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后也没休息,直接换了官服就去上朝了。
不知是为了考验她,还是徐溥真的已经接受她成为徐家宗妇了,徐溥居然给李氏安排了一个任务:劝说方元芷。
李氏采用了迂回的策略。
“方小姐,过几日是我父亲忌辰,届时前来吊唁的人家估计不少。妾身想邀你上李府做客,顺便也见见京城的闺秀。”
方元芷想都不想就拒绝了:“感谢大舅母好意,元芷身子不爽利,怕是去不了。”
她最近每次出门都惹出一堆事,弄得她也不敢出门了。
李氏知道自己与方元芷没什么交情,请得动她的可能性不大。
李氏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事关徐家三爷,否则我也不会腆着脸,提出这个有些冒昧的邀请。”
她见方元芷不为所动,就道:“元芷小姐怕是还不知道,因为你,朝堂这几天闹翻了天了!”
方元芷诧异:“朝堂和我有什么关系?”
“自从前几日元芷小姐大闹会昌侯府,第二天,早朝上,就有一大批奏折提议改善盐政,直言户部督管不利,盐政废弛,以至于九边开中不利,军队粮草不继!”
“你等等,我大闹会昌侯府,和官员奏折有什么关系?”
孙氏眼神复杂地看看一旁的蒋氏,又看看一头雾水的方元芷:
“徐家发家的根本就是盐业。为了徐三爷和元芷的亲事,徐家把盐业整个都抛了出去!
现如今,能快准狠指出盐政弊端的,就只有徐家了!
户部尚书马昂就是依靠会昌侯府起家,铁杆的外戚党,孙家的钱袋子!
如今的这场朝堂动荡,元芷还要说和你无关么?!”
元芷不得不高看孙氏一眼,两人年纪相仿,可孙氏对朝政事务头头是道,哪里是个安于后宅的普通妇人?!
不过,这事她都不知道,怎么能说和她有关系?
“大舅母太抬举元芷了。这事和我没有关系。”
“这事是徐家二老爷筹划安排的,我家大爷也参与了。二老爷就是看会昌侯府欺侮元芷,才提前下手!”
方元芷愣住了。
自从有关她的丑闻传遍坊间后,她再没和徐家人接触过。
徐淳也杳无音讯。
徐家人为她可以做到如此地步?
她难以置信。
徐家二老爷徐瑄,她都没见过。
他会替自己撑腰?
李氏见方元芷目光闪烁,犹疑不定,便道:“我一个后宅妇人的话无足轻重,令人难以置信。过几日我娘家众多宾客到场,元芷一听便知真假。”
方元芷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实在是元芷最近运气不佳,每每出门都会惹出事端,已经不敢出门了……”
李氏捂嘴而笑:“李府定然不会对元芷怀有恶意,还请元芷放心。”
方元芷犹豫再三,还是应承了下来。
李氏怀着身孕前来竭力相邀,对她必定有所图谋。
她还是先看看再说。
她一个名声尽毁的闺阁女子,家族爵位已经被褫夺,父亲也不过是个小小的千户,家里又不富裕,有什么好值得别人图谋的?
如果说真有的话,只有那个想娶她的徐淳了。
方元芷心里像塞了一块大石头一样难受。
如果说去年在苏州的时候,她和徐淳还是门当户对的话,现在,则是她高攀徐淳了。
一个名声尽毁的女人。他们家族这一年没有什么进步,反而被世交落井下石。
反而是徐家,这一年成功投靠了皇帝,徐淳也入了仕,总闹出人命的盐业和逐月盟也扔了出去。
如今徐淳就是个香饽饽,走到哪里都会被人高看一眼。
而她,进京没多久就得罪了会昌侯府,本来可以当作依靠的周太后娘家,如今与她家也翻了脸。
典型的惹祸精。
如果她是徐溥,也不想自己的得力助手,堂弟徐淳娶这样一个不贞不洁、名声尽毁还倒处惹祸的女人。
这哪里是娶妻,这明显就是给家族招灾。
自己爹方励是没辄,亲生骨肉该认得认。
可他徐淳与自己一无媒二无聘,完全可以与自己一拍两散。
何苦单吊在自己这棵树上?
想到此处,方元芷内心酸涩一片。
她所能拥有的,不过是俊信给她的那点点滴滴的回忆。
想清楚这一点,方元芷从容地去参加腊月十四日的李贤阁老一周年忌辰。
一身素色衣衫,方元芷跟着徐溥的继妻李氏,先前往灵堂祭奠。
行跪拜谢礼的是两位男子,一位中年人,另一位年轻些,方元芷略有印象。
去年徐家老祖宗寿宴时,她曾见过,应该就是李贤的次子李玠。
想来年纪大些的那个就是李贤长子李璋了。
祭拜完,李氏和方元芷就被人领出门,将要领到女眷接待处去。
出灵堂的时候,她老远看到一堆男子不言不语地走近,先后步入灵堂。
这帮人年龄偏大,都是胡子老长、须发花白的老者。
其中只有一人方元芷认识,就是已经身为兵部左侍郎、内阁大学士的商辂。
商辂目光淡淡扫过方元芷并未停留。
方元芷也假装不认识一样未做任何反应。
待这帮人都步入了灵堂,方元芷低头跟着李氏准备离开。
“站住!”
正走着路,身旁又一堆路过的行人,有人低声喝道。
方元芷听着有些熟悉的声音,心里暗道不好!
真是冤家路窄,怎么在这里遇上孙瓒了!
方元芷打算装作没听见,继续低着头跟随李氏离去。
却有人拦住了她。
“方小姐当真交友广阔,连李阁老家都有旧!倒是小看你们方家了!”
方元芷看拦着自己的是一个随从打扮的人,孙瓒带着一帮人就站在离自己不远处。
她看此处人多,也不想辩解,就只想从一旁遁走。
那随从却不让,只是挡住她的去路。
方元芷顺了顺气,对孙瓒远远行了个福礼,说道:“小女子自幼长在乡下,粗陋浅薄,若有得罪孙大人之处,还请海涵。
望大人高抬贵手,不要为难我一个无所依仗的弱女子。”
孙瓒冷笑,看了看左右嘲笑道:“一个能徒手接下十箭、掷箭能射穿铁皮门板的人,能被称为弱女子?!”
周围人附和笑了笑。只因是在灵堂之外,倒没什么人敢大笑造次。
此时,灵堂内待客的孝子李玠出来了,他先向孙瓒行礼,又做出请的手势,把孙瓒请入灵堂。
跟随李玠出来的几个人则把拦住方元芷的孙瓒随从给围了起来,方元芷顺利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