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女施主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呢?”玄慈叹息道。ミ>
石慧不为所动:“少林寺乃天下第一宗门,玄慈大师身为少林寺方丈难道连承认自己犯下过错的勇气都没有吗?”
“善哉, 善哉!既造业因, 便有业果。”玄慈双目微闭,双掌合十道。
“方丈?”
“方丈师兄?”随行的一众大小和尚都是吃惊非常。
“这么说玄慈方丈是承认自己犯下色戒, 勾引民女并与之珠胎暗结了?”
一众围观百姓俱是惊骇莫名,看着玄慈的目光也变得鄙视和愤怒。少林寺每月在山下赠药施粥, 口碑极好。玄慈方丈更是德高望重, 谁能想到他竟会做出这等事来?
“既已作下了恶业,反悔固然无用,隐瞒也是无用。”玄慈轻轻捻动佛珠,关切地看了一眼滑竿上的叶二娘问道:“叶施主可好?”
坏人若是太过狼狈,也难免会引来不知情的人怜惜。石慧事先特别找了两个婆子为叶二娘梳洗打扮。她虽然坐在滑竿上听不到看不到,看起来却没什么大碍。
石慧取出金针恢复了叶二娘的视觉和听觉。叶二娘的视力恢复,看到一众和尚顿时失色,看到玄慈的时候更是顿了一下,这明显的变化自然逃不过众人的眼睛。
下一瞬却逃避似的移开了视线看向了石慧厉声道:“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虽然你不是个东西, 但是答应你的事情我一样会做到。”石慧微笑道。
“你要让我见我儿子?”叶二娘惊喜道。
石慧将虚竹抱过来,露出背上的香疤给她看:“这不就是你的儿子吗?他被人抢走之后一直都在少林寺。”
玄慈闻言也是吃了一惊,他的儿子就在少林寺之中自己却一无所知。然眼前的女子,不仅对他私通叶二娘之事了如指掌,更是连这个孩子的下落都一清二楚,却是什么人呢?
“到底是谁, 是谁抢走了我儿子?”叶二娘忽然厉声道。
“抢走你儿子的人就是——”
“谁?”叶二娘追问道。
“这个人是谁还是让方丈大师告诉你吧!”石慧顿了顿, 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条递给玄慈。
玄慈看完信, 却是一脸震惊,旋即将那纸条销毁,唱了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二娘,抢走你孩儿的正是老衲!”
“方丈?”叶二娘不解地看向了玄慈,摇头道,“不,不是你!”
“是老衲,老衲想要孩儿在老衲身边长大,老衲希望带走孩子,你也能够断了念想,再嫁他人,了断这段孽缘。只可惜,一步错,步步错!”
“方丈!”叶二娘痴痴地望着玄慈,不在说话。
她知道不是他,虽然不知道玄慈为什么要承认,但是叶二娘却舍不得违逆他。
玄慈对她摇了摇头看向石慧道:“女施主对老衲的事情知道的清清楚楚,老衲却还不知道女施主是什么人?”
因为有日头,石慧便一直带着斗笠。
“我以为方丈不会问!”石慧虽然这么说,却掀开了斗笠下的面具,露出了真容。
一张常年不见阳光,苍白而全无血色的面孔。很难想象这样一张死气沉沉的脸会长在一个活人身上。
玄慈震惊地后退了两步,竟然激动地扯断了手中的佛珠。他身后几位玄字辈高僧俱是吃惊非常,就算被揭穿犯戒,玄慈亦是镇定非常,如何看了一张脸就惊吓至此?
“是你,没想到是你!”不过一刹那,玄慈仿佛老了十几岁一般,“因果报应,果真不爽。早在乔三槐一家失踪,老衲就该想到了。”
“冤有头债有主,为了大宋百姓的安宁,那件事我不会提,方丈也将此事带到土里去吧!”
“好好好,极好!”玄慈突然向石慧深深鞠躬道,“老衲在此多谢女施主宽容大量!老衲先犯下杀戒,再犯下色戒,一身罪孽再难洗清。只是此事全因老衲而起与少林寺及其他人无关。”
“我若要赶尽杀绝,何必等到今日?”石慧哂笑道,“事实上,若无叶二娘滥杀无辜,方丈若当真能忘却此事,我也无意再追究的。毕竟那个故意假传消息给方丈的人才是罪魁祸首。”
“原来那场风波亦有女施主的手段在其中。”玄慈恍然大悟。
“不错!这件事,方丈应该感谢我才对。你让玄悲大师去调查此事,那人本意假死,金蝉脱壳匿藏少林寺藏金阁学尽你少林武学,并有意暗中害死玄悲大师防止泄露他的秘密。只是他与夫人商议此事,却被我听到了,于是假死才变成了真死。”石慧意味深长地看了玄悲一眼,“你看,我是不是救了玄悲大师一命?”
