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尚书姚夔、户部尚书薛远、兵部尚书程信、兵部左侍郎兼翰林院学士商辂、户部尚书马昂等,都找理由请求致仕。
朱见深统统不允,只允了马昂的致仕请求。
会昌侯见状,心里咯噔,又上了一道请求致仕的折子试探,朱见深照旧不允。
将近一个月,朱见深天天在吵吵闹闹中度过。一面安抚重臣,一面敲打言官。
他在朝堂上气得对董旻、胡深等言官大骂:“唐太宗用王圭、魏征,朕用商辂有何不可?!你们不停弹劾,屡教不改,实在可恨!”
最后命人在朝堂上把董旻、胡深等言官抓起来下了狱。
可这事并没完,接下来又有言官给董旻、胡深等求情。
商辂本人也为被抓起来的言官求情。
朱见深最后说,董旻、胡深等人故意违抗已经颁发的命令、几次与朕旨意相违背,本当重谴,且从轻发落,各杖二十复官。
为了安抚文官,朱见深不得不再次打脸——增设两淮都转运监使司副使一员、判官二员。算是加强了对盐引的监管。
理由是,佥都御史高明上奏,之前京城豪猾之徒以势逼官吏监,本来二百斤一引的盐引,可以领出四百斤甚至六百斤的盐,极大地侵害了盐政。
这话没往明里说,可众人都知道,能这样以势压人的京师豪猾之徒,就只有会昌侯府一家了。
至此,乱糟糟的朝堂才平息了下来。
会昌侯气得在府中大骂:“本来想趁着今年地震、彗星、旱灾等天象把江南派的骨干一网打尽,谁料到不仅没成功,还折了个咱们这边的户部尚书马昂!”
孙瓒在旁边边擦汗边郁闷道:“盐政方面本来都消停了,最后还闹出个加强补丁出来!算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会昌侯脸色阴晴不定:“即便是我们养大的孩子,懂事成人了也不停胳膊肘往外拐了!咱们不争这一时之胜。宫里头,贤妃那头如何了?”
孙瓒面上带笑:“已经叫医女偷偷摸过脉了,确认怀孕无疑。就等皇太后圣旦当众宣告了。”
会昌侯沉吟道:“此胎务必谨慎。我们的人不要轻举妄动,让李永昌那边的人出面,省得打草惊蛇。”
孙瓒恭敬答复:“是。还是父亲高明,早就让人推荐李永昌的养子李泰为顺天府乡试考试官。”
会昌侯脸上浮现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这算什么?让李泰入阁,我们才算万无一失。到时候,宫中有皇子,司礼监有李永昌,内阁有李泰,军务有老夫和郭登,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孙瓒微凝:“御马监那边动作也不少,钱喜给腾骧四卫不停招兵买马……”
会昌侯喝了一口微凉的茶水:“他那是杯水车薪。十二团营一共三十万官军。腾骧四卫顶了天四万人。朱永要带兵去陕西征剿满四叛乱,提督军务的太监裴当可比刘永诚差远了。咱们只要手握十二团营,就不怕什么。”
孙瓒犹豫道:“郭登那里,会不会有什么麻烦?这回他请求致仕好几次了。”
会昌侯微笑摇摇头:“郭登这人讲义气,和老夫的交情甚深。有老夫在一日,他就不会违拗老夫。皇上也信他,不会免了他的。由着他去吧。”
……
十月十四日,周太后生日,人称太后圣旦,阖宫欢庆,命妇们全都进宫庆贺,百官赐宴于午门。
这次命妇们宴饮的地方安排在皇宫西侧,中海东岸椒园中的崇智殿。
周太后笑盈盈地接受内外命妇的恭贺,可她的亲生女儿重庆公主却发现了,母后这笑容不达眼底。
自从文华门哭谏事件后,皇帝虽然还是五日一次去清宁宫请安,可基本上是略坐坐就走了,母子二人不曾交心,原来的隔阂,经过了三个多月的时光,不见消除,反而有越来越深的迹象。
周太后已经不能左右朱见深对朝政的决定了。
更让周太后郁闷的是,皇帝宠幸了柏贤妃,从目前的迹象来看,连续三个多月足不出户,有孕的概率极大。
周太后心里像塞了块石头。
那柏贤妃背靠前阁老李贤,若是生了皇子,未来皇子登了基,必定与自己不亲近。
自己到时候只能做一个看似尊贵,实则一点儿权势都没有的太皇太后!
真是糟心!
早知如此,还不如让当初那个方家丫头怀上龙嗣,至少与自己是血脉亲人,利益一致,不会有外心。
想到这里,她都想使手段让柏氏落胎了。
可若是落了胎,皇帝一旦有什么三长两短,皇位就便宜德王了,等着自己的只会是一杯毒酒。
皇帝儿子与自己不亲,将来的皇子也与自己不亲。想到这些,周太后面对济济一堂庆贺自己的命妇也难以真正开怀。
重庆公主只得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周太后。
等宴席结束,重庆公主笑道:“为了恭贺母后圣旦,儿臣特地准备了一个节目,见泽也出了主意,还请母后移驾,去殿外欣赏。”
周太后笑道:“你这猴头,又兴了什么鬼点子?”
不得不说,亲生儿女费心为自己庆生,周太后还是有些开心的,扶着重庆公主的手便出了门。
内外命妇们都跟了出来。
太液池里已经支起了高高的架子,架子上站着几个身穿彩衣之人。
丝竹声响起。
瓦蓝瓦蓝的天空一碧如洗,碧蓝的湖水清澈见底。湖对岸建筑掩映在青黄杂糅、五彩缤纷的树木之中,景色如诗如画。
更引人注目的湖上已经有人在空中飞舞,荡漾、翻转,如仙子一样飘逸,像精灵一般轻盈,美轮美奂又惊心动魄。
观摩的命妇们发出许多尖叫声,实在是太惊险刺激了!
那些舞者依仗的仅仅是被两根绳子拴住的一截横杆,可横杆并非经常在手中,有时候依赖的是飞跃过去的时候,倒挂在另一根横杆上的同伴拉着自己的手。
重庆公主没理会命妇们的惊呼,而是看了看远处缓缓过来的御辇,嘴角微微翘起。
御辇停下时,正是命妇们尖叫声达到高潮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