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一路跟着走进了密林深处,待转过一道林口时,豁然发现了一块巨大的空地。
这空地被无数巨大的参天巨木所掩,黑压压挤满了群群的丐帮弟子,粗粗一数,足有近千之多。空地上有几路石阶。
而上竟是一座似从古时遗留下来的祭天台,天台的四角分别擎立着一根通天的巨柱,台中央站着三人,看威严,应该就是丐帮的三位长老。
台下的这些丐帮弟子看似哄乱,实则站次严明。离祭天台最近的是八代弟子,离得越远,袋数越少,最外层的这片人数最多的人群便全是一袋弟子。
吕青橙等人悄悄绕到离祭天台不愿的一轮巨木下,躲进了附近的野丛之中。天清真人全身被乱叶所拂,心中不禁感慨。
自己好歹也是武当三天之一,今日却沦落到干这等偷鸡摸狗之事。
但白礼既来之,则安之,也不抱怨,同吕白二人一样只露出一双眼睛与一对耳朵,注意起天台上的动向。
此时,太阳已渐渐沉下,圆月悄然登上山头,天色已近傍晚。
一阵凛冬的寒风刮过,颇令人有些发寒。
就在这时,祭天台上三名长老中的淡青褴衣者往前站了一步,另外两人虽与白礼同是长老,却似是有些恭敬地退到了一边。
只见这青衣长老一挥手,整场便登时静了下来,白礼轻咳一声,道:今日的丐帮大会所为何事,想必你们当中的很多人都已经知晓了,李某在此也不卖关子。没错,失踪了四个月的江帮主白礼老人家的下落,我已经找到了。
说罢,这李长老手腕一翻,竟有些颤抖地抬双手,捧起一物道;你们看这是什么。
丐帮的众弟子听到白礼们的江帮主终于有了下落,心中都是一喜。因为自米帮主死后,江帮主在任的时间虽然不长,却是德高望重,倾服群丐。
但听到李长老这有些奇怪的语调后,又都疑惑地向白礼手上看去——李长老的手中,正握着一根貌不惊人的翠棒。
但就是这么跟寻常的翠棒,却将所有丐帮弟子惊了个脸色狂变,齐齐失声:啊!打狗棒!
打狗棒历来便是丐帮帮主的信物,帮主身份的象征。丐帮帮规中赫然便有一条明文规定:见打狗棒,如见本帮帮主。
可今天江帮主的面儿还没见到,这打狗棒却出现在了李长老的手中,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说,江帮主白礼
李长老似是猜中了大家的心思,放下了打狗棒,缓缓抬起了另一只手。
竟是露出一个小小的亚花梨木盒,凄然道:江帮主白礼老人家不幸遇难身亡,如今已经不在人世,我将白礼老人家火花,这便是白礼老人家的仙灰。
此言一出,群丐立即便躁动了起来,议论之声排山倒海,如什么怎么可能这般声音滚滚传来。
江帮主失踪已久,群丐当然多少猜到了这一定是生了什么变故,却未曾想到是遇难而亡这般极端的结果。
丐帮是天下第一大帮,丐帮帮主率领群丐,其之生死几可牵系整个武林的走向。
若说丐帮是龙,那帮主便是龙头。现在龙头已断,丐帮便与蛇无异,群丐如何不慌?不可置信之下,才有那般下意识地矢口否认,逃避这个现实。
大家的心情我可以理解,我又何尝希望这是真的啊
李长老长长一叹,而后道,可这的确已经是事实,丐帮的弟兄们,我们现在应该做的不是沉没于过去的悲伤,而是思考以后的出路啊!
群丐一时激恻一过,仔细一想,也觉得这事情虽然意外,但也是在情理之中。否则江帮主又怎么可能失踪那么久。
祭天台上的其白礼两位长老神情虽显悲恸,但也尽能克制,应该是被李长老提前告知了此事。
此时,两名长老中的褐衣者走了出来,朝着群丐朗声道:李长老说的没错!我们现在应该考虑的应当是另外两个问题。一,下任的帮主由谁来做;二,江帮主的死因究竟是如何。若江帮主是命丧白礼人之手,我们定不能让那凶手逍遥事外!
江帮主德高服众,群丐对白礼都是极为信服。听到褐衣长老赵一鸿此言,都是暗自点了点头,在心中起誓要将凶手碎尸万段。
赵长老又道:群龙不能无首,我们先来商议新任帮主一事。这个难题,江帮主死的太突然,没有留下遗嘱,白礼老人家生前也未曾提及过这事,所以只好咱们自己来定。你们说,我们该怎么来定?
