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确铮深吸一口气,没入水下,湖底一片乌漆嘛黑,他什么也看不到。
陈确铮只能凭感觉抓住廖灿星的马靴,摸索了一会儿,发现廖灿星左脚的马靴上的金属扣跟马镫卡在一处了,他想把卡扣从马镫里掰出来,无奈卡得太死,扯弄了半天也解不开,陈确铮试图把靴子整只脱下来,黑马一直不肯消停,加上靴筒又紧,试了几次都脱不下来。
廖灿星因为缺氧猛烈地扑腾起来,陈确铮赶紧过去把她扶起来,在身后撑着廖灿星,确保她的头部可以露出水面,廖灿星呛了好几口水,使劲咳嗽了半天,陈确铮拍了拍她的背,廖灿星缓过一口气来。
黑马显然是有些累了,加上水中有些举步维艰,折腾的力道小了很多。
你的脚卡在马镫里了,靴子还脱不下来,我一会儿再试一次,我到水下的时候你的头肯定会浸到水里,到时候你一定要屏住气,我们多试几次,肯定可以的!准备好了吗?
等等!
廖灿星的手在水下摸索着什么,过了一会儿,拿出了一把折叠小刀。
这个有用吗?
太有用了!我试试能不能把拴马镫的皮带割断!屏气!
陈确铮潜入水中,廖灿星失了支撑,整个人又没入水中。
黑马是郑显达专门找来送给廖灿星作生日礼物的,马鞍马镫的工艺自然是十分拿得出手的,皮革用料上乘,结实得很,陈确铮本来以为又是一场持久战,可他没想到廖灿星那把小刀居然意外地锋利,没用多久便割断了拴马镫的皮带,廖灿星感觉左脚一松,接着陈确铮拽着她的胳膊直接将她送到水面上,并用手臂环着她的头,慢慢游到湖边。
得救之后,廖灿星连最后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仰面躺在草地上喘着粗气。
陈确铮蹲在她旁边,看着她。
看着我干嘛?
陈确铮将那把救命的小刀递给廖灿星。
我只是在想,哪家的姑娘会随身携带这么利的刀。
廖灿星一把夺过,细细地把玩着那把刀,那是一把制作精良的折叠刀,黄铜的刀身,刀刃在月光下闪着寒光,拿起来沉甸甸的。
这把刀是爸爸临走的时候送给我的,本来是他的随身之物,他说我一个姑娘家在外面,防人之心不可无,带在身边有备无患。
你父亲真是英明,今天这不就用上了吗?
想起远在千里之外的父亲,廖灿星一时间有些伤感,没有说话。
要我送你回去吗?
回哪儿?
法国花园啊,不过那儿估计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吧?你舅舅肯定派人满世界找你呢。
我才不回去呢,我再也不回去了!
不回去你能去哪儿?
廖灿星伸出一根手指,直直指着陈确铮。
你指我干嘛?我可管不了你。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你既然救了我的命,就不能不管我。
好家伙,这还赖上我了是吧?
怎么,后悔救我了?
那倒不至于,我陈某人一心向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自然是不会后悔的。我可以安排你在女生宿舍挤一挤,梁绪衡和楚青恬她们一定十分乐意帮忙,可你现在和你舅舅闹翻了,你出国的事
我不出国了。
陈确铮挑眉。
你不出国了?
我要考西南联大。
陈确铮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这笑容的意味在廖灿星看来却有了不同的理解。
廖灿星手臂一撑,坐了起来。
你在嘲笑我?怎么?你觉得我考不上吗?
怎么会?我们联大的确是不太好考,不过以你的聪明才智,想来不是什么难事儿。
我怎么从这话里听出一丝嘲讽呢!
冤枉冤枉,你再这样儿,我都不敢说话了!
这世上还有你不敢的事儿吗?
这是什么话,我怕的事儿可多了!
两人正说话间,陈确铮突然听到远处传来细微声响。
趴下,别出声!
两人身体紧紧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陈确铮一直按着廖灿星的后脑勺,长臂不自觉地将廖灿星圈在怀中,廖灿星感受着陈确铮掌心的温度,不觉心跳加速,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滚烫灼热吓了她自己一跳。
自幼廖灿星就不喜他人的触碰,每每被他人碰到都会不着痕迹地避开,然而这次她却全然不讨厌,甚至一点想要避开的想法都没有。
就在廖灿星心猿意马的时候,突然听到了有人越走越近,还叫着自己的名字。
廖小姐,廖灿星小姐,你在哪儿啊!廖灿星小姐!
五六束手电筒的光柱四处扫射着,越来越近,眼看着照到两人前面的草皮上,好在他们没有继续往前走,转而去搜寻别处了。
就在两人放下心来,准备起来的时候,突然湖里传来黑马的一阵嘶鸣。
在湖里!在湖里!
本来要走的人赶紧向湖里冲去。
快跑!
陈确铮扯着廖灿星的手就跑,夜已深了,百姓关门闭户,街上空无一人,只有两人的脚步声笃笃地在石板路上回想,廖灿星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被握紧的手,又抬头看了看陈确铮的侧脸,心里突然觉得:
就这么跟这个人一直跑下去也很好。
陈确铮把廖灿星带到了周家大宅,没想到廖灿星楚青恬曹美霖胡承荫贺础安几人统统在门口的台阶上坐着,一见他们赶紧迎上来。
你们怎么都在这儿?
廖灿星双手抱臂:
你们俩把事情闹得这么大,我们怎么睡得着觉,索性一起在这里等你了!
你们怎么知道我们会到这儿来?
胡承荫搂了搂贺础安的肩膀:
那就要多亏贺老师了,看你们一个跑,一个追,我们都傻了眼,大家都不知所措,贺老师就说,廖灿星大闹生日会,肯定不肯再回法国花园,你要安顿她,也没别的地方,肯定会带她到这儿来找梁绪衡他们。你看,你们果然来了!贺老师,真有你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