，这都是高级货啊！
小银：“崇王也失忆了？”
陈圆：“……”
“师姐要嫁人了，打扮成漂漂亮亮的新娘子，还不高兴吗？”
“啊……”
她没法跟小孩子解释，在这个世界上无依无靠，形单影只，连出嫁都是一场安排好的交易，是一种多么孤独的感觉。
无父无母，虽说她跟师父师兄都不熟，她也希望自己有人操持婚事。
吉时刚到，一阵吹打喧闹过后，大门口的侍卫通报，迎来了送聘礼的男方仪仗。
管事嬷嬷很尽职尽责，很快带人迎了出去。原来昨日来的其中一个资深嬷嬷就是专门负责迎来送往的。
她们领着仆人丫头周到而熟练地迎迓，既不太过热情，又显得礼貌到位，很快就能听到几个调门颇高的声音正在跟嬷嬷们谈论一些婚礼的细节。
陈圆好奇，带着小银偷偷走到花厅的屏风后面，想看看大太监的手下如何谈判婚嫁。
她偷偷伸出一点头，在屏风的镂空花眼里瞧见几个身着赤红缎服的家仆，在一个长得五大三粗头顶一撮白发的男人带领下，跟崇王别院嬷嬷讨论迎亲细节。
……那个人看着好像有点眼熟。
陈圆竖着耳朵偷听得津津有味。
显然，前来下聘的男子和仆役们也不太熟悉流程，被崇王管事嬷嬷挑剔了几句，便有些无措，只好按照嬷嬷的指示，将身后的几挑包裹大红纸的挑箱送进后堂。
陈圆马上躲到回廊另一头。
谁知另一个管事嬷嬷很快察觉到屏风后有人，转身便连推带轰将她和小银撵走了事。看来这个沉默寡言的嬷嬷是专门管礼仪制度的。
陈圆闹了个大无趣，只好晃晃悠悠往内院走。
刚走了没两步，忽然一股热流从身体里汩汩而下，陈圆当场呆住。
小银察觉出陈圆脸色发白，马上牵着她手问：“圆圆姐，你怎么了？”
陈圆这才觉察出腹痛如绞，一粒粒冷汗随之泌出额头，她心里大叫：“大事不妙！”可小银毕竟是个小孩子，她怎么解释得清楚？
挪开脚步，果然，地上已经滴了几滴暗红色血迹。
于是乎，她只能呆若木鸡立在原地：“去把管事嬷嬷叫……请来。”
小银见地上有血，吓得不轻，连忙一蹿三尺去找管事嬷嬷。
陈圆脸色更加苍白，到这个古代社会不足半个月，这已经是她第三次出血了。
管事嬷嬷经验丰富，一阵风似的赶到她身旁，锐利眼神轻轻一扫就知道怎么回事，不由皱眉道：“姑娘运气真不好。”
陈圆不吱声。
出嫁的新娘子身上带着月事，被古人认为不吉。自己还没出嫁，就开始触霉头了。
小银一见地上的鲜血，在一旁大哭：“圆圆姐，你怎么了？——圆圆姐千万不能死啊！你还没嫁人——”
陈圆满头黑线：“.…..”
嬷嬷让婢女送了干净的软布先救急，又带她回房休息。
陈圆刚坐下，嬷嬷突然伸出骨瘦如柴的手抓住她的手腕，三指切脉，半晌，皱眉道：“姑娘可是……可是练功过度？”
陈圆紧张了：“没、没有啊。怎么了？”肚子更疼了，好似一把冰冷的铁刀剜心剜肠。
嬷嬷讳莫如深地看了她一眼：“……姑娘常年都是这样吗？”
陈圆自己也不清楚自己这副身体到底是不是一月三次娘，当然答不上来。
“我……”
谁知那嬷嬷撩着眼皮，上下打量她一番，又问：“姑娘可受过伤？”
陈圆明白了，忍着痛低着头道：“我没有跟人乱来。”
小银听着莫名其妙，只顾着抓着师姐的袖子哭。
嬷嬷无法，只好道：“姑娘好好休息，别的事不用操心。”
留下陈圆姑娘和小银公子，这位嬷嬷走出内房，不多久就遇上刚送走下聘队伍的嬷嬷，两人头对头嘀咕了一番。
“什么？血……一个大姑娘家，怎会如此毛病？”
“这可不知。但她这样子，怕是有碍子嗣。”
“子嗣？哼，跟个没下面的阉人，哪来的子嗣？”
二人对视一眼，默契地闭上了嘴。
【登云城东北，春秋街秦督主府】
面色沉静的秦领正端坐在案前，边看文书，边有一搭没一搭听摇着扇子擦汗的田央抱怨。
“崇王府连管事嬷嬷都踏马的豪横，对咱们准备的聘礼看都不看一眼，磨磨蹭蹭才收下，连口茶都不让咱们坐着喝。要不是我抬出辑事厂的名号，老婆娘指定要刁难咱们。”
秦领不语，仿佛这事与他无关。
田央又道：“太后那对如意，我已经关照必须带着陪嫁过来。”这是赐给秦督主的，可不能丢。
秦领依然没话，像个入定的老和尚。
田央无法，又从怀中取出一封红笺：“督主还要不要新娘子生辰八字？”
秦领连眼皮子都不抬一下。m.166xs.cc
田央只好将红笺放在书案上，长叹一声：“婚也指了，聘也下了，后日抬回来，这事就这样了。”
秦领捏着文书又翻了一页，冷淡道：“该请的人都下帖请吧。”
田央颇为怜悯地看了督主一眼，这可真不能怪督主大人提不起精神。太惨了，一个宦官被逼娶老婆。还是个那样的女人……
他想到一事，一个激灵坐起来，笑嘻嘻道：“督主，您想知道新夫人长什么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