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滴答……”
睡梦中的男人感觉到脸上的凉意,伸手一摸, 竟然是冰冷的水珠, 不由惊醒。*暗, 但是他能够感觉到帐子上方正有水珠滴答滴答落下。
“老爷,怎么了?”睡在外侧的女人睡眼迷离问道。
“夫人, 床上有水, 是不是下雨漏水啊?”男人问道。
“睡前还是满天繁星,怎么可能下雨?”女人坐起身答道, “我点灯——”
女人话说到一半, 突然身子软了下去,又倒回了床上。
“夫人、夫人——”男人有些慌乱, 连忙越过睡在外侧的夫人下床,却在床前踩到一滩水渍,差点滑倒。
男人手忙脚乱的摸到了火折子,点燃了油灯,下意识地环视屋子里, 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他举着油灯到床前,女人似乎只是睡熟了, 再举高油灯, 果然见到帐子上方有水珠滴答滴答落下。
然而这些水仿佛是凭空出现在帐子上的, 而并非从屋顶漏下。
“呼~”男人突然觉得后颈一凉,仿佛有一阵阴风吹过。脑海中不经意想起燕氏被扔下水时看着他的冰冷的目光, 身体顿时紧绷了起来。
今夜是燕氏的头七, 回魂夜, 然而背负着通奸罪名被处死的女人,无牌无位,不过是孤魂野鬼,又有谁能够记得呢?
男人心下发凉,紧绷着身体缓缓转过身,突然手上的油灯熄灭了。
“啊——”
“老爷,老爷怎么了?”外面守夜的小丫头听到声音,提着灯走了进来。
就着丫鬟手上的灯笼,男人刚确认屋子里似乎并没有其他什么,就听到身后“哐当”一声,不由吓了一跳。
“奇怪,窗户怎么打开了?”丫鬟提着灯笼走向了窗前,喃喃自语道。因为天气寒冷,睡前丫鬟们都会将窗户关好。
男人刚要斥责,突然见虚掩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门外站着一个白衣黑发的人影,那个影子仿佛飘浮在半空之中,一双眼睛静静地看着他。
“啊啊啊!”一连串的尖叫声划破了宁静的夜。
“你们听说没,昨夜燕氏的魂魄回来了。”假山下,一个粗使婆子拿着扫帚与另外两个婆子低声道。
“可不是,好几个人都见到了。据说族长房里闹鬼,族长被吓晕过去了。但是族长夫人和守夜的丫鬟却没有看到什么女鬼。”
“要我说,还是二房的王姨娘更惨,她不仅看到了燕氏的鬼魂,还吓成哑巴了!”
“那燕氏自己不守妇道,死了竟然还敢出来吓人,当真是不知羞耻。”
“谁说不是!”
……
“你们在说什么?”假山后突然走出一个冷着脸的白衣幼童。
“奴婢见过十三郎!”几个嘴碎的婆子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谁也没有想到十三郎会在假山后,奴婢议论主子本是大忌,何况他们说的还是十三郎的生母。若是其他主子听到最多训斥几句也就罢了,可是这是燕氏的儿子啊!
男童恶狠狠地瞪着他们:“我母亲是被人冤枉的,害她的人会有报应的。王姨娘就是你们的前车之鉴。”
男童说完倒是没有继续纠结此事,而是迅速离开了。目送男童离开,三人才松了一口气。
“说起来,王姨娘出事前,我曾经见过她在花园里指桑骂槐地骂十三郎和芸娘是野种来着。你们说,这王姨娘突然变成哑巴会不会与这件事有关啊?”那个提到王姨娘的婆子突然说道。
余下两个顿时捂住了嘴巴,如果王姨娘是祸从口出,她们议论燕氏会不会是也有报应?
最先开口的婆子顿了顿,突然讪笑道:“那牛大生的五大三粗,如何比得上素有玉郎之名的三公子?我觉得三少夫人定然是被人陷害的。”
牛大就是与燕语蓝一同被“捉奸在床”的奸夫,本来关在另一处柴房,等待审问,没想到宋家将宾客送走后,看守牛大的两个守卫已经被人打晕,牛大也不翼而飞了。
实际上,并没有人知道“奸夫”的名字,牛大也是因为他长得粗狂,取得外号。牛大的逃脱,让部分人对于燕语蓝偷情一时越发信了几分。毕竟一个武林高手能够出入后宅与燕语蓝偷情,也就颇为令人信服了。
“旺儿家的说对,三少夫人定然是被人冤枉的。”另外两人连忙点头附和道。
几个婆子“抒发”了一下燕氏被冤枉的话语,表现完,就迫不及待地离开了。
“大哥、大哥,那奸夫牛大找到了!”
