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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谁。”
江游轻轻放下朱颜，沉声发问，语气里听不出任何一点慌张或是恐惧——然而对面的少女似乎并不愿意答话，沉默的她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重。
“……威！”
他不得已而出刀，飞鱼迅速成形、冲向少女。可就在它临近之时，少女赤足之下突然闪现白光，一瞬间土黄色的飞鱼就没了踪影。
“这个意灵……没有‘龙’的痕迹啊。”
发现这点的江游莫名松了口气——这至少可以证明对方并不是个“殿下”，最多只是和朱颜长得相像而已。
因此，他话音里的冰冷也不再动摇：
“莫再靠近，不然别怪我刀下无情。”
然而少女的脚步并没有因此停下，沉默的她只是走，面无表情、越来越近。
正和江游想的一样。
于是他抽刀，拔剑，动作就像刚才对待冯恩时那般干净利落。
“威。”他沉声念道。
这一回出刀的飞鱼没有冲向敌人，而是缠上江游右手的长剑：它身上的鳞片随即猛然增生，颜色变作土黄，窄长的剑瞬间宽了两倍。
他双手举剑，一记猛力横扫。
沙尘从剑身喷薄而出，向着远处的少女奔涌而去；她不躲，沙暴亦不停——
砰！
一声巨响，两者猛然相撞。独自前行的少女瞬间被淹没，波浪般的沙暴随即向着少女汇聚、凝固，不到半秒便将她牢牢包裹、只留一颗头颅露在外面。
看上去就像一座沙塔。
江游看见少女仍盯着自己，那双眼里有的却不是恨意和怒气，而是如泥偶般的空洞神色；虽然他手下留了情、知道对方还活着，但这眼神还是让他立刻扭开了头。
扫视四周，只见冯恩和木玖并没有挣脱飞鱼的迹象，消失的那男子也没有再度出现……不过就算他再度出现，也无法抵抗飞鱼的“威”。
威，从女从戌，土盛於戌，土阴之主也。后土之重，谁能承之？
扛起巨剑，他便准备弯腰抱起朱颜——
却听耳后风声呼啸，听来当是利刃破空。
“……震来虩虩！”
低声唤灵，江游全身骤然罩上一层铁青，正如他刚才被尹人杰划下那一刀前的瞬间、脖子所产生的变化一样。
“利刃”转瞬即至，打在青黑色上、清脆地响起“铛”的一声。
江游本人毫发未损，这次更是连血都没有流出一滴。他知道自己不会有事，毕竟“震来虩虩”已不是第一次为他挡下这种程度的攻击。
不过他的目光还是从眼前的少女身上离开了瞬间，微微地偏向自己脚下：这里躺着一颗粗糙的石子，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但江游知道自己刚才受到的攻击正是来自于它，不论触感还是力度都让他无比确信这一点……然而一颗小石子为何会发出刀刃划破空气的尖啸？
他看着石头，又看向仍在向自己走近的少女：此刻的她，只有不到十步之遥。
“是为了让我分心？”
思忖间，江游忽然莫名感觉脊背一凉、身后的空间一刹那无比寂静——
不妙！
这个想法在他脑海中闪过的同时，“砰”的一声爆鸣在他后颈炸响。
震动感传来之际，利器撕裂空气的声音接踵而至。
虽然全身上下仍然披覆着意灵形成的甲壳，但江游这一次却选择了躲避：一个侧身，便有利器擦过他的颈侧、刮下青灰色的碎屑。
是针。
握在希声手里的一根长针。
“……冯恩！”
几步跑到远处的江游看见，站在自己面前三步距离处的少年因为失血而面色苍白、却站得很稳。
“你不是刀枪不入么，怎么开始躲我了。”
冯恩淡淡开口，眼皮勉强地半睁着；他右腕上包扎的纱布已经成了深红色，不再有血滴落、伤口看来是已经基本愈合了。
在他旁边，希声缺了一只耳朵——正是那根被它握在手里的针。
三尺余长，筷子般粗细的它比起作为耳朵时的状态要长上不少，拿在希声手中犹如刺剑一般；尖锐如斯，正如冯恩此刻的眼神。
它向下扫过地面上青灰色的碎屑，而后向上、慢慢盯住江游的脸。
他不说话，江游也不说话。
旁边，打斗声、脚步声、喘气声一样样响着；两人互相盯着对方，眼里映着周围的景象：
木玖仍然被飞鱼锁着，她对面的锦衣卫却显得神色紧张；旁边，另一名锦衣卫则一直在机警地扫视四周，无疑是在防备着某种即将到来的袭击。
“少了一个……被你解决了么。果然，既然被公主殿下要求待在身旁，我也不该太过轻视你。”
说到这，江游高举巨剑——
猛地劈下！
“威。”
沙起，飞鱼激射而出；铺天盖地，就像巨兽张开血盆大口一般；比起刚才，可以说是完全没有手下留情。
而冯恩只是抬头，本人不动、希声闪身上前。
刺剑向着沙中一伸、忽地迅疾挥动——
唰唰唰唰唰唰唰……！
剑尖如花般在沙里划出繁密的轨迹，而在每一笔轨迹划下的同时又有一圈圈波纹从中震开。劲力之大，便连试图缠上希声的飞鱼也未能靠近、旋即就被针剑搅作碎片。
看见这一幕的江游脸色很不好，此刻的他也只能将手握得更紧，来向剑上名为“威”的灵传达更多的“心意”——亦即他心中的敬畏。
这把大剑的原身、那把弯刀便是所谓的“绣春刀”，锦衣卫身份的象征物品。上承皇恩，江游才有资格将它佩在腰间，他的同僚们也是如此。
刀上这名为“威”的灵，正是皇权威严的体现。如果说之前的刀上飞鱼仅仅只是“土地的重量”，那此刻化作大剑的它所产生的飞鱼便加上了“权力的重量”。
这份重量的发动正是以敬畏作为食粮，不仅是江游的畏惧，当然也包括对方的畏惧。正因如此，它对木玖极其有效；同样，对七玉的效果也因此而减弱。
至于冯恩——那些飞鱼已经无法再缠上希声哪怕半秒，连碰都碰不到他本人。
所以，看上去声势浩大的沙暴在十几秒里被针剑搅碎、飞鱼也随之消灭的景象也就并不令人惊讶了。握剑的江游，也只能默默看着冯恩走出沙尘。
“你拦不住我。”
冯恩举剑，剑指江游：
“解除你刀上的灵，留下朱颜，离开这里。”
“……圣旨不可违逆。”
江游沉声开口，话音一字一句地掷在地上；那把宽阔的大剑也被他缓缓举起。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
现在，任何话语都是多余。
只需要，前冲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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