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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道烈日的炎光将一路上行人的影子拉得老长,也将一杆长旗上的一轮白日照的炫亮。一张酒字布随风飘扬,这家山路与城镇间的客栈,接住着许多形形色色的旅人。

    九月中旬,浪荡赤日,路过喝碗茶水的江湖豪杰,都被热的没有兴致言语。

    只有一个大汗淋漓古铜色肌肤的少侠,重重地将他面前的那碗油水也喝的一点不剩的面嘭一下砸在了桌上,一声高喝,小儿,再来一碗!

    店小二诺了一声,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这人凶神恶煞的吃相,转身走入了店中。

    这大开吃戒之人意犹未尽又贪婪地舔了舔嘴角边的汤汁,一脸的面貌,正是白礼。

    却说他和青橙在那云隐山上,两人先后中水果,本该是要落到个要么死在一起,要么白礼死,青橙恓惶余生的悲惨下场,结果却偏偏如此鬼使神差。

    不仅二人都侥幸存活了下来,就连死了的闻叶旸,也算是看破了心魔死而无憾。两人不可置信的同时,也都感到恍如隔世,仿佛做了一场长达四个月的噩梦。

    但梦总归是梦,两人只需在最后看见,心中挚爱之人就那么好好地站在自己的眼前,便什么情绪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只剩下了满心的欢喜,以及一个炽热的紧紧拥抱。

    只是闻叶旸既死,世上便无人再知晓山门口那个机关的破解方法。好在他二人有闻叶旸的解药,硬拼着双双再中了一次水果,才堪堪走出了这座云隐山。

    白礼劫后余生,感慨万千地回头看了一眼这个折磨了自己一个月的伤心之地,心中决意绝对不会再来着鬼地方来了。

    这四个月来,白礼没有吃过一顿踏实饭。此刻重见天日,立马便是找了一家客栈,好好的吃上了一碗热腾腾的面条。

    虽只是一碗普通的清汤鸡蛋面,但他却嚼得有滋有味,如同吃着二十四桥明月夜,谁家玉笛听落梅般都忘了神。

    等等,别上了!

    吕青橙本来看着白礼凶猛的吃相,呆呆地拿着筷子都忘了自己进食,待听见白礼又来一碗后连忙喝止了小二。

    随后转过身来朝着白礼道,敬爱,你饿了那么久,胃已经很小了。如果一下吃太多的话,你会胀死的!这个饮食啊,我们得慢慢来

    啊!!!白礼一头扎到在了桌子上,但是人家饿啊!!!

    好好好!乖——乖~吕青橙连忙安慰着摸了摸白礼的头,笑道,等你胃大了,我亲手给你做了一桌子满汉全席!hia,hia,hia,hia

    白礼默默地看着青橙自信满满的模样,忽然间心有余悸地抬起了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我还是让它小着吧

    白礼!吕青橙勃然大怒,桌子一拍站起身来,怎么,嫌我做菜难吃啊!

    呃白礼顾左右而言他,连忙抓住路过的小二哥,哟,你们的桌子质量不错啊

    别转移话题!

    被吕青橙一道掌风掀起长发,白礼吓得连忙示好,二二二二二二姐!你做菜最好吃了!你放心,到时候你做出来菜,我一定全部吃完,作料都不带剩的!

    这还差不多。吕青橙这才心满意足地坐了下来,白礼,我又不是秋月姐,手艺还是不错的,就是盐可能会多放点。但我们江湖儿女,就应该

    就应该口味重啊白礼话一出口便感觉到一道滚滚燃烧着的目光,连忙怂胆哄起青橙。但就在这时,他忽然一怔,低下声音缓缓道,青橙啊,我们可能遇上状况了

    啥状况啊?

    我白礼把手放在了桌子上,然后摊开露出了掌心,身上没钱

    嘁,这算什么,我

    吕青橙满不在乎地伸手入兜,却一下子愣住了。

    出门时陆三金的确给了她不少盘缠,但在那云隐山经历了这么多番折腾,那些银子早就不知道落到哪里去了。青橙低下头咽了口唾沫,也低声道,糟了我身上也没带钱。

    那咋办?

    还能咋办,上绝招呗,你不是最在行的吗

    好,听我口令三二一跑!!!!