“找到了就找到了吧!”因为见鬼的事情,一夜没睡好,又不敢因此告假,再惹来风言风语,宋家族长也就是大房当家,揉了揉太阳穴道。
“可是——”二老爷迟疑了一下。
“可是什么?”
“牛大身穿大内禁军的服饰被人钉死在了朱雀门宫墙上,那、那——”
“那什么?”
“那玩意被割掉了!”
“你说什么?”
“朱雀门一日十二个时辰都有禁卫军守着,可是那牛大活生生被钉死在宫墙之上,禁卫军却一无所觉,直到血留下来才发现。”
“你说真的?”
“这种事岂能有假?如今整个中京都传遍了。”二老爷忧心道,“大哥,如今可如何是好?”
“此事定然有人搞鬼,看来是有人要对付宋家。查,立即查!”
二老爷心中闪过一丝不认同,那牛大被钉死在宫门之上,显然是冲着皇家去的。他一直觉得燕氏那件事可疑,也怀疑过皇家的人。牛大身穿禁卫军服饰被钉死在宫门上也证实了他的猜想。
燕氏不管是不是无辜,她既然在大庭观众之下,被人捉奸在床,为了宋家和燕氏声誉就必须死。唯有燕氏死,才能维护两家名誉。然而这个害了燕氏的人也必须找出来,宋家不能吃这个闷亏。
“大哥,听说昨日你房中——”
“我的事情就不劳烦二弟操心了,不过是没睡好罢了。”族长冷声道。
二老爷也不分辨,便借着要调查此事,告辞离开了。
出了大房,二老爷却没有立即去调查此事,而是往三房走去。
“三少爷可在家中?”
宋家没有分家,晚辈的排序也是在一起的。宋离在同辈中排第三,便是三少爷。宋离的儿子排十三,因为幼时多病,时人信奉没有名字或取贱名不会被阎王勾走名字,故而一直以十三郎称呼,还没有正式取名。
“回二老爷,三公子病了。”
“病了?这昨日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病了?”二老爷道,“据实说。”
“回禀二老爷,昨日是三少夫人头七,三公子去河边祭拜,吹了夜风,回来就病了。”
“今日三公子可出过门,又或是见过什么人?”
“三公子一直烧着,早上请了大夫来看过,如今还昏睡未醒。”
“好好照顾你们三少爷!”二老爷吩咐道。
燕氏被处死前一夜,宋离曾经想要求情,为妻子鸣冤。然而担心宋离做出什么事情,三老爷便下令将宋离和三夫人大燕氏与两个孩子关了起来,直到燕氏被处死才放出来。
宋离直到燕氏被处死,曾经想要跳河寻找妻子,被阻止后便一直借着酒来麻痹痛苦。燕氏死了几日,他便醉了几日。
二老爷也怀疑过宋家闹鬼的事情是不是与宋离有关,可是宋离病成这样子,显然不可能是他做的。至于将牛大钉死在宫门上,就更不可能了。不要说宋离,就是宋家只怕也没人能办到这一点。
“老爷,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啊?”大夫人见丈夫转来转去却迟迟不休息,不由催促道。
“来了,来了!”族长上了床,睡前下意识看了一眼已经换掉的帐子,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
本来以为会难以入睡,没想到一闭上眼睛却很快睡着了。只是睡梦中都是燕氏临死前盯着他的目光,还有燕氏的死状。
宋族长摸了摸身上的冷汗,身旁的妻子呼吸平稳,睡得颇为安稳。
“滴答、滴答、滴答……”
宋族长一惊,伸手一摸,果然是冰冷的水珠低落在脸上。
“夫人、夫人!”宋族长推了推妻子,族长夫人却没有丝毫清醒的迹象,不由扬声道,“秋月、秋月——”
“吱呀”“哐当”
门和窗突然同时被狂风吹开了,一个白衣人从外面飘了进来,停在了床前。水从她的发上低落下来,汇聚在床前的地上。
“族长,我在下面好冷!”
“燕氏,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竟然还敢来吓唬我,老夫定要让你形神俱灭!”宋族长色厉内荏道。
“咯咯咯~”随着一阵怪笑,宋族长就看到白衣人慢慢向外飘去。
见自己果然吓住了“女鬼”,宋族长松了一口气,下一瞬他眼前一黑,再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在水中。宋族长拼命的挣扎挣扎,肺里的空气一点点减少,直至失去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