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兄妹疾走带跑进了隔壁小院林星微的书屋。林呈桉关门前左右看看无人,才将门阖上。
冉冉,此事你到底怎么想的?林庭屿拉着妹妹跽坐软垫上,林呈桉关好门后也凑了过来。
我只能听母亲的,还能如何。林星微垂头,神情无力,要是这场亲事能拒,母亲早就拒了,何苦会等到今日。
顿了片刻后,又喃喃道:我不知道魏明霁会同我母亲讲些什么,但一定是非娶我不可的原因,若母亲没有过硬的理由拒婚,恐怕还是会委屈我。
又道:我看过卦象,我和魏将军的这门亲到最后怕是成不了。
林庭屿长长叹了口气:魏家父母看着还行,可这个魏明霁还真是不好说,说一不二的,一切都由着他来,冉冉若嫁过去定是会受不少气。
林星微委屈巴巴地看着两位兄长,不知该如何是好。好似眼前就是万丈深崖,她马上就要掉下去了。
林呈桉突然哇一声就哭了,肩膀抖动,浑身颤栗,大伯父怎么去得这样早啊,若是大伯父在,谁还敢轻视了咱家啊!冉冉!
林呈桉一把抱住林星微,哭声震天,你别嫁,堂兄养你一辈子!
林庭屿想从林星微身上将呈桉扒拉开,林呈桉死死抱着就是不放。
你快放开,前堂还有客,你嚎哭被人听见了丢咱家的脸!林庭屿道。
林呈桉一哭,林星微也想哭,鼻头酸得要命。这不是要嫁人,而是在经历生离死别。
林庭屿年长,也是最硬气的一个,弟妹两人痛哭,他也瘫坐在地,掩面抽搭起来。哭了两声,有猛然站了起来:我这就去找魏明霁算账!
砰一声响,何妇突然进门,将林庭屿撞倒在地,脑袋重重磕在了书案上。抱在一起的星微和呈桉顿时止住了哭声,转眼开始关怀兄长了。
何妇也急忙将林庭屿扶坐起来,焦虑道:两位公子,郡主,你们莫要哭了,再这般下去,将太公和老夫人引来,闹起来就不好了。
林太公本就对魏家这桩亲事非常不乐意,若是知道魏明霁提出明日就成婚,那还不得闹翻天,三兄妹急忙禁声。
何妇说了好些劝慰的话,三兄妹心头才好受了些。
一个时辰后,彩珠过来叫林家三兄妹一起到前堂去,想必是商量出结果了。
三兄妹一个个眼圈红红的,林呈桉的脸更是像猴屁股。不成想端坐在席位上的侯夫人亦是如此,双眼通红,泪痕一直滑到嘴边,泪珠子还在眼眶中打转,身体轻微颤抖,神色惊异。
林星微进去时,三叔父正与魏明霁吵嚷:你与我长嫂说什么了,是恐吓我长嫂了吗?
魏明霁正声道:我只是告诉了侯夫人,魏林两家必须结亲的理由。
好,当着两家长辈的面,你说说这个理由是什么。林怀岳争得面红耳赤,怒目圆睁。
侯夫人看见林家三兄妹进来了,便道:三弟,莫要争了,你们什么都不要问。冉冉,我想听听你怎么说,你若愿意嫁,母亲不会有异议,若是不愿意,一切都有母亲扛着,你勿需有负担。
长嫂!
两位叔父起身,诧异地看着侯夫人,两位叔母更是惊惧万分,都想到了是林家主母受到魏明霁的威胁才会委屈妥协。
为了娶妇,竟然还逼哭未来岳母,魏明霁简直是丧心病狂,魔魑将军的称号当真没有白叫。
魏家夫妇颜面无光,房氏更是气恼地盯着儿子。
陆氏夫妇面上虽不忍,但心头却很坦然,这是他们早就知道的结果。养子的秉性他们比他亲生父母还要清楚,那是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一个人,没有他出马办不成的事,只在于时间长短罢了。
这个最坏的结果,从魏明霁要求和母亲单独聊那刻起林星微就知道了。
好比当年大二时参加学校科技比赛,明明确定了一个名额给她,可过了两天,有个才艺比她高的同学要参赛却没有名额,老师让大家主动让出一个来,可都想参加没人愿意退出。
某天老师单独找她说话,她便隐隐知道自己会是退出的那个人了,果不其然,老师将她和那位同学的参赛作品一一比出优劣点,指明要她退赛让贤。
后来才后知后觉,为何老师不拿别人的去比,非要拿她的去比呢?