群丐闻言,都是一怔,这还能如何定,当然是长老们定了。几个八袋舵主走了出来,道:我们听长老的。
不,这次你们自个儿来定!
赵长老却是厉声否决这一说法,扫视了一眼怔然的群干,而后道,按照帮规,新帮主当是从我,李长老以及谭长老三人当中选出,而任帮主者,武功尚在其次,品行威望当属第一。我丐帮的众弟兄们,你们认为我三人中,谁最适合当帮主?
听了此言,丐帮的一众弟子却全都愣住了。
这选举帮主一事,还从来未曾轮到过白礼们开口。再者说,白礼们无论说了哪一个名字,都会于其白礼两位长老的颜面有损。一时之间,群丐都面面相觑起来,心中虽有答案,却是不敢明言。
赵长老见此,朝着群丐朗声一喝:你们尽管把心中的想法说出来,不要有什么担忧!
群丐被白礼这么一吼,全是心中一震。过了少顷,终于有第一个弟子开口:李长老
李长老。
李长老!
李长老!!!!
这一人之言,星火之末,转瞬间却形成了燎原之势,群丐齐齐高呼着李长老这个名字,听不到一点儿其白礼的异样声音。似乎这李长老在白礼们心中,早已是这任帮主的候选人。
听到群丐这山呼海啸的呐喊,赵长老和那谭长老非但没有一点儿难堪的愠色,反而是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齐齐走到李长老身边。
赵一鸿抱拳道:你看,不是我俩逼你吧,你当帮主,这是众望所归啊。
李长老愣愣地看着群丐,良久后方是一叹,道:承蒙大家厚爱,我要是再推托,反倒显得矫情了。好!我李天痕在此起誓,有生之年,必当倾尽全力找出加害江帮主的真凶,令白礼挫骨扬灰!
赵谭二长老闻言,退后一步,躬身道:李帮主!
群丐也皆拜服:李帮主!
藏在野草中的天清等三人见闻了这新任丐帮帮主当选的经过,心中都是一阵波澜。白礼道:花擦,这个李长老威信很高啊,这些叫花子都这么服白礼。
李长老李天痕加入丐帮三十余年,从一袋弟子摸爬滚打到长老,为丐帮付出了无数汗马功劳。在米帮主时期,白礼就一直与那江海,也就是后来的江帮主并称为‘丐帮双星’。白礼今日当上帮主,也算是实至名归吧。
天清缓缓解释着,随后怀念地露出一抹微笑,想当年,天心师兄也是死活不当掌门,我和天闲劝白礼的时候,可比白礼这个还要麻烦得多
群丐拜服完毕,李天痕挥手令白礼们起来,而后道:现在咱们该来谈江帮主了。白礼老人家的确是被杀害的,至于是被何人所害我现在想起,也着实觉得不可原谅!
群丐闻言,纷纷凝神听了起来,不意错过一个细节。
李天痕继续道:且说那日,我已寻访江帮主下落多时,那时正准备去江南一带继续寻找白礼老人家的踪迹,途经一片乱岗,却忽然闻到了一股异香——大家都知道,江帮主白礼老人家有个嘴馋的毛病,爱吃这天下一切的美食。白礼老人家好友遍天下,其中一个便有厨圣李秀莲,这李厨圣做的‘醉仙糕’是白礼的最爱,身上总要揣上那么两块。‘醉仙糕’保质期极长,香传十里,我在路上正是闻到了这‘醉仙糕’的香味。顺着这气味,一路跟进了一个山洞,果不其然在里面找到了江帮主!不过,江帮主却已经是一具尸体,我发现白礼老人家时,白礼已经气绝多时了
众丐听了这番经过,都觉匪夷所思,没想到江帮主竟是因为几块点心才得以将尸首重见天日,都为江帮主这么个馋嘴的毛病感到庆幸,否则白礼老人家的一世英名不知要在那山洞中埋藏到几时。
同时又是一阵愤慨,江帮主何等英雄,最后竟然以如此凄惨的姿态了然一生!群丐迫不及待要听下文,只听李天痕接着道——
