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幼初对于这个简单的问题,显然不太满意。
宁无恙却没有更改的打算,笑吟吟地看着那个八卦布袋。
里面鼓鼓囊囊的,一定还有别的东西。
果不其然。
在他的坚持下,沈幼初再次从布袋里掏出了一大把蓍草。
“这叫蓍草,专门用来数卦的,一共五十根。”
沈幼初说着从中间取出一根,塞到了宁无恙的手里,让他拿好。
接着把剩下的四十九根蓍草从中间分成两半,左右手各一把。
她又从右手抽出一根,夹在小指缝里,将右手的放到桌布上,开始四根四根的数起了左手的蓍草,剩下不能凑够四根的便取出来,数完左手再数右手。
如此往复三次,将数完剩下的根数被四整除后,得到的数目记下来。
“七六七、七六七……离中火,变为乾,呀,这场雾要持续到快中午太阳最大的时候才会彻底消失,不过它会慢慢的消减,一会儿马车就要走得更快了,宁公子你小心一些,别颠簸到伤口了。”
沈幼初说得十分笃定。
尽管她年纪不大,但眼中至诚至真,让人有一种无条件信任的感觉。
宁无恙一下子便理解了,为何华师一定要让她当徒弟了。
他正想逗弄一下沈幼初,问她会不会算错。
却见沈幼初已经把刚才分开的蓍草,全部聚拢在一起,顺手还把分给他的那根也抽了回去,兴致勃勃地问。
“你还要算别的吗?”
“比如仕途呀。”
“还有姻缘什么的。”
提到“姻缘”二字时,沈幼初眼睛变得晶晶亮,十分期待的样子,让宁无恙忍俊不禁。
想算他的姻缘?
万一算出来的他不满意怎么办?
“姻缘自有天注定,我不算。”
“算嘛算嘛。”
沈幼初撒着娇,让人无法抗拒。
不过宁无恙是一个有原则的人,果断地转移了话题。
“不如你帮我算算,西域诸国有多少人在京城等着挑战我。”
“好吧。”
沈幼初虽然对这个问题,依旧不太满意。
但好歹它事关宁公子,而不是让她算天气了。
她再次抽出一根蓍草塞到宁公子的手里,虔诚地默念了一遍需要占卜的问题,再次分开了蓍草来。
外面的原野上,雾气随着太阳渐渐升起逐渐散去。
大量的车辆向西而行。
数百里之外。
成群的马匹正疾驰在荒野之上,朝着东边狂奔。
西域诸国使团中,大多数人生来便在马背上摸索,对于他们而言,马背就像是另一个家一样。
北狄国师,也不例外。
今日阳光明媚,气温回升,正合适秋日跑马打猎。
哪怕进了玉门关,大兴临近西域之地,还是有大片的荒原。
荒原上面,隔着几十里,才有零星的村落与人家,这些因为赶路束缚日久的西域人,便策马狂奔起来。
兴奋的呼喊声和猎物的悲鸣声交织在一起,身为北狄国师,在他人眼里具有神性的存在,自然无法参与到寻常人的乐趣之中。
好在。
只是看着北狄人,毫无顾忌地奔腾在大兴的原野之中,北狄国师便觉得赏心悦目,对于自身能否参与其中,已经没有太在意了。
“啾啾!”
空中苍鹰发出尖锐的叫声,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北狄国师伸出手臂去,特殊绣纹反着耀眼的光芒,让空中的苍鹰停止了盘旋,精准无误地落在了他手臂的花纹上。
大家对于这一幕,没有任何惊讶之色。
北狄人都知道,这只苍鹰是他们国师从小规训出来的,是国师专门用来传信的。
除了这一只苍鹰以外,还有一只专门用来传信的鹰雀。
这只苍鹰一日可飞千余里的距离,比千里马还要快。
正是借助着这样便捷的传信效率,国师才能够对大兴的大事变化,了若指掌。
北狄国师从袖口摸出一块肉干塞到鹰嘴里,苍鹰吞肉的同时,抬起了左爪,让其取下上面绑着的信筒。
解开信筒后,北狄国师轻轻敲了敲苍鹰的脑袋,它便振翅而飞,继续盘旋在北狄国师的头顶,不肯离开。
在别人看来这是因为北狄国师有神光笼罩,才会吸引苍鹰不让它离去。
但只有北狄国师自己知道,这是因为他的规训,让苍鹰不敢离开。
拆开信筒,从中抽取出一卷信纸。
上面用北狄人专用的文字,写着京安城近两日的变化。
包括但不限于,大兴皇帝对偷带西域诸国使者抵近玉关门外的朝臣们的处罚,以及晋王府和皇商乔家的处罚。
最后。
是他让原本在大兴里的密探们,关注的消息。
是从洛河道传到京安城,又传达到他这里来的。
本该如何。
但当看到他关注的消息,除了有密探专门收集以外,晋王还专门告诉了笛卡那多,他心里便明白,这位晋王爷,是有多么担心他无法履行盟约,让宁无恙接受天罚了。
看完传信的内容,北狄国师将信纸撕碎,顺着风向洒进不远处的河滩之中,淡然的表情却没有任何的变化。
“华大师都已退隐江南道,却还要为了宁无恙来凑这个热闹,我本担心,大兴有这样一位神人护国,等到出征作战时,会被洞晓先机,这一次,正好连同宁无恙一起,将他也送上路。”
北狄国师自然听闻过华易的鼎鼎大名,也知道华易的本领高强。
只是!
华易擅长的是推演,纵有内息护体,也抵挡不住他的独门秘学——天罚神术!
“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北狄国师目光殷切地看向东方。
京安城。
已在眼前!
又往前走了一百里。
大兴终于派来了官员接近,荒原也变成了三十里一城,一百里一州。
哪怕是最偏僻的州府,依旧比任何西域诸国的王城还要繁华与热闹,那些前来比试的才子们,就像是土包子进城一样。
为了避免他们到了京安城会出糗,北狄国师特意让他们在州府停留了一日,对大兴前来接待的官员声称是赶路累了。
负责接待的大兴官员自然不会催着让他们离开,甚至拿出了美酒美食,热情的款待。
只可惜。
向来好酒的西域诸人,谁也没敢喝多。
等到停留一日期满,峻马飞驰在官道上,故意把负责接待的官员们甩在身后,彰显他们精湛的骑术。
不到两日。
便从关内道最西方,抵达了四百里开外的京安城。
走在通往京安城的官道上,来往的商队如织如梭,哪怕一路上见惯了大兴繁华的诸多学子们,还是被那雄伟的城墙还有穿着精美华服的路人,震慑得内心无以复加。
吃了好几日马尾土的大兴官员,看到他们的反应,终于能够扬眉吐气了,比划着五里开外的城池。
“归元国师,往前便是京城的西城门,前日我们便递了急奏与陛下,这般大事,陛下就算今日不亲自前来迎接,也定会派专人来为大家接风洗尘,顺便给远道而来的客人们,展示一下我大兴的待客风范。”
大兴的待客风范?
北狄国师饶有兴趣的极目远眺。
隐隐约约似乎看到了一群棕色大马站在西城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