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衙门里的捕头是来找茬的?
面对着来势汹汹、咄咄逼人的曾捕头, 清行与韩乐颇有些惊讶的对视一眼,方才微微皱着眉头说道:“官爷,贫道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要用算命来卜凶。”
他这句话说的淡然,像是对曾捕头话语中的刁难视而不见一般。
这个被人称为曾捕头的精壮汉子却像是不打算放过他, 两只幽深的眼睛一瞥,嘴角勾起说道:“道士…呵!”
“像你们这种往日里招摇撞骗的神棍,每次都是没事的时候花言巧语、妖言惑众, 一条舌头简直都能说出一朵花来, 哄得那些有钱人家、平民百姓们心花怒放, 乖乖的就把自己荷包里面积攒的辛苦钱给掏了出来。”
他又往前逼近两步,一双眸子紧盯着清行不放, 口中语气越发的恶劣起来:“现在一遇到事情,你们这些招摇撞骗的神棍们就怂了, 既不能像以往那样能掐会算, 也不能站出来挑着担子,就只能像只王八似的缩头缩脑。”
这位曾捕头看起来对出家人颇有偏见,所以现在对清行这个道士说起话来更是夹枪带棒。
清行眉头皱的更紧, 不悦道:“官爷是要贫道担什么责任?若指的是缉拿真凶…很抱歉,天底下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差役要道士来办案的道理。”
“更何况自本朝开国,太祖武皇帝就严令禁止过出家人干政,现在出了人命官司本就是你们官府的责任,现在官爷却非得要出家人来干涉, 莫不是在明晃晃的来违背太祖武皇帝当初的禁令?”
一番话下来, 清行说的是义正言辞、不卑不亢、铿锵有力。
就算是曾捕头这样在官吏场上不知摸爬滚打多久的老衙役, 遇到清行的一番嘴炮之后,也不禁短暂的噎了一下。
人家都把开国太祖武皇帝给抬出来了,他还能说什么呢?
本来他也就只是想刺一刺这个坑蒙拐骗的道士,可是却没想到这个道士竟然比他还要正义、比他还要光明磊落,开口就是一堆儿的大道理压上来,成功的抢占了道德的制高点来谴责他……
他还能怎么办?总不能当着众人的面子把公开说自己就是要他算命追凶、就是不把太祖武皇帝的禁令当回事?
这样简直就是要把武皇帝的面子往地下踩,他活腻味了才会这么犯浑!
这边,清行还一脸勉为其难的表情,慢吞吞的从自己袖子里面掏出罗盘,装模装样的说道:“如果官爷真的要执意违反皇家禁令的话,贫道也就舍命陪君子一回!凡间俗子都不畏惧权势,贫道这个出家人又怕什么……”
“你闭嘴!”
眼看着这道士越说越不像话、越说越大逆不道,曾捕头终于瞬间暴走,猛地开口喝断清行接下来的话:“牛鼻子道士少来装蒜,差爷我找你来是要问别的事情!
“哦,是吗?”
清行这才慢悠悠收回自己的罗盘龟甲,一甩拂尘,悠然道:“官爷既然要问别的话,怎么一开始不说,还怕贫道不坦而告之吗?非得要说这些有的没。”
“少来给我饶舌狡辩。”曾捕头眼神冷冷,口中所说的话也终于回归正途:“差爷问你,你这个…你们这两个小道士,是何时来到王家别院的?王老爷究竟又是何时被发现遇害的?”
“当王老爷遇害的时候,你在哪里、在干什么、身边有谁作证?第一个发现王老爷尸首的人又是谁?谁是王老爷临死前最后一个看到的人……”
“最后…”他的眉头皱得就像一个死结,望着一脸漠然的清行,终于忍不住厉声喝道:“之前王老爷还活得好好的没有任何异样,但是为何你们这两个道士一来,王家老爷即刻就被人发现吊死在房梁上?”
“王家老爷的死,与你们又有什么干系?”
曾捕头一连声怒喝质问,多年的办案的威压扑面而来、提出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刁钻、直扣心弦,气势逼人。
若是平常人被突然这么一吓唬,一些心理素质较差的人,说不当场就会被震慑住,不说事无巨细的全部交代、肯定也会露出一些破绽。
但是清行却只是抿紧了嘴角,问道:“原来,方才官爷问那么多,就是怀疑贫道是杀害王老爷的凶手?”
他的语气中终于有了些冰冷的意味。
任谁只是出来工作一趟,却不仅目睹了一起凶杀案现场,还被差役们当成了凶手嫌疑人,被使者家属迁怒、又被别人指着鼻子骂,都会有些不满的情绪。
更何况古人重名声。
别说什么出家人淡泊名利,只要没有真的成仙,那么对于自己的名声清誉就不可能真的完全不在乎。现在曾捕头在咩有任何的证据下,如此对他横加指责,清行自然会觉得自己的名誉受辱。
更何况,现在曾捕头不单是指责自己,方才他说“你们两个道士”,这是将韩乐也要给一起牵连进去。
(曾捕头:……不,其实我确实只是在怀疑你而已,另一个道童实在是年龄太小了…)
这件事简直不能忍!
