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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躲猫猫

    金风细雨楼内按照楼层高低区分出不同等级的消费区。

    二楼最低,六楼最高,一楼大厅因为经常举行酒会诗会的缘故不计算在内。

    每一楼层风尘女的姿色才艺自然也是随着价格水涨船高。

    可即便最便宜的二楼,这里的风尘女无论姿色还是才艺都比其他青楼要高出不少。

    二楼的一间雅室内,穿着一身锦袍,胖墩墩好似富家翁的薛老大与他最得力的手下李觅相对而坐。

    两人此时正在商谈要事,因此并未叫风尘女陪伴。

    大哥,这事透着古怪啊。

    李觅浅浅喝了一口酒后沉吟着说道。

    确实古怪,闹得天翻地覆人心惶惶,一个人都没抓不说,反倒是玩起了敲诈勒索的那一套,到底咱们是贼,还是他们是贼。现在下面所有弟兄都不敢出去干活,买家那边催的又紧。唉,这鬼年头,买卖不好做啊。

    薛老大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满面愁容的叹道。

    两人说的就是今日缉仙司清剿四城拐卖人口团伙的事情。

    大哥,小弟有一个猜测,不知当说不当说。

    有屁就放。

    小弟觉得,缉仙司此举是在释放一个暗号。

    暗号,什么暗号?咱们是贼,他们是官,贼和官有什么暗号?

    大哥,官贼一家啊,身份虽不然不同,但目的却是一样的,都是求财嘛。

    嘶

    薛老大闻言似有所悟,沉吟半晌道。

    你是说那姓荣的想要掺一脚?

    李觅点了点头,正要详细解释自己为何会这边猜测,外边突然传来女子的尖叫声。

    怎么回事?

    薛老大立刻紧张的站起身来,肥胖短粗的手掌朝靴筒里藏着的短刃摸去。

    可随即想起来,这可是在金风细雨楼啊,之所以会选在这里与李觅会面,不就是因为这里是京都城最安全的地方之一吗。

    当然,前提是有足够的银子在这里消费。

    李觅倒是镇定许多,朝薛老大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然后轻步走到门前,打开一条缝隙朝外面看去。

    对面的房间好像是出了人命。

    哦,去看看。

    薛老大闻言立刻来了兴趣,金风细雨楼里竟然也会出人命,实在是个稀罕事,必须去围观瞧瞧。

    一楼大厅角落,荣非循着女子尖叫声传来的方向看去,就看到对正面的二楼游廊上围聚了许多人。

    咦,有热闹看啊,这可不能错过。

    白自在面露兴奋之色,抓起桌上的酒瓶塞入袖中,就朝通往二楼的楼梯跑去,刚跑出没几步却是又折返了回来,朝荣非问道。

    崔兄不去看热闹吗?

