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乱世,你当真要去。”
“要去。”
“你可知此一度红尘,九死一生?!”
“我知。”
“你天赋异禀,为何仍要赴你娘亲旧路!”
“愿以血肉之躯,筑天下盛世。”
……
我端着酒杯走到了席间,目光扫过众位大人。
“我,沈朝凰。”高举酒杯,背对着坐在龙座上的李熠,心里愈发揪着疼……可还是强撑着转过了身……
我的王……
我的夫君……
“祝陛下洪福齐天,龙体康健。祝陛下心想事成,得偿所愿……”
四年……他许我的一世,却只有四年。
“祝大策举国昌盛,风调雨顺……”
那时候我很喜欢他,那个少年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他的衣着朴素,但是眉宇之间却没有丝毫卑怯之表。
他看着我,还有些不舍。
那就足够了。
举杯,仰头……将那烈酒一口吞下。
无论,这一刻之前我到底有多爱他,但是到了这一刻,都该到此为止了。
那个策马而来,奔驰了大半日,只是为了送一对萤火虫给我的少年……终是在这条纸醉金迷的皇权路上,走丢了……
你有没有见过他?
他有着,很好看的笑脸,他的笑……会露出两颗小虎牙。
他穿着一身素衣,腰间别着一把上好的佩剑。他有一匹马,叫惊云。他说,他要打一个天下,去娶他心爱的女孩……
可原来,沈秀荷才是那个他心爱的女孩……
我醉了,我一定是醉了。
马车上的颠簸,让我的胃里一阵翻腾难忍,我怕打着车窗,想要求车夫慢一些,稳一些。可是根本就没有人回应我。
我在马车里,像是个无主孤魂一般,撞过来摔过去,反反复复的折腾。终于忍不住,一口吐在了衣服上,哗哗地……像是要把胃里的一切掏空似的。
可我的胃里有什么?有酸苦的药水,有腥臭的药渣,混着眼泪,一并倾泻在了大红的华服上。就像是我与他的姻缘,终于,不堪。
两年后……
石斛?我惊讶地发现那山壁一沟壑处所生长出的珍稀之物竟是石斛,石斛喜欢在温暖、潮湿、半阴半阳的环境中,多是生长在疏松且厚的树皮或树干上,不过也有一些长在石缝之中。此物又名还魂草,极是珍贵,不曾想却在这里让我碰上了。
但是这一次颇为陡峭,不好攀爬。
我上下琢磨了一阵儿,紧了紧背上的背篓,攀着险峻的山壁往上爬去……
还差一点点……
我伸长了手臂,还是指尖距离石斛还差一点点。脚下已经没有其他可以踩着的地方了,可这石斛就在眼前,可是救命的药……卯足了劲儿,点了点脚。
手指已经可以碰到了……马上,马上我就采到它了。
“沈大夫!沈大夫!!”……
忽然听到有人在叫我,手指好不容易碰到了那株石斛,将它从石壁上摘了下来。一个走神儿,脚下险些踩空跌落下去……好险好险。
“沈大夫,可找到你了。”寻着动静而来的,是村子里的阿牛。他是听到我险些踩空,石块滑落的声音才追过来的。
可这时我人还挂在石壁上,往下瞧了瞧,足有三丈多那么高。
阿牛说,“沈大夫,快回去看看吧,要出人命了。”
怎么会?!
我艰难地回过头,对他点了点头。然后把石斛放到了背上的背篓里,小心翼翼地从石壁上爬了下来……
“让一下,快让一下,沈大夫来了!”阿牛带着我匆匆忙忙赶回村子里,村长家的院子里里外外站满了人,他费了番功夫才挤出一条路来,拽着我进了屋子。
村长大老远就听到了阿牛的声音,着急忙慌地等在门口,一看到阿牛带着我从人群外挤了进来,连忙将我推到了屋子里,“沈大夫你可算来了,你快来看看吧,这人,怕是活不成了!”
我一边往里面走,一边脱下背上的背篓。走到床榻前时,吓了一大跳。
这人……
“沈大夫,你快给瞧瞧吧。”见着我发呆,村长扯了扯的我衣袖,暗示我留意守在床边的另一个少年。
床榻上的人,身负重伤,浑身都是血,发丝凌乱,身上的铠甲已经零碎得不成样子。
而守在床边的那个少年,年约十六、七岁,也是一身的血,染污了那铠甲。但眉眼间异常坚决,守着那床榻上的人,像是守着一道防线。
“这位军爷,他是我们村子里唯一的大夫……”村长颤颤巍巍地向那少年解释道。
少年的伤势也较为严重,即使只是抬起头看了看我,确认我对床榻上昏迷的人能否造成伤害做出评估,这么简单的一个举动,他都很费力。
他左手一直捂着腰侧,从那副铠甲内,还不时渗出血迹来。看那铠甲上的痕迹……这两个人想必是从一场殊死之战中侥幸逃脱的,不知为何逃到了这里。
可没等我多想,少年右手撑着剑,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一把抓住我的领口将我揪到了床榻前,凶神恶煞地说,“救他……”
我伸手打掉他那只不礼貌的手。
“我让你救他!你说话啊!”少年急红了眼,又要冲上来,这一次被村长和阿牛拦了下来,他一身是伤自然难以挣脱,“我让你救他!!说话!”
“哎呀,这是怎么说的。”村长急得满头大汗。
“沈大夫不会说话。”阿牛一句话揭开了答案,让那少年有些懵。
我对他们比了个手势,告诉他们,先把少年带下去,让他整理一下,我为床榻上的人诊治后,就去瞧瞧他的伤势。
“好。”村长能懂我的意思,“军爷,沈大夫要为这位大人看诊了,您先出来一下,别打扰沈大夫救人了。”
“我不走,我就在这里等着。”少年很是倔强。
没办法,我对村长点点头,答应让他先留下来。然后告诉村长,将院子里的人遣散吧。
村长立刻交代阿牛去办,然后屋子里就留下了我,村长,受伤的少年,还有那个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的男人。
粗略地先检查过他的外伤,招手叫来村长帮忙,将那男人身上零碎的铠甲除去,揭开了他的衣衫,露出肌肤。和我在初步检查后做出的猜测一样,他肩上中了箭,箭尾已经除去,但是箭头却留在了皮下……
伤口边缘发黑,显然中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