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的坚强在走向无争山庄的大门时崩溃, 原随云有些裹足不前, 带着几分哭音道:“可以不告诉我爹吗?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不可以!不管发生什么,最重要的家人都应该是一起面对。有时候, 隐瞒才是最大的伤害。”石慧伸手帮他整理了衣襟,“不管你有什么理由,你爹是你最亲近的人,所以无论你身上发生什么事情不要让他最后一个知道。”
原随云静默了片刻, 才恶狠狠道:“我看不见路,你都不扶我一下。”
石慧不觉莞尔,还是伸手扶住了他。
半夜三更去杀人, 只是跟在言岭身后就能一步都不踏错。如今在自己家,怎么可能需要人扶呢?
石慧握住他的手,原随云虽然是大少爷,可是他的手却很粗糙。手上有许多硬茧还有细细的伤疤,硬茧是练功留下的, 伤疤应该是为了适应失明后的生活摸索周边的环境留下的。
不管那可能早已经蝴蝶的未来,现在的原随云只是一个遭遇过不幸, 受到心理创伤的可怜孩子。
他的小手握着石慧的手指, 掌心都是汗水。
看来他真的很怕原东园知道这件事,不是害怕原东园的惩罚, 而是害怕原东园对他失望。
原管家早就侯在大门前, 看到原随云回来, 很是激动, 却并没有追问原随云什么时候出府。
“这位就是任夫人吧?我们老爷早就等候多时, 夫人里面请。”
“微末晚辈,岂敢让庄主久等。请!”
南宫灵、凌云和孙传兴三个跳下马车紧跟其后,杨再天稍微落后两步,两个丐帮弟子抬着言岭走在最后。原管家看到言岭的模样显然有些意外,却什么都没有问。
众人见到原东园见了礼,分宾主入座。
“原庄主,听闻庄内景致怡人,不知可否差人带孩子们出去看看园子?”
如今正是入冬,外面除了雪景,也没什么不寻常之处。
原东园明白,石慧这是要支开几个孩子,便顺言道:“松林,让人带三位小公子去听雪阁赏景吧!”
“是,老爷!”
南宫灵拼命地眨眼睛,石慧只当没看见,最后小孩儿只得跟着两个师弟出去了。
见石慧将孩子打发出去,便知道接下来要说的话,最好不要外传。除却原管家,其他仆役也被原东园打发了下去。
石慧开门见山,将前因后果都说了。原东园按捺着性子听完此事经过,顿时一阵猛咳,骇得原随云面无血色。
“爹!”
“倒是我的不是,听闻庄主抱恙在身,没想到病的这般厉害。”石慧起身道,“在下也略同歧黄之术,若是原庄主不介意,不妨让我看看。”
“你快看看我爹!”不待原东园点头,原随云便急忙道。
原东园虽然咳的厉害,却能听到众人说话。见原随云想也不想就要石慧为他诊脉,不由有些诧异。虽然没想到原随云会狠的半夜跑去杀人,可是对于自己的儿子,原东园还是理解一些的。
原随云的戒心很重,从来不会轻易相信人。按理说石慧撞破了他与言岭要杀人的事情,还重伤了言岭,也伤了原随云,原随云应给恨她才对。可是如今看来,原随云竟然还有些信任石慧。
这位任夫人若非善于蛊惑人心,定然有其过人之处。
“那就劳烦夫人了!”
石慧伸手为他把脉:“小云,为你爹爹按合谷穴、天突穴、厥阴俞穴、太渊穴和膻中穴几处穴位,可以止咳。”
原随云虽然看不见,可是一双小手却迅速准确地找到了原东园的几处穴位按了下去,原东园的咳嗽很快平息了下来。
“让客人见笑了!”原东园苦笑道。
“还请庄主保重身体!”
原东园点了点头道:“方才我们说到哪里,还是继续吧!”
“庄主客气了!说起来此事也有我丐帮的不是,若非陈舵主没有了解前情,倒也不至于如此地步。只看在陈舵主也是一片好心,还要原庄主不要怪我丐帮多事才好。”石慧欠身道,“豹子两人说话歹毒,倒也死有余辜。只是其余镖师对此事并不知情,实在不该牵连无辜。”
“任夫人此言差矣!无论是陈舵主还是任夫人这份好意,我是心领的。”原东园苦笑道,“若非任夫人,这滥杀无辜之名只怕就要落在我无争山庄头上了。”
“原庄主,此事全因小人管教不严而起。”杨再天趁机上前道,“还请原庄主见谅!”
