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朦胧中,阿宁嗅着江祭臣身上的青草香味,她有些迷离。
江祭臣的头探向阿宁的脖子,他呢喃道:曼珠
阿宁猛地睁开眼,手指划过江祭臣的脸颊:曼珠?你叫她,曼珠?
江祭臣像是被施了魔咒一般,神情意识陷入迷茫,只是口中念叨着曼珠的名字。
阿宁抬手拉住江祭臣的胳膊,向床边走去:对,我就是曼珠
说罢,双手抬起,挽住江祭臣的脖子,两人便倒了下去。
缀锦楼窗外,一阵风吹过,窗户被推开,传来阵阵花香。
阿宁惶恐得睁开眼,从江祭臣的身上爬起来:姑娘
空中并没有看到曼珠的身影,只是一道红光闪过,重重得甩在阿宁的脸上。
阿宁随着力道彻底从床上摔了下来,侧爬在地上。
床上的江祭臣已经失去了意识,沉沉睡去。
姑娘是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夜色下,一个红色沙影飘然而至,脚上穿着之前江祭臣送给她的筒靴,衬着她白皙的腿,甚是好看。
曼珠稳稳地飞进窗来,冷眼看着阿宁。
阿宁的头更低,直接跪倒在地上:姑娘请姑娘恕罪
曼珠转身走到江祭臣身边,伸手帮江祭臣盖上被子,坚实的肌肉被隐藏在棉被下,她转过身去,低头望着跪在地上的阿宁。
当真喜欢?曼珠的声音很轻。
不敢,姑娘,阿宁不敢
曼珠抬手对阿宁又是隔空一个巴掌,阿宁的脸上几道红色掌纹。
不敢?这已经不是你第一次对江祭臣下手,你若是真的不敢,就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我的底线!
阿宁不回话,她刚刚还惶恐的脸,慢慢变成了嘲讽。
阿宁从地上慢慢起身,对着曼珠冷笑:姑娘当真以为,人心可测?就算他现在满口叫着你的名字,哪有如何,他一样会为了旁的人而伤心落泪!
曼珠怒道: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阿宁上前一步:我不该管?姑娘可别忘了,前几世,都是我和荆棘在帮你处理这些琐事!
曼珠不语,等待阿宁说下去:我们原本想要跟着姑娘一起到这世间生存,可谁想,你却只心心念念着一个凡人!况且,他们生命短暂,不过短短几十年,你却为了这段段时间,要搭上自己千年修为?我今日便要试试,在他心里,是不是除了姑娘,便真的容不下他人!
曼珠瞬间转移,靠近阿宁:与你无关!
阿宁气急,冷笑:当真?你眼里只有他,却看不到荆棘对你的付出?!在我看来,你根本就不配拥有荆棘这几百年来对你的忠诚!
曼珠的脸瞬间变得狰狞可怕,抬手钳住阿宁的脖子,一路将阿宁推到墙角处。
阿宁用力挣扎,却挣脱不了曼珠的手:你不过是靠着自己有些仙气,控制了我们妖,你问问自己,你当真是个合格的主人吗?
曼珠的手一用力,阿宁狠狠地撞向一侧的墙,又反弹回来。
你以为我当真是因为你对江祭臣动手动脚而生气,你自己心里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说到忠诚你更是不配!
曼珠说着话,抬手一挥,阿宁消失在江祭臣房间内。
她回眼看向仍在沉睡中的江祭臣。
想起刚刚看到江祭臣和阿宁的样子,她别过头去,轻轻一跃,便消失在夜色朦胧中。
缀锦楼,曼珠的房间里。
阿宁倒在地上,身体伤痕累累,她狠狠地抬眼看向坐在矮桌前喝茶的曼珠。
我再问一遍,你想要的是什么?
曼珠的声音不紧不慢,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怒气。
阿宁笑着:为了证明,一个凡人不值得你为他付出生命!
曼珠抬手,众多花瓣变为针尖一般锐利,聚拢后,齐齐得刺向阿宁。
万箭穿心一般的疼痛,让阿宁的身体倒在地上,扭曲着,凄惨的叫声传入耳中。
但曼珠只是作为桌前,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曼珠再抬手,花瓣停止了攻击。
曼珠轻声问道:据说我身边有人觊觎江祭臣身体里的爽灵?
阿宁痛苦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曼珠继续道:你若真的对那东西感兴趣的话,当初魅惑张员外之子的时候,就该下手了,何必等到现在?
阿宁因为疼痛,她的眼泪噙在眼中,却放声笑出来。
你都知道?
阿宁见曼珠没有回话,便努力爬起身来开口:既然知道,又何必假装大度?
你跟了我两百年,我对你还有些不舍。曼珠放下手中茶盏,茶盏中的茶随着曼珠手指力量的变化而震颤着。
阿宁几乎走不稳,但她仍然坚持走到曼珠的身边:曼珠,我跟荆棘跟着你,并不是为了助你得到一个凡人,从而毁掉自己的仙身!我们跟着你,是因为你身体里的仙气可以祝我们在这世间更好的隐藏。
所以你更不该违背我的意愿。
阿宁笑着摇头:从这一世开始,你变了,你见他爱上了别人,所以,你着急了!