    白兄自去即可,我没

    唉热闹嘛,当然是看得人越多越有意思,一起一起。

    未等荣非拒绝的话说完,白自在已经一把拉住荣非的胳膊,带着他一起朝楼梯跑去。

    这个白自在看起来身高体型与荣非相仿,可力气却是大上许多,在不使用灵力的情况下,荣非还真拗不过他。

    一楼大厅正在进行的诗会此时也已经暂停,不过那些士子儒生们碍于身份气度并未像白自在这般猴急的冲上去,只是站起身来仰头向二楼观望。

    可即便如此,二楼游廊上也已经挤满了许多看热闹的人。

    看着如此多的人拥挤在木头搭建的悬空游廊上,荣非眉头便皱了起来。

    太危险了,若游廊一旦坍塌,怕是会死伤

    无数。

    白自在却是没有荣非的这份担心,像个冲锋陷阵的战神,左冲右突在人群中杀出一条血路,竟是带着荣非硬生生挤到了出事房间的门口。

    刚在门前站定,荣非就闻到了刺鼻的血腥味。

    房间的门敞开,门口的地板上散落着点心和摔碎的瓷盘,还有血迹从房间里蔓延出来。

    荣非顺着血迹朝房间里看去,却是被一群人挡住了目光。

    房间里站着十多个人,其中一个是金风细雨楼的管事,还有两个身高体壮的打手及一个瑟瑟发抖面色惨白的侍女,剩下的几人从穿着上看应是这里的龟公。

    我本来是要去隔壁春桃姐的房间送点心,可是经过门口的时候脚滑了一下把点心弄洒了,然后就看到有血从门缝下面流出来。

    我有些害怕,就敲了敲门小声叫了几声春香姐,等了一会房间里没有人回答,就顺着门缝朝里面看,可是房间里没点蜡烛,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也没有声音。我记得春香姐这里是有客人的,觉得奇怪就又把门缝打开了一点点,然后就看到好像有人趴在地上。

    我以为是春香姐和客人玩的太那个了所以晕倒了,就想着进来帮忙扶一下,可刚推开门就听到春香姐叫了一声,还把我吓了一跳,等我把蜡烛点燃后,就看到浑身是血的春香姐拿着刀坐在这里

    荣非听到侍女用颤抖的声音讲述道。

    听过侍女的讲述后,管事的点了点头,挥手示意打手和龟公散开。

    荣非也终于看到凶案现场。

    房屋中央的地板上躺着一具衣衫整齐的男尸,尸体心口位置有明显破损,前胸的衣衫被血液浸透,尸体身下也有大滩的血迹。

    一名浑身是血的女子坐在尸体旁,目光呆滞,口中喃喃有词。女子的左手拿着一柄匕首,右手撑在地板上。

    看了一眼女子的状态,再看看一旁的尸体,荣非面露疑惑之色。

    管事给身旁的打手使了个眼色,打手会意欲将女子手中的匕首夺下。可就在打手的手碰到女子手指的时候,女子突然尖叫一声,双手持着匕首胡乱挥舞起来,口中嘶声喊道。

    别过来别过来别过来

    面对尖锐的匕首,打手一时也不敢上前,生怕被这个疯女子给伤到。

    废物!

    管事见状没好气的骂了打手一声,而后抄起一张矮凳劈头盖脸的朝持刀女子砸去。

    啊!

    矮凳砸到女子的额头上,女子惨叫一声昏了过去,匕首也应声落地。

    捆了。

    管事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沉声对两名打手吩咐道。

    刘管事,要不要报官啊。

    一名三十出头的龟公凑上去请示道。

    放你娘的屁,咱们金风细雨楼的事什么时候轮到官府来管了。

    刘管事的心情很不好,恼怒的给了龟公一个耳光骂道。

    金风细雨楼开张营业许多年,客人玩死风尘女的事常见,风尘女刺死客人却是头一遭,这事若是传了出去,只怕会对生意造成很大的影响啊。

    生意受影响倒也没事,自己不过是个管事,不管生意好坏每个月就拿那么多的工钱。可偏偏今天是自己当值,万一到时东家追究起责任来,自己还是要遭殃。

    扭头看了一眼房间外挤满了看热闹的客人,刘管事心中的怒火更盛,朝龟公吼道。

    还愣着干什么,把门关上。

    哦哦哦

    刚刚挨了一个耳光的龟公连声应道,就要去关上房门。

    游廊上这时也有几个龟公挤了上来,

    陪着笑脸疏散看热闹的客人。

    这边见那个风尘女已经被打手用麻绳捆绑起来,刘管事气急败坏的吼道。

    杀人偿命,把这个锁入柴房,不许吃喝,活活饿死。

    荣非今日改头换面来这里是为了追查人口失踪案的线索,本不想多管闲事。可刚刚刘管事的那句金风细雨楼的事什么时候轮到官府来管在荣非听来异常的刺耳。

    而且看现在的情况,很明显是把那个风尘女当成杀人凶手,要对其动用私刑了。

    见死不救不是荣非的性格,维护行业尊严是荣非的责任,于公于私都没有继续袖手旁观的道理。

    一把推开前来关门的龟公,踏步走入房间,指着被捆绑起来的风尘女说道。

    她不是凶手。

    刘管事闻声转过头来,先是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关门不成的龟公,而后将荣非上下打量了一番,穿着打扮倒是人模狗样,但老辣的眼光一眼就看出荣非身上的衣衫布料普通,剪裁普通,腰间也没有佩戴玉器一类的饰品,应该不是什么权贵子弟。便斜着眼睛冷声道。

    你是何人,难道不知这里是什么地方,多管闲事,滚出去!