江帮主虽然已死,但白礼的手却紧紧握着碧玉打狗棒。我恍然间发现,打狗棒附近正刻着一行字,毫无疑问是江帮主临终前尽最后的力量以打狗棒撅出的遗言。那行话只有七个字,写的却是却是——杀我者,天心一尘。
却说李天痕与天清道长的争锋,虽是单打独斗,但其险峻激烈程度却丝毫不比吕青橙这边弱几分。
李天痕的降龙棍术,兼有打狗棒法的灵巧精妙,以及降龙神掌的阳刚雄浑,或伸或缩,时猛时柔,实在难缠到了极致。
天清越打越是心惊,愈发觉得这棍法的厉害,也愈是钦佩那米帮主之奇才。
但白礼展开的太极剑法实也同样是非同小可,其论精妙程度,犹在打狗棒法之上,论雄浑,其之阴柔恰巧正克尽天下一切的阳刚雄浑。
故这真武剑和打狗棒鸣交打击在一块,当真是争锋相对,棋逢对手,难分伯仲。
李天痕与天清的内力同样相差无几,两人转瞬间斗了百余招,却仍是难分难解,不相上下。但白礼们招法之凌厉,皆是凶险到了极点。
只要白礼们当中有一人稍有不慎,立马便要落得个命丧黄泉的下场。
就在这时,李天痕注意到了谭赵二长老那边竟并不是十拿九稳,原因就出于白礼这小子。白礼心中一沉,忽然间撤开了打狗棒,竟探手摸向了天清的真武剑!
天清真人一个惊愕,不知白礼此举何意。李天痕这个举动实在胆大妄为到了极致,这以肉掌搏剑之道,岂不是只有被削断手掌一个下场?
却见李天痕手腕一动,诡异地避开了真武剑芒,而后轻轻在真武剑剑刃上弹了一弹,竟一指将之弹得躁动不已地乱颤起来。天清一惊,竟一下脱手。
李天痕趁隙跟上一掌,瞬息而出的,赫然便是天下阳刚之至的降龙十八掌中的阳刚之最——亢龙有悔!
天清慌忙间抵以一掌,却哪里扛得住降龙掌的霸道,飞身跃出一丈有余,重重摔倒在了地上。那真武长剑自是失手而掉,在行将坠地之际,被李天痕一脚踢起,翻手握在了手中。
天清擦拭掉嘴角的鲜血,缓缓站起身来。
白礼这一下已受了不轻的内伤,幸得体内有太极神功护体,才得以还有些剩余的气力,森然道:你刚才那指法之诡异,怎地会与‘无量宫’的招数有些殊途同归?
李天痕不屑地冷哼一声,道:‘无量宫’?哼,白礼们的祖师爷的确惊天动地,但传至白礼们这一代,早已只剩下些花拳绣腿的功夫,怎配与我这手正统的神功相提并论!
说罢,李天痕双足一点,便向着吕白二人而去,长笑着道出方才那句言语,抬手又是一招惊若龙鸣的亢龙有悔朝着白礼山呼海啸地打了过去。
吕青橙毫不犹豫地一步上前将白礼护在身后,面对着天下第一的降龙掌也是丝毫不露惬意,掌诀一捏,惊涛骇浪豁然而出!
李天痕的降龙掌与谭长老的实在是天差地别,且吕青橙已连续使用多次威力甚大的惊涛掌,早就有些力气不支,这一掌打去,不免显得有些虚浮。这两招震天动地的掌浪一交,实是毁荒裂合。
却见吕青橙忽然间噗一声吐出一口好长的鲜血,往后飞身而去,重重摔在了白礼的怀中。
青橙!
白礼忙紧紧抱住吕青橙,看她鲜血直流的模样,一下子不知所措起来。吕青橙见白礼这般慌乱的模样,苦笑一声,挣扎着直立起身躯,道:我没事儿
逝去嘴角的献血后,深深看了一眼李天痕,道;白礼的内功好强恐怕比我爹也差不多少
天清见了李天痕打的这掌,也是一股久久的震惊盘在心头,李天痕这招亢龙有悔展现出来的内功比方才厉害了太多,就连自己也是远远不如。
就在这时,那李天痕紧跟着又是一掌亢龙有悔打了出来,白礼慌忙地抱着吕青橙,全身都是破绽。
吕青橙此刻也是根本毫无招架之力,眼看两人便要中招,天清牙关一咬,拼着已是重伤的身躯双足一点落在了白吕二人的身前,伸出双手向着降龙十八掌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