曼珠眼神瞬间冰冷,抬手一挥,阿宁再次飞出去,撞击在墙上。
跌落下来的时候,口中吐血。
阿宁将口中的血水吐出来,笑看曼珠:被我说中了?所以,所以,江祭臣他从开始就不配!而你却死心塌地!守护千年又如何,比不过他与旁人的一瞬间!
住口!曼珠大怒,抬手悬在空中,一道红色的光直直的冲到阿宁的身体里,刺穿了她单薄的身躯。
有一口血呕出。
阿宁却是个倔脾气,仍是不认输:姑娘,你若如此执迷不悟,最终,将会失去身边所有信任你的人,这是我对你最深的诅咒!
曼珠再次抬手,想要打下去的瞬间,却停下。
阿宁笑道:我们妖族,并不是只为利所图,我们认准一个主人,便会交了全部的心,我想,荆棘应该也跟你说过类似的话
曼珠不语,定定看着眼前这个倔强的赤蛇。
阿宁知道自己的话打动了曼珠:我之前就说过,若没有姑娘,我赤蛇阿宁,咋就已经化得无影无踪,从我决定跟了你的那一刻开始,便是注定的一辈子,而你
曼珠看着眼前阿宁已经伤的体无完肤,似有后悔:那你为何对那爽灵感兴趣?!为何要偷走他身体里的爽灵?
阿宁趴在地上的身体,血水已经湿透了地面,她失望得笑着,从腰间拿出那颗爽灵珠子,抬手举到曼珠面前。
我与荆棘想法相同,只是我们的做事方式不同罢了,我们想要的,不过是救了姑娘的命,以免姑娘一错再错!
阿宁说罢,趴倒在地上,闭上眼睛,泪水顺着她的眼角滚落,闪烁着蓝色光芒的爽灵仍攥在手中,死死地
荆棘推开房间门的时候,见曼珠呆呆地坐在座位上。
而阿宁已经昏死过去,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荆棘心疼一瞬,一语不发,抬手抱起阿宁,转身向门外走出去。
阿宁被抱起的时候,手中蓝色的爽灵掉落下来,一路滚到曼珠的脚边。
曼珠回忆阿宁刚刚所说的话,若是如此下去,终将失去所有信任她的人。
真的,是这样嘛?
难道,爱一个人,会错得如此离谱?
曼珠捡起脚边的爽灵,从袖口找出一个闪烁五彩颜色的瓶子。
爽灵像是找到归宿一般,自己钻进了瓶子里。
曼珠眼神哀伤:江祭臣,为了你,我果真要伤尽所有人的心吗?
第二日清晨,窗边的鸟叫声惊醒了江祭臣。
他睁开眼,头疼得厉害,脑中总觉得似乎忘记了什么,但具体是什么,却连一丝一毫都记不起来。
心脏的位置,总觉得空落落的。
脑海中闪现出几个模糊的身影,红衣,铃铛。
曼珠来过?江祭臣赤脚下床,四下寻找着,却没有找到曼珠的身影。
江祭臣不觉失笑:怎么可能
楼下大门被人重重拍响,同时,传来一阵急促的叫声。
江公子,你在吗?请开门。
已经一连多日,藏花阁都是没有生意的,而今,这拍门声,到让人生疑。
江祭臣抬手从衣架上拿下外衣,一边下楼一边披在身上,头发仍是散乱着。
他打开门的时候,见门口站着一人。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长安城内口口相传的翩翩公子——王子彧。
在王子彧的身边,一小厮见江祭臣开门后,退到王子彧身侧。
江祭臣的脸沉下来:王公子,赶早前来,该不会是想让在下帮您作画吧?
王子彧温文尔雅得笑着,将手中折扇收起来,对江祭臣行礼。
若是作画,江公子可还欢迎?王子彧的声音不紧不慢,让人听着却更是着急。
江祭臣侧身,让王子彧进来,他明知王子彧并非为了作画,如此,不如顺着他的话去做,看看他到底想做些什么。
王子彧倒也不客气,直接踏进了江祭臣的藏花阁。
藏花阁的画室内,现在已经没有了挂画,因为上次被大理寺少卿张沛搜查过一遍后,江祭臣便也没了那份心思。
王子彧跨不进去,却迟迟没有说话,只是四下巡视着周围的一切。
江祭臣先开口:不知王公子想要为谁作画?
王子彧转回头来,笑着看向江祭臣:今日,想请江公子为我未来的夫人做一幅画,算是我送给她的一份特别的成亲礼物。
江祭臣眼角一跳,王子彧未来的夫人,指的是
王子彧继续说道:我这位夫人,说起来,与江公子却是有些渊源的。
王子彧说着话,继续往画室深处走去,一边走着,一边继续说道。
江公子可曾听过一个故事?鸠占鹊巢?
王子彧的每一句话都说得淡然,但话听到江祭臣的耳中,却是字字灼心。
司宛箬,果真在你家里?
是。王子彧淡淡的笑着,完全是翩翩公子模样。
江祭臣冷眼,唇角上扬:王公子今日来寻我,不是简单得想让我为阿箬作画那般简单吧。
王子彧的笑容更开一些,露出洁白的牙齿:是时候将阿箬的位置还给她了,你说呢,江祭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