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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情剑道(二十六)

    “西域魔教远在西域, 为何会与朝廷扯上关系?若魔教真被鞑靼人鼓动,与他们联手,此事也不是什么江湖案了, 而是国事。”陆浮白问道。

    “西域魔教有位少教主玉天宝, 一月前带着魔教继承人信物西方罗刹牌入关, 可人却在京城内失踪了,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短短几日,京城因为此事已经爆发数次江湖帮派械斗, 死伤无数,更是祸及百姓,闹得人心惶惶。”

    “侠以武犯禁, 江湖人到底还是太缺乏约束了。”陆浮白叹笑道, “便是如此也不过是一桩江湖案,江湖事江湖了。依着魔教行事,便是少教主在京城失踪也不会求助朝廷, 起纷争也是江湖事,如何能上达天听,惊动圣上?”

    “此事全因罗刹牌而起,如今京中各方江湖势力参和其中很是混乱。皆因西域魔教的教主定下了一条天魔玉律:教主百年之后, 将罗刹牌传给谁, 谁就是罗刹教继任教主, 若有人抗命不服,千刀万剐,毒蚁分尸, 死后也必将永下地狱,万劫不复。故此,许多人都在寻少教主和罗刹牌的下落。”

    “魔教教主尚且在世,便是寻到罗刹牌又有何用?”陆浮白反问道。便是玉罗刹死了,难道凭着一块牌子就当真能坐稳那个位子?

    皇帝玉玺: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可抱着这玉玺,皇帝没有能力,照样被人造反拉下马,改朝换代。江湖人只会比朝堂之上更信奉实力,这魔教又素来是弱肉强食的地方,没有匹配的武功心计,便是拿到了罗刹牌也是稚子抱金过市。

    “如今京中有不少鞑靼人的探子在追查罗刹牌的下落,看样子是想要得到罗刹牌和少教主以此来请西域魔教相助他们对付我大明。”靳宋解释道,“且因罗刹牌之事,京中治安大乱,已经几次发生严重斗殴事件,此乃天子脚下,委实不妥。六扇门无法弹压,少不得锦衣卫出手。”

    “原来如此,此案相关可有移交?”

    “方指挥使言说,不必两道转手。若是大人已经回京,可往六扇门亲自交接此案资料。”

    “既然如此,我便先去六扇门一趟。”陆浮白点头道,“大哥,你们自便,我这就出门去了。”

    “我与你一道去。”陆小凤开口道。

    见陆浮白有心推拒,花满楼亦劝道:“此事关系重大,还是让陆小凤与你同去!金九龄此人心高气傲,怕是会给你脸色看,陆小凤与他相熟,不妨同去。”

    “如今是六扇门求着我,又不是我求着他们。金九龄若敢给人脸色,也要看看人家远不远给他们脸色。”陆浮白倒不是很在意。说来陆浮白与金九龄也是打过交道的,不过第一印象并不算的好。

    陆小凤将金九龄当做朋友,金九龄到底将陆小凤当做什么朋友,可不得而知。陆浮白觉得金九龄此人城府极深,很难看透他真正想法。六扇门在他手下,很有几分他自己的衙门一般。

    金九龄出身名门,武功、谋略无一不缺,六扇门的一众捕头对之非常崇拜忠心。对于朝廷各部而言,有个能力强的主事乃是幸事。可若这主事者私心太重,将衙门当做自己的私人领地,于百姓和朝廷而言绝非好事。

    “小白莫非还在记着旧怨?”陆小凤反问道。这是说陆浮白初出江湖,准备投效六扇门却被金九龄拒之门外之事。

    “没什么好记恨,我如今是官,金九龄再如何厉害,六扇门也只是吏。”陆浮白遇到皇帝便被破格提为锦衣卫千户正五品,乃是有品级的官,六扇门的衙役则为吏,哪怕金九龄这个六扇门把总也不例外。

    官吏二字并称,区别却极大。官有品级,吏无品级,“官”的俸禄是朝廷统一下发的,“吏”的俸禄所属上级的官来发放。莫说陆浮白如今是从三品锦衣卫指挥同知,便是在她还是千户时,金九龄见了也是要主动见礼的。

    “以金九龄的武功想要谋个更高的官职怕也并非难事,只是他志在六扇门查案罢了。”陆小凤辩解道。

    “大哥,并非武功高就能谋官职的。” 据她所知,皇帝身边不少大内侍卫本都是江湖高手,可一个江湖高手要成为大内侍卫,并非他愿意投效朝廷就可以的。

    想要成为皇帝的大内侍卫,武功只是基础,身家清白,皇帝信重才是最重要的。皇帝可不会轻易将自己的安危交给任意江湖人。除却大内侍卫,谋取官职不过两条路:一,边关效命,积累军功升迁;二,入锦衣卫,然非陛下信重,亦不能轻易谋取锦衣卫的官职。

    陆浮白虽然不明白为什么皇帝会封她为锦衣卫千户,可她知道这位看起来任性的皇帝,实际上一点也不任性,反而很善于洞察人心,知人善用。

    “不过我不喜欢这位金捕头与旧事和什么身份都没有关系。”陆浮白道,“我只是听闻这位金捕头喜欢最烈的千里马,品最好的美酒,穿最好的衣服,捧最美的窑姐。六扇门的总捕头能有多少俸禄,让他活得如此逍遥自在?”