玄慈颔首道:“若真如此,我少林寺确实欠了女施主一份人情。老衲再次谢过女施主慈悲为怀。”
玄悲与几位玄字辈高僧面面相觑,那件事于几位玄字辈高僧也算不得秘密。玄悲大师更是曾得了玄慈嘱咐事后去找慕容博核实。当日玄悲并没有发现慕容博假死,却发现了慕容家欲要谋反的蛛丝马迹。
只是事关重大,玄悲并无实证也不敢妄言。可是没过多久,慕容家的阴谋就败露了。本以为这件事在没人会提及,没想到竟然还有别的知情者。
玄字辈高僧对雁门关的事情知道一些,却不认识石慧。玄慈不说,他们自然也不懂其中玄机。人人都知道那件事是雁门关那件事,概因慕容家阴谋败露后,便知道事情缘由。
如今关外辽人本就蠢蠢欲动,雁门关旧事虽然过去过年。可一旦传扬出去,辽人也定然会打着为萧远山复仇的名头扣关。要知道萧远山不仅出自辽国后族,更是辽军教头。
“一切罪孽就由老衲来结束吧!”玄慈悠然唱了一声佛号,望向玄寂道,“玄寂师弟,今日少林寺一切就有劳你了!”
玄慈说完嘴角突然溢出了鲜血。
“方丈!”叶二娘的惊呼声与少林众僧几乎同时响起。
玄寂和玄难一左一右扶住玄慈,一摸其脉搏,方知玄慈已经自断筋脉,以死谢罪。
“阿弥陀佛!”玄寂低唱了一声佛号,众僧亦出声附和。
玄慈不死,少林寺百年声誉将毁于一旦。玄慈死于事实无益,到底能够挽回一二。
“方丈!”叶二娘凄然哭道,看到玄慈方丈自断筋脉,叶二娘亦于追随。然她四肢已废,内息又被石慧封住,就算想要寻死也是不易。
“玄寂大师请留步!”
“女施主,本寺还要处置方丈师兄的后事,女施主还要什么事?”玄寂虽为戒律堂首座,然而为人平和。只是今日之事,全是石慧一人引出,多少有些不愿意面对她。
“种善因得善果,种恶因得恶果,玄慈大师的死与旁人可无关。”
玄寂大师叹了一口气:“善哉善哉,老衲虽然不知道方丈师兄死前为何再三向女施主道谢,却也知道此事因果不在女施主,少林寺绝不会因此事寻仇。”
“少林寺是否找我报仇,其实我并不在意。”石慧道,“我叫住玄寂大师,实有几件事要说。”
“女施主请明言!”
“叶二娘犯下罪孽本不该牵连少林寺,然叶二娘的因果却是玄慈留下的,大师您说是也不是?”石慧道,“稚子无辜,逝者已矣。然而活着的人总是要继续活下去。这许多人家因为丧子之痛,病倒在床,或无心张罗生计。少林寺广开善门,想必也不吝相助一二吧?”
“依女施主的意思——”
“少林寺出面接济那些生活艰难的受害者家属,再于寺中为冤死的婴孩立牌位,请贵寺高僧为他们超度如何?”石慧只让少林寺接济那些生活艰难的受害者家属,乃是想着家境好的人家,若是拿了这笔赔款,难免越发伤心,那就干脆不要了。
“女施主思虑周全,老衲岂能不依?”
“玄寂大师德高望重,既然允诺,想来必能办得妥妥当当。”石慧顿了顿道,“另有一事,雁门关旧事想来玄寂大师虽然没有参与也知道一二。”
玄寂点了点头。
“萧远山当年为了探亲入关,却被尔等冤枉,痛失妻子。如今正隐匿藏经阁,欲将你等加在他身上的罪名坐实。令吐蕃国师鸠摩智师兄弟也觊觎少林寺藏经阁多时,还请大师早作防范。”
玄寂闻言,正色道:“老衲谢过女施主告之。”
“少林寺到底是中原武林的泰山北斗,少林绝学若是流落辽国、吐蕃等国,到底不利大宋。”
萧远山若是直接去为妻子报仇,石慧还算他是一条汉子。可是这么多年,明知道仇人是谁,却舍弃亲子,偷看什么少林七十二绝技简直不知所谓。
石慧不愿他朝萧远山打扰乔峰的生活,便想借少林寺惊一惊他。至于少林寺能否抓住萧远山,若是抓住或打或杀,她就不在意了。她要的就是将萧远山放在明处,没有机会坐下恶事都算到乔峰头上。
“老衲虽然不知女施主的身份,却也明白女施主与方丈师兄似有深仇。女施主如此尚能为了大宋百姓提点老衲,老衲感激不尽。”
“贵寺藏经阁有一本《楞伽经》,大师不妨细细研读,或有所得。”石慧道,“不过或许是在下多言了,贵寺藏经阁有扫地僧那等绝世高人,也没什么可惧怕的。”
石慧突然提醒玄寂这些并非没有原因的,她很像知道那位扫地僧到底是个什么心思。若说他慈悲为怀,他却能够看着少林寺第一高手玄澄练功逐渐走火入魔。虽说他都隐晦的提醒过玄澄、萧远山等人,但是后来能够出手点化萧远山和慕容博为什么却不救一救玄澄呢?
世间可怜人太多,他却只点化罪孽深重的慕容博和萧远山,应当不是全无原因吧?或许是两人刚好合了他的眼缘,不过石慧却很想试他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