    只听得白礼一句跑字刚落,二人便腾然间跳起身来。白礼一手捎起青天旗,另一只手握紧了青橙的手,一阵风般刮出了客栈,轻功一展,顿时便绝尘而去。

    那店小二这才反映了过来,扯开嗓子亢声便是一阵怒骂,却只见得一道青白的虚影,渐渐然消失在了这浪荡红尘之中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白礼和吕青橙才在一条大河边停了下来。这一路疾奔下来,白礼累的粗重地喘了两口气,一手将青天旗扔在了草地上。

    只感胸膛中涌起了一股好久好久都不曾有过的洪流,急欲宣泄般朝着这湖面便是一声大喊,啊—————

    歇斯底里地奋进了最后的一点气息,白礼才停下来又喘了几口气,往后一倒,躺在了草坪上。

    吕青橙看着他这神经质般的举动,嫣然一笑,也一下子躺在了草坪上。这两个大字,此刻就像是摒弃了人世间所有的忧愁一般,洋洋洒洒地在那草地上无忧无虑地躺着。

    白礼朝着神色的青橙笑了笑,而后又冲着天空道,——青橙!活着真好!

    吕青橙也笑着应道,是啊!活着——真好!

    白礼腾然坐了起来,走到青橙身边坐下,对了青橙,你杀了那个闻叶旸,会不会有心理阴影啊?

    这个嘛,说实话挺愧疚的。吕青橙闻言,也坐起了身来,扭过头朝着白礼正色道,但是我不后悔。如果再面临一次这样的情况,我还是会这样做。

    哪怕偷袭,违背道义?

    嗯。

    吕青橙站起身来,负手轻轻走到湖边踱了两步,忽的转过头笑道。

    白礼,我以前老说你幼稚,但是我现在可以理解你了。人嘛,对爱情上越是幼稚,就代表他对待这份爱情越是纯粹。你啊,就是这么个纯粹的人。

    这爱情一事,相恋极易,相守却是极难。能够长久下去的感情,都离不开理解二字。

    故白礼听闻此言后,心中立马生起一种感动。只要彼此间能相互理解,哪怕以后再会生出怎样巨大的摩擦。

    只需知晓对方这违和你心意的所有作为,最终却都只是拼了命的为了你好,那便什么沟壑崎渊也统统不足为道了。

    白礼起身向着河边走去,丹田一鼓,便朝着磅礴的湖面亢声喝去一道掣动几霄的呼喊——吕青橙!小爷我喜欢你!

    这声音竭尽了白礼所有的力气,在空中回荡了好久才逐见其衰。吕青橙听了,心中简直快美炸了,但表面上却是一脸嫌弃地朝着白礼轻笑着。

    这哪家的娃啊,嗓门真大,震得本姑娘耳朵都聋了

    哪家的娃?白礼这下不乐意了,喘了一口气,指着吕青橙道,我告诉你吕青橙,我是白家的,你,也是我白家的!别忘了,昨晚你答应了我的求婚,还叫了我一声

    闭嘴闭嘴!吕青橙脸一红,连忙推搡开白礼,打断了他的话,不许说!

    哈?反正都是我老白家的人了,就差入洞房了,还害什么羞啊你该叫我相

    替我问候你主治大夫!!!

    啊!!!

    nodonodie,青天白日浪荡乾坤,却一抹流星过天际

    三金躺在床上一脸幽怨的表情,真是的,什么小二啊,眼看着

    想到这里突然传来粗暴的敲门声,陆三金拉开门,看见一个身着官服的中年人,因为愤怒脸扭作一团,身后是两个带刀的小吏,小二站得远远的,看起来被吓得不轻。

    看着来人的装束陆三金心里已有了底,笑道:在下陆三金,字鑫,平安票号少东家。

    那中年人瞥了陆三金一眼,冷笑道,哼,我知道,被陆长青逐出家门的那一个。

    陆三金依然是笑,是。

    呵。我不管你是谁,这是本官预定好的房间,无名小卒就给我快搬出去吧。

    不好意思,陆三金偏头看了一眼走廊另一头秋月的房间,还好,她没有听到这边的吵闹声。先来后到,是规矩吧。

    大胆!敢这样对大人说话!