被盯上了,便跑不脱了。这世上总有职权高的人会压你一头,而你根本无法抗拒,只能顺从应承。
要她明日就嫁也不是不可以,可有他这么逼人的么!林星微本也是倔强的女子,心头气不打一处来。
林星微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忽的又睁开道:魏将军,天下好女儿多的是,你何苦盯着我一家欺负呢?你要娶媳妇,怎么不娶家世背景皆雄厚的呢?说什么明日就成婚,这话你也就敢在我家说,若是你求娶的是溪南县主或是曹家妹妹,你这样欺辱人,他们的父兄可是要打断你的腿的。
魏明霁叹了一口气,道:我没有欺负林家的意思,我也是被逼无奈,若不是侯夫人谅解,今日侯夫人亦会打断我的腿。
林星微挑挑眉,这倒也是,就像当初打断左丘知的腿一样,要不是遇上了迫不得已的事,侯夫人对魏明霁也不会心软。
房夫人看不下去,一掌拍在案上,恼声道:二郎!这是你的人生大事,何苦这般相逼?
父亲,母亲,魏明霁朝魏父魏母拱手:你们身居北海郡,不知儿的难处
房夫人!侯夫人眉头一挑,正了神色收了眼泪,声量高亢,房夫人不必为难魏将军,将来的日子是我女儿同魏将军过,我做不了她的主,若我女儿同意,我们阖府不会有异议。
众人目光灼灼都看向林星微,有期盼她答应的,有期盼她不答应的。
林星微满心呆滞,神色僵硬,于种种结果她早已想过,心下已然有数,当让她正儿八经做决断的时候,她心里没底了。
心头乱成一团麻,什么盘算都没有了。
魏明霁上前,将案上那半枚玉珏放进林星微的手掌,喉头滑动,问道:你我不是早就说好了么,怎的打起退堂鼓了?
林星微一把抓住他的衣袖,低声着急道:我们什么时候说好的明日就嫁你?
魏明霁目光清冷,回道:我说的是有空的时候,我明日就有空。
众人无语,林星微无语,有空的时候,什么都是你说了算,你那么忙,谁会知道你这么快就有空了,我还以为你闲下来遥遥无期呢,我们也好慢慢做准备。
魏明霁眉头一皱,挑眉不悦道:我与你早就说清元宵过后就成亲,你要是想耍赖就明说。
林星微承认她有耍赖的成分在,魏明霁是早就为她打过预防针,然预防针接种时间太短,还未起到免疫效果。
两位堂兄眼神凶煞地要杀人,侯夫人暗暗抽泣没有停过,两位叔母坐在侯夫人身边抚背安抚,二叔父双眼通红地看着侄女。
是侄女他都难过的不能自已了,若是亲闺女被人这般逼婚,他可不管对方是不是位高权重,拼舍全部身价也要同对方干一场!
三叔父开口道:也并非冉冉耍赖,谁成亲都是先相看再提亲定亲,再好好选个黄道吉日成亲,两家本就不相熟,陛下骤然赐婚本就打得我家措手不及,拖了半年多定亲还是退亲没个准确的说法,如今又说明日就成亲,对我家来说,无疑是泰山崩塌黄河逆流啊!
为了早日让崩塌的泰山复位,让逆流的黄河顺流,林星微硬着头皮道:魏将军一人说了算,我们不答应都不行,那行吧,诸位长辈们也别恼了,我嫁,早日嫁了早日安生,免得我母亲日日挂怀。
侯夫人泪眼淋漓地抬起头来,哽咽道:冉冉同意了,我便没什么好说的了,婚仪仓促,我只有一个要求,明日魏明霁亲自来迎娶。
魏明霁不假思索:明日午后,晚辈亲自来迎娶有宁郡主。
房夫人胖乎乎的手扶了一下脑门,差点被气得昏厥,魏老爷苦菊般的脸就没有舒展过,儿子的事他参不上手,更也说不上话,心头苦不堪言。
魏老爷来之前还以为魏明霁一切都与林家人商议好了,没想到一切都是他的好大儿自作主张,连女方宾客都是他的好大儿拟定的。
他气得指着魏明霁骂道:我们欢欢喜喜的到都城来是替你这孽障商议婚事的,不是为了帮你逼哭未来亲家母的。
幸亏这是在都城,是在侯府,魏老爷不敢擅动,要是在北海郡自家门庭,他的好大儿这般主张,不等亲家母打断他的腿,这会儿他定让这孽障爬着走。
接下来的事侯夫人心神郁结,商议不下去了,让两位叔父做主商议。
侯夫人被玉珠彩珠扶走的时候差点踉跄跌下台阶。林星微从未见过母亲这般失神,何妇也说就是侯爷骤然去世,侯夫人也没有这般伤心。
魏明霁自作主张是让人气恼,这些侯夫人心中早就有数,她竟然伤心落魄至此,着实让人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