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
远处,青斋书院的那位老先生皱起眉头。
他叫黄墨,在红枫城里教书育人,所以并不认识顾云飞。此刻,他从顾云飞身上感受到了君子风的气息,心中惊骇程度可想而知。
一方面是吃惊于书院里突然出现这么个优秀的晚辈后生,另一方面是诧异这家伙不要命了么?能接它几招还不赶快退回来?
另一边,因为不断吐血,此刻面色煞白的何成子见到又有变数出现,赶忙坐正身体重新卜卦。
他看了眼顾云飞,然后将三枚性命交关的铜钱朝天抛去。
咔嚓——
几声轻响,三枚铜钱还未落下,便齐齐碎裂,何成子更是呕血不止,头一歪,直接昏死过去。
半空中,风声不断。
千丈高山的出现,将这片区域内的灵气吸空,随着伏魔法阵的崩碎,更远处的灵气倒涌过来,带起呼啸狂风。
狂风中,出现三处风眼。
陈青云面对无尽剑影,丝毫不惧,他逆着法阵前行,头顶浮现一道空气涡流,无尽天地灵气被卷进身体,气息在不断拔高。
另外两处风眼,一者是顾云飞凭空布下的剑阵,另一者则是他本人。
囚龙被破只是一个开始,这套诡异的功法开始自发运转,与剑阵陈青云争夺起无主灵气。单看势头,丝毫不弱于陈青云。
按照这个趋势,最多两个时辰,顾云飞将会再度被锁起来。
顾云飞看着陈青云朝他冲来,眉头紧蹙。
足以困杀灵法三境的杀阵,根本挡不住陈青云半步,被他硬生生顶着漫天剑影一拳打碎。
幻虚步!
眼看陈青云打碎杀阵,再度朝着自己冲来,顾云飞身体一晃,分出两道身影,分别向左右退开。
这是他进到凌湖洞天最深处时,碰见的那位老前辈传给他的身法。
一个是望气术,一个是幻虚步。
死!
陈青云低吼着,瞬间打碎左侧那道身影,而后转身盯着右侧身影,眼眸中湛出红光,如同血色匹练,瞬间将那道身影洞穿。
然而,这两道身影都是假。
就在第二道身影散去的瞬间,顾云飞从虚空中踏步走出,他就站在陈青云的身侧,周身有血云弥漫,右手有六龙缠绕,握成拳头狠狠砸向陈青云头颅。
势同山河倒转,滚滚不可逆。
仓促间,陈青云抬起手臂去挡,轰的一声,两道身影各自退开百丈。
这个家伙真难缠!
两人心头同时浮现这般念想。
顾云飞长于体魄,再加上打了陈青云一个错手不及,才出现这般势均力敌的情况。当陈青云反应过来时,他只有被压着打了。
另一边,陈青云比顾云飞更焦躁。
他看见薛心心已将剑碑里的那柄剑抽出大半,自己却被这个莫名其妙的家伙纠缠这么久,再转头去看左平,那家伙的传送法阵也快刻画完成,合着就他在这里费力不讨好!
不管了!
陈青云将心横起,转身回到山中,任由这里洪水滔天他也不想再管。
反正他已经死过一次,现在又变成这幅模样,活着跟死掉也没有区别,干脆破罐子破摔,听天由命了。
剑亭中,薛心心满身是血。
显然为了拔出这柄剑,她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此刻,她沐浴剑光中,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也是越发凌厉起来,森然杀意如同实质,锁住左平身影。
将东西放回去,我饶你不死。
她再度开口,声音平淡到仿佛没有情感,似乎连心中杀意也挪移到接下来的这一剑里。
左平看她一眼,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不过手中动作却是更快了。
顾云飞从远处爬起来,吐出嘴里血沫,朝左平奔来。地冥宗与他本就有些恩怨,再加上薛心心已经动手,他自然不会踌躇半分。
他屈指一探,将远处斜刺在土里的半截旗杆摄回,轻轻抛到半空,翻身踢在根部。
嗖——
半截旗杆爆射而去,连声音都慢它许多。
眼看那柄旗杆就要把左平钉死在地上,左平却是头也不抬,自顾自地忙着手中事情。直到旗杆到他面前时,那朵黑莲陡然浮起,顶在前方,不差分毫地将那旗杆拦了下来。
山脉间,一条长河蜿蜒十数里。
有渔民乘小舟往来其间,在这里捕鱼为生。
现在已经是深夜,大多船民都泊好船睡了,只有了了两三只小舟挑着微弱油灯行走江中。
爹爹,看我抓到一条大鱼!
年岁不过十五六的渔家姑娘手里抓着鱼叉,在油灯的光亮中,皮肤更显黝黑。
她手中的鱼叉上正刺着条江鲤,看模样足足有四五斤重,虽说被鱼叉洞穿卖不上好价钱,但留着自家吃也能顶上两三顿了。
不错,不错,快给它装起来。
小船另一头,忙于撒网的渔家汉子笑了起来,洪亮浑厚的声音哪怕是滚滚江水也掩盖不住。
突然,船身一阵晃动,汉子反应快些,伏身抓住船檐,好歹没有掉下去,倒是船尾的丫头啊的一声,连人带鱼叉一起跌落水里。
好在这丫头水性不差,没立刻被暗流卷走。
船头的汉子哪里顾得上收网,赶忙来到船尾将自家丫头捞上来。虽然没受伤,但这毕竟是初春天儿,半夜里的江水也冷得厉害。
你到舱里坐好,我们先回去。
汉子拾起竹篙准备撑船回去,可刚站起身,小船又是一阵晃动,险些将他也甩到江中。
怎么回事?
父女俩对视一眼,看出彼此间的紧张。汉子强行镇定下来,安慰着女儿不要害怕。
他感觉四周莫名变暗,抬头看向夜空时,不禁愣住了。
月光中,江心卷起滔天巨浪,足有十丈不对,是二十也不对,那浪头越起越高,竟是到了两侧山腰,足足有数百丈高!
哗啦啦——
大片水花从半空跌落,砸起来的浪头将载有父女俩的小舟推起十丈高。
汉子已经被惊到说不出话。
他的眼眸中,不仅有着高天明月,更有一道数百丈高的细长身影。
那是一条大蛇,弓起的身体几乎比山还高,身上覆盖着无数鳞甲,最小的一片都比浴桶还大,江水顺着鳞甲间的缝隙哗哗流淌,身体摆动时,整条江的水都在翻涌。
巨蛇高昂着头颅,发出牛哞般的沉闷吼声,碾过江与山,消失在夜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