    说着便伸手来推荣非。

    荣非朝旁让开一步,避开刘管事的手掌,心中正犹豫是否表明身份插手此事的时候,刘管事却是指向荣非身后喝问道。

    你又是何人?

    在下白自在,与这位崔兄是一起的。

    荣非回头,只见白自在一脸兴奋的跟了进来。

    这家伙还真是能凑热闹啊。

    他娘地,今天怎么这般邪门,一个两个三个的都发了癔症不成。还愣着作甚,将这两厮赶出去。

    刘管事被气得脸都绿了,指使房里的打手和龟公撵人。

    白自在突然快走两步去到刘管事跟前,把刘管事吓得正要后退却是被白自在一把抓住胳膊让其动弹不得。

    嘘,小点声。你看看这是何物?

    白自在低声对刘管事说道,随后抖了抖衣袖,露出手中拿着的一面铜牌。

    看到铜牌的刘管事脸色一变,喃喃念道。

    缉仙司。

    哎,念对喽,真聪明!

    白自在拍着刘管事的脸夸赞道。

    两人距离很近,对话时声音压得很低,便是房间里的打手和龟公也看不到白自在手中拿着的是什么,听不清楚两人在说什么。

    可荣非却是看得一清二楚,听得真真切切。

    白自在怎么会有缉仙司的令牌?

    荣非先是有些发怔,可随后立刻意识到了什么,伸手朝腰间一摸,果然摸了个空,从李駉那里借来的令牌不见了。

    因为进出城时要核查身份,所以荣非并未将铜牌放入储物玉环,而是塞在腰带里方便取用。

    却不知何时被白自在给偷了去,而且还当着自己面明目张胆的拿出来冒充缉仙司捕快,这家伙到底是要干什么?

    刚刚还满面怒容的刘管事看到缉仙司铜牌后表情顿时一变,露出谄媚的笑容拱手道。

    原来是缉仙司的大人,恕小得刚刚眼拙,口出不逊,还望见谅。

    缉仙司的捕快有品级,自然就与其他衙门的捕快不同,是官,而不是吏,称一声大人并不为过。只不过往日的缉仙司是个受气包,也就没人将称呼的问题当回事。但现在的缉仙司却是已经今非昔比,连大东家常衙内都要主动上门和解,他一个小小的管事有哪里开罪的起。

    这里发生了人命案,我们两个作为缉仙司的捕快,可有资格管呐?

    在荣

    非的注视下,白自在非常自然的将偷来的令牌塞入怀中,笑着朝刘管事问道。

    有有有,当然有。

    刘管事小鸡啄米似得点头应道。

    嘿嘿嘿,这就对了嘛。崔兄,请开始你的表演。

    白自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荣非看了他一眼,心道等处理完这里再找你算账,而后指着被绑起来的女子说道。

    解开。

    聋了吗,大人让给春香姐松绑,快他妈去呀。

    刘管事照着打手的屁股踢了一脚怒斥道。

    房间外面,龟公们的劝阻并未生效,游廊上依旧挤满了看热闹的客人。

    慕容秋水和荣兰也挤在人群之中探头朝里面观瞧。

    白自在怎么会在这里?又何时成了缉仙司的人?

    慕容秋水奇怪的嘀咕道。

    白自在刚挤进房间里时,慕容秋水就认出他来。白自在背对门口与刘管事嘀嘀咕咕时,慕容秋水将灵力运至双耳,将两人的对话也听了个一清二楚。

    姐姐认识那个人吗?