    “金九龄非常善于相马,有一双能够辨古董玉器的眼睛。”陆小凤解释道。

    “大哥以为这两项本事这能让他过的如此逍遥自在吗?”陆浮白轻笑道,“你一向不在意身外物,是金钱如粪土,怕是不知道金九龄喜欢的那些东西到底要烧多少银子。不过水至清则无鱼,六扇门的事情到底与我无关。”

    除却武功等,陆浮白也是爱享受之人,却没有金九龄那么讲究。金九龄的享受是最烈最美好的酒,最贵最华丽的衣裳。陆浮白的享受就是最适合的衣服,最合胃口的饭菜。

    陆小凤闻言,忽然觉得有些不好了。之前鹰眼老七晚节不保,已经让他有些怀疑自己认人的眼光。可如今听到陆浮白的分析,陆小凤竟然莫名开始担心起老朋友金九龄了。希望金九龄真的只是略有小疵,并非什么大奸大恶之徒才好。

    陆浮白并没有许多纠结,到底还是与陆小凤一道去了六扇门。金九龄见到陆小凤很是热情,一面派了属下与陆浮白交接诸事。所谓交接的材料,不过是六扇门抓了几个闹事的江湖人,以及目击者供词诸如此类琐碎之事。

    六扇门抓的那几个江湖人不过是江湖上的末流人物,适逢其会参与其中,怕是罗刹牌是个什么东西都没有弄明白。陆浮白将人接受过去,让锦衣卫新录了一份口供,只将人打发出城也就罢了。

    待两人回府,牡丹告之西门吹雪来了,与叶孤城相谈甚欢。这两个人都是话不多的人,可到了一处却很有几分投契。

    花满楼:叛徒啊叛徒!果然剑客什么最不可靠了!

    见到陆小凤和陆浮白回府,花满楼忙问起罗刹牌的事情。

    “六扇门那边也没有太多有用线索,只说玉天宝和罗刹牌最后出现在蓝胡子的银钩赌坊。可笑,抓了许多不相干的江湖人,银钩赌坊的人却一个都没有带回来。”

    “银钩赌坊的主人蓝胡子在江湖武功非同一般。没有确凿证据,金九龄不敢抓人也不奇怪。若是他敢抓人,怕也不会将案子移交给锦衣卫了。”花满楼沉吟道,“小白如今有何打算?”

    “自然是去银钩赌坊会一会蓝胡子了。人是在银钩赌坊没的,总不会凭空消失?”陆浮白轻笑道。

    “赌坊这样的地方让陆小凤去就是了,你一个女孩子何必去哪乌烟瘴气的地方。”花满楼开口道,“我看陆小凤进来闲的很,想必也愿意揽一揽这个麻烦。”

    “花满楼,为什么这种差事,你就能想到我呢?”陆小凤无奈道。

    “莫非你认为我会适合去赌场?又或者叶城主、西门庄主适合去?”花满楼反问道,“小白伤势初愈,还是多休息的好。”

    幻想了一下西门吹雪、叶孤城去赌场赌钱,陆小凤忍不住打了个寒噤,简直太可怕了。这两个若是上了赌桌,那些赌客怕是就要直接认输了。

    “我的伤已经好了!”陆浮白忍不住辩解道。若非伤好了,她也不会这么着急回临安将白家人送往故乡下葬。

    “听太平王世子说,你前几次反复受伤,失血过多,便是伤口愈合了也要看看元气是否恢复。正好西门庄主就在这里,若他说你已经好了,那才是真的痊愈了。”

    “不错!”坐在亭中的西门吹雪听到花满楼的话,难得附和道。

    陆浮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她承认西门吹雪的医术很高明。西门吹雪学医是为了保养自己的身体,让自己时刻处于巅峰状态。他学医时,万梅山庄上下便是实验“小白鼠”。他开方子从不考虑味道,凡事追求效果,所开之药那简直是世上最可怕的东西之一。

    陆浮白初到万梅山庄,因带着伤,喝了西门吹雪开的药方,伺候十多年除却折磨人的头疾,竟然十年不敢生病,可见西门的厉害。

    然被义兄和花满楼看着,西门吹雪盯着,陆浮白并不敢生出逃跑的念头,只能乖乖上前让他把脉。好在她的伤确实恢复的不错,西门只是开了一副益气散,乃是固定的古方,味道伤在正常范围之内。

    原本只要一个陆小凤搞破坏也就罢了,自从花满楼和西门吹雪到来之后,叶孤城却生出一股挫败感。叶孤城少时只对剑道充满兴趣,从未困惑过或者又失败的感觉。然三十而立,难得动情,却被一群“小舅子”弄得有些怀疑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