    知县身后的小吏拔出大刀便向陆三金砍了过来,他来不及躲闪,右手手臂被拉出一条血口。

    陆三金咬了咬牙,大人,平白无故伤害百姓,理应论罪啊。脸上的假笑逐渐消失了。

    二位,求你们不要吵了,咱这生意还得做呢,旅店老板急匆匆赶上楼来,大人,鄙人有闲置私宅一所,大人若是不嫌弃就请前去吧。

    差不多。我们走。那知县不屑地看着陆三金,下次给我小心点。

    陆三金轻蔑一笑,算是做了个道别的面子。知县走后。

    陆三金从怀里掏出二十两银子交与老板,掌柜的,让您受惊了,这点心意,就当给您陪个不是,今天这事儿,您就当没发生过。还有,能给我找点药来么?

    旅店老板喜滋滋地收下银子,没问题!

    秋月看着床上熟睡的糊糊,叹了口气,坐在烛光摇曳的桌旁发呆,烛光一明一暗,暖中带寒。

    同意三金和自己一起回广东,真的好吗?

    他的妈妈那么严厉,三金回去以后会被家人责怪吗?

    为了替我顶罪被父亲逐出家门,我真的配得上她这么做吗?

    我不够温柔,不够贤惠,不是一个好女朋友,可能一辈子也不是。

    以后的路到底该怎么走下去啊。

    此时秋月心里乱作一团,理不出头绪,在屋里走来走去,决定出去透透气,鬼使神差地却走到了二楼的另一端—三金的房间。

    月郎星疏,男子背起行囊向妇人告别。

    我这一去恐难与娘子再会,然国难当头,应尽匹夫之责,勿念。你过得好,我当瞑目。

    那夫人用衣袖拭了拭泪道:你自去便是,今世若无缘续夫妻之情,来世也定与你重逢,护你左右。

    男子踌躇一阵,转身离去,只留给妇人豪迈的背影,和多月后被人捎来的未能寄出的家书。上面凝着褐色的渍迹。夫人知道,他再不会回来了。

    罢也!罢也!!夫君莫急,小女子这便来与你相逢!!

    妇人最终死在了男子为她买来的白棉之下。那本是妇人打算做军袄的料子,如今被裁成细条,悬挂着妇人的尸体。

    光阴流转,岁月更迭,这一天镇上阳光正好,令人心情舒畅。一男一女牵着手走出红漆大门。

    女人低着头小声问:你当时为什么会娶我啊?

    男人笑笑,很奇妙。就好像前世发过要护得你周全的誓言一般,也许我是来兑现承诺的吧。

    那笑容如束河镇的阳光一样温暖,足以驱散所有黑夜般浓稠的雾霾。

    吁—

    青橙停下马车,看着前面拦住路的人。那人头戴斗笠,穿一身淡绿色布袍,手中还握着一把长剑,看起来杀气腾腾的样子。

    姐,大过年的,你怎么穿成这样啊?青橙皱了皱眉。

    吕青柠摆了摆手,无奈的语气,你不懂。当年妈就是穿成这样闯荡江湖,和另一位前辈一起,被称作雌雄双煞呢!

    哎嗨?你别说哎姐,你这样还真有点像妈。

    吕青橙,我是来和你谈正事的。吕青柠眉头一紧,盯着青橙看。

    什么事呀这么严重,马上就到家了,咱进屋说还不成吗?说着就笑眯眯地准备牵马上路。

    吕青柠伸手拦下她,慢慢地吐出一句:

    我是来告诉你,姥爷说,如果你要和白白礼那臭小子在一起,就不必进家门了。

    七侠镇还是老样子啊。白白礼心里这么想着,已经走到了家门口。还没站定便听见一声,哎呀额滴神呀,白礼回来咧

    随后白展堂也跟了出来。

    儿啊爸

    儿啊你最近过滴咋样呢嘛,你舅妈好吗?听缩她和平安票号那个少东家在一起了?你捏?有没有认真工作?你爸有没有偷偷给你私房钱?你真和青橙好啦?你

    白白礼一路走一路回答这些问题,听到最后一个才愣了愣,白展堂见了及时插了一句,儿啊,天色不早了,咱吃个饭,今天就好好休息吧。

    一见有台阶下,白白礼立马答应。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