“原庄主,此事乃我一人所为,与公子无关!”言岭挣扎道。
“言大侠客气了,此乃我无争山庄之事,是我连累了言大侠才是。”原东园虽然这么说,但是语气到底疏理了几分。
事情起因乃是他原家之事,言岭的出发点无疑是为了无争山庄。可是一想到言岭带着他儿子去做这种事,原东园也是一肚子火气。
原东园显然打算担下此事,不过这个言岭,却不能再让他随意进庄接近原随云的。
“原庄主,杨镖头,不知可否听我一言?”
“任夫人但说无妨!”
石慧看向言岭道:“此事是谁的主意并不重要,言大侠都几十岁的人了,原公子却是小孩子。无论谁的主意,这件事,言大侠理应担任主要责任。言大侠以为如何?”
“是!”
“豹子和杨福本已经犯了江湖大忌,言大侠维护恩人心切,杀之,本无可摘责。只是动辄灭门未免太过狠辣,如今你的双臂为我所伤,就算治好,武功也会大打折扣。就由无争山庄出面为无辜受伤的镖师治伤,化干戈为玉帛如何?”
“此言大善!”杨再天连忙道。
无论是无争山庄还是言岭,都不是杨再天可以招惹的。杨再天今日来,本就不是为了追究豹子二人的死,而是担心留下后患。
“小云——”
“原公子昨日进城,遇到小儿一见如故,竟没有告之家人,留宿太原城内。”石慧顿了顿,“这孩子也当真太顽皮了,不过到底是原庄主的家事,我们就不过问了。杨镖头,你说是吗?”
“自然自然!”杨再天忙附和道,望着石慧的眼中带着几分感激。
这件事传出去,不仅原随云会受到影响,就连他们振威镖局也免不得被那些与言岭一样身受无争山庄大恩的人报复。能够将原随云摘出去,于杨再天来说是再好不过了。
原东园叹了一口气,将后续之事交给信任的官家办理,令人送言岭下去疗伤,又让原管家送杨再天出庄。叫原随云去寻南宫灵他们,好好招待客人,留下了石慧说话。
“今日之事多亏任夫人从中调解。”
“庄主客气了!”石慧歉然道,“有件事还望庄主莫怪我多事才好。原公子到底是小孩子,幼年遭逢大难,难免会有些偏激的想法,还需身边之人多加开解。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如言大侠这般烂好心的,还是少接触的好。”
“一时不察,险些酿成大祸,确实是老夫的错。”原东园愧道,“小云是老夫的老来子,也是独子。他自幼聪慧过人,老夫也曾寄予厚望。只是后来——”
原东园叹息道;“云儿眼睛瞎了之后,我只是怜惜他受此大罪,只一味溺爱,到底是我疏于管教。”
“亡羊补牢,犹未晚矣。公子到底还小,好好教便是。我看公子性格虽然略偏激,却也有许多优点。只孝顺这一好处,那便是极难的。”
婉拒了原东园挽留他们用晚饭的邀请,石慧留下一个方子,就带着南宫灵三个回城里了。
杨再天这边,令人收殓了豹子二人的尸体,寄存义庄,打算将镖货送到,返回时将两人尸体带回去给他们的家人。
石慧并没有提及豹子二人,不过无争山庄除了请大夫给受伤的镖师治伤,还送了一笔封口费,另外连豹子二人的殓葬费也送来了。
若说那些受伤的镖师是无辜受牵连,豹子和杨福纯粹是祸从口出。无争山庄本无需如此,之所以步步周到,便是要将此事彻底了断。原随云若说成年人,倒也无所谓。可是还是个孩子,牵扯在这样的事情里,无甚好处。
杨再天离开前,还特意前来道谢。这人为人甚是精明,有些事情他自己就能想到,自是无需人再提点什么。
石慧反而没有急着离开太原,而是决议等任慈雁门关事了一同回济南过年。若是赶不上,只要家人在一处,何处不是过年。
没想到过了几日,原随云却由原管家的原方儿子亲自护送来了客栈。
“你是来找灵儿他们玩的?灵儿他们出去玩了,要中午才回来。”石慧微笑道。
“谁找那个幼稚鬼玩了!”原随云移开视线道。
“不是找灵儿啊,看来灵儿要失望了!”石慧故意叹气道,“这几日,灵儿一直念叨着说你答应了他们,空了就来寻他玩,他可是很惦记你呢!”
“我是来找你的,顺便、顺便找他玩而已。”原随云回头道,“方叔,你先去外面走走,傍晚来接我就好了。”
“那公子可不要到处乱跑!”原方交代道,旋即向石慧拱手道,“任夫人,有劳了!”
听到原方离开,原随云略松了一口气,伸出右手道:“你看!都是你害的。爹爹罚我抄写家规一千遍,我抄了三天才抄了一百遍。手都抄肿了,爹爹才放我一天假,明日还要接着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