    身旁的荣兰扭头问道。

    见过几面不算熟,是个烦人的家伙。

    慕容秋水语气不善的回应道。

    人群另一端,朱乐瑶和刘映蓉也在翘着脚朝房间里观望。

    二女还是第一次遇到人命凶案,心中又是好奇又是害怕,但好在周围人足够多,阳气够盛,因此才敢壮着胆子朝里面观瞧。

    当看到浑身是血的风尘女和尸体时,朱乐瑶被吓的啊的一声将头钻进刘映蓉的怀中。

    杀人现场竟是如此的可怕,那个女人看起来柔柔弱弱怎会如此狠心做出这等残忍之事。

    血淋淋的画面在朱乐瑶脑海中不停的闪现,任凭她如何努力都无法抹去。

    朱乐瑶越想越是害怕,胸腹间更是翻江倒海,恶心的随时都可能吐出来。正想叫刘映蓉赶紧带着自己离开这等可怕之地,却听到一个男子的声音说道。

    她不是凶手!

    咦?

    那个风尘女不是杀人凶手吗?

    怎么可能呢,用看过的话本里的话说,这是人赃俱获不对不对,应该是人证物证具在才对。

    房间里只有那个风尘女和尸体,风尘女身上染血,手中有刀,当然就是杀人凶手喽。

    此时朱乐瑶的注意力被说话之人吸引,顿时感觉没那么怕,也没那么恶心了,抬起头来先看了一眼刘映蓉。

    刘映蓉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饶有兴致的看着房间里的两个年轻男子。

    朱乐瑶心中暗道不愧是不让须眉的刘姐姐,自己也要多向她学学才是。

    想罢,深吸了一口气,重新踮起脚尖朝房间里看去。

    刘管事指挥着打手给春香解绑,荣非则是趁着这个时间检查了一下尸体。

    待捆绑春香的麻绳解开后,荣非让人打来一盆凉水,找来一块丝帕用水打湿后覆盖在春香的额头上。

    在冷水的刺激下,被打破额头昏过去的春香轻吟一声悠悠转醒。

    醒来后先是迷茫的看了看四周,最后目光落在尸体上,惊叫一声双眼翻白又要昏过去。

    荣非连忙凑过去用胸膛抵住春香瘦弱的肩膀让其不至于倒下,左手轻拍她的后背,右手拿着浸水的丝帕不停擦拭着她的脸颊,同时温言说道。

    没事的,没事的,有我在没人会伤害你。

    血好多血杀人了不要杀我我没杀人不要杀我呜呜呜

    春香一把抓住荣非的手死死攥住,带

    着哭腔胡言乱语道。

    我相信你没有杀人,也没有人会伤害你。放心吧,我会保护你的。现在听我的话,按照我说的做,深吸一口气对,就是这样,再慢慢的呼出来很好,你做的很棒。再吸气呼出来

    如此反复数次,春香的情绪终于是平静了许多,不过整个人还是面色惨白,浑身发抖的蜷缩在荣非怀中。

    我是缉仙司的捕快,我叫崔颍,是来帮助你的,能和我说说发生了什么吗?我知道现在你的心里很乱,所以不用着急,慢慢说。

    荣非继续温声慢语的安抚道。

    大人问你话还不快

    啪!

    一旁的刘管事看的有些心急,忍不住呵斥春香。可未等他说完,白自在就扬起手臂给了他一记耳光,硬生生将后半截话给打了回去。

    看到这一幕的春香楞了一下,随即意识到此时正抱着自己的男子没有说谎,他和另一个脸上带着坏笑的男子都是刘管事也惹不起的人,他们两个真的能帮到自己。

    抓住了救命稻草,春香的状态顿时好了几分,在脑海中回忆了一下后娓娓道来。

    这位客人有个怪癖,既不那个什么,也不饮酒听曲,而是要和奴家玩躲猫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