其实原本嘴毒脾气不好、直到最近好不容易才装出了一副高人气度的清行,有些恼怒的看了曾捕头一眼,差点儿破功。
但是他回头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后的韩乐,最后竟然是强忍下了这口气,冷声回道:“贫道师兄妹是受王家老爷的邀请,为王家别院看风水而来。”
“贫道来时,已经是辰时末、将至巳时,出门迎接我二人的是王家的一位小厮,这小厮领路至客厅,期间我二人与他未有片刻的分离,待我们一行人到了王家的客厅之后,也是这小厮率先推开门,发现了挂在大梁上的王老爷尸首……”
他微微瞌眼,说到这里,口气终于平静了一些,漠然道:“那名小厮正是回主家报信的那一个,也是去报官的那一个,他可为我二人作证,你召他来一问便知。”
他现在满心厌恶,却还是不得不强忍着与官差打交道。
若是他与官府交恶,自然是在这山下待不下去,但是他还有深山中隐居的师门这条退路,可跟在他身边的韩乐却是无处可去。
就算是为了自己的这个小伙伴儿,他也得耐着心与这些差役们打交道。
曾捕头听了他的这番话,原本紧锁的眉头竟然是稍稍松开了些,对着清行这个道士,脸色在不知不觉间也好了些:“我方才其实已经找来那小厮问过了。”
他看看一脸不悦漠然的清行、还有他身后跟着的“小师妹”,叹了口气,说道:“那小厮已经交代过,所说的内容与你所说的一般无二,没有不同之处,刚刚我故意那样说话,只是为了诈一诈你们。”
清行(一脸冷漠):“…呵,那你好棒棒噢——”
曾捕头:“……”
这个精壮的汉子,锁着眉头抓了抓自己的后脑,难得的多解释了两句:“我刚刚之所以怀疑你们二人,其因有二。”
“第一,”他伸出一根指头:“根据他人所说的,你们二人在发现王家老爷惨死的尸首之后,除了一开始的惊愕之外,竟然就没了其它的反应。后来你们两个人与王老爷的尸首共处一室,脸上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反而还有闲情逸致泡茶……”
“你们二人的反应太过平静,这实在是过于反常,让我不得不怀疑。”
清行:“……”
韩乐:“……”
就是因为这个被怀疑了,怎么感觉好不爽?
这俩一个比一个彪悍的人物,完全都没有反思一下自己与普通人反应的差别。
曾捕头仔细观察着这一大一小的面瘫脸,没有从上面找出一丝一毫的可疑之处,心里面不由得有些失望,叹了口气接着说道:“ 这第二件事嘛…”
他伸出的第二根手指,然后示意自己的手下将东西呈上来:“我们原本以为王老爷是被吊死的,但是仵作检查过尸身之后才发现,王老爷并非颈骨断裂窒息而死,而是在死后被人给吊上去的。”
“而这个东西,是从王老爷的尸首上取下来的,仵作认为这才是王老爷的死因。只是可惜,无论是多么经验丰富的仵作,都无法辨认这个凶器是什么。”
他把那样东西取来呈到二人的面前,是个细长的金属制物,一头尖一头平,圆锥状。
“我们一行人怎么也想不明白,王老爷浑身上下只有一个伤口,可是这么一个小东西,非金也非铜,是怎么致人于死地的?莫不是妖物作祟……”
曾捕头一边低声说着,一边死死的盯着清行的脸,试图从那上面找出一丝可以的神色。
他还是没有完全放下对这个道士的怀疑。
可惜他没有从清行的脸上看出什么表情,反倒是跟在一旁的韩乐蓦然瞪大眼睛,失声道:“穿越…永全有!”
“什么?”
曾捕头和清行两人同时扭头,惊讶的盯着她。
韩乐深吸一口气,强令自己镇静下来,说道:“永全有,我说凶手是永全有。”
清行的而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
曾捕头问道:“永全有是谁?”
韩乐:“你还记得前一段时间,那一起杀人毁尸案吗?两个人伢子被杀,一个脑袋被劈成两瓣,一个下半身被砸成肉酱,凶手至今没有抓到。”
曾捕头的脸色也瞬间难看起来:“凶手也是这个人?你是怎么知道的?”
韩乐:“……”
她当然知道,因为你现在手上拿的那个东西,就是一枚子弹啊亲!
那个非法穿越者这段时间也不知通过哪个渠道,竟然在古代弄来了一把枪……
要不要这么丧心病狂啊魂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