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若嫄沉吟片刻,突然莞尔笑道:“我略懂些医术,知道用白玉冶瘴气,研成粉末效果最好。”
转头见旁边站着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她柔声道:“阿偃,拿一块白玉研成粉末,给这孩子用药。”
“是,大小姐!”阿偃丝毫没有迟疑,从箱中拿了一块玉璧,运足内力,在手掌间碾成碎末。
“嘶——”
有人浑身抖了一下,有人脸上露出心疼的神色。
柳若嫄假装视而不见,拉住小男孩的手,在他受瘴气严重的脖颈、手臂等处涂抹白玉粉末。
接着又拿了一个布荷包,将剩下的白玉粉末装进去,在小男孩腰间贴身系住。
“这样贴身戴着,一个月就全好了。”柳若嫄摸着小男孩的脑袋瓜,眯眼笑道。
“谢谢仙女姐姐!”小男孩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她,“我叫六猴儿,等我长大了,一定报答仙女姐姐救命之恩。”
柳若嫄乐得合不拢嘴,看这孩子多有出息。
别人都叫她世子大小姐,他叫仙女姐姐,一看就是有前途的!
这时院子站了百十号人,脸上神色各异,都默不作声盯着白玉。
柳若嫄一看满箱子白玉数量太多,一块块碾碎实在太麻烦。
“阿偃,你找几个大锤子来,大家齐心合力,把这些白玉砸成粉末,自己往身上涂抹患处。”她大声吩咐道。
砸碎这些玉,能给丐帮众人祛毒,也能除掉众人心中的私欲和邪念。
像这样的白玉,月仙岛的湖底满满都是,当年她就不稀罕,扔着玩跟扔鹅卵石差不多。
所以她一点不心疼,砸碎也觉得很值。
阿偃点头答应,要去找大锤子来,却被几个欲言又止的男人拦住。
“大小姐,七长老,这好好的白玉,用锤子砸碎,这,这也太可惜了。”
“是啊,好东西砸碎了,这是造孽啊。”
“一块玉璧拿出去卖掉,至少能值三五千两银子吧,砸成粉末就不值钱,没人要了。”
柳若嫄不动声色,坐在椅子上打量这些人。
说实话,她今天把这一箱白玉拿出来,研成粉冶瘴毒,也有试探的意思。
丐帮众人推举她当首领,口号喊得挺响,说什么带领丐帮“再创辉煌”,但柳若嫄不完全相信。
她不是等闲之辈,随便被人几句话忽悠了。
这些人到底有没有真心,一试便知。
以前她是静歌的时候,一听甜言蜜语就激动,一激动就变傻白甜。
最后把自己搭进去,活生生给作死了。
这样的教训有一次就够了。
现在她单纯小白花当腻歪了,想走黑花路线,所以当众扔出一箱月仙岛白玉,就想看看有谁浑水摸鱼,图她人傻钱多。
果然,鱼饵一下去,就有人上钩。
柳若嫄朝阿偃看了一眼,目光中带着赞许。
幸好她家铁憨憨视钱财如粪土,他方才但凡有一点犹豫,她都直接甩他一脸金豆子,跟他恩断义绝。
眼前几个丐帮弟子还在喋喋不休,“大小姐,不如把白玉分给我们,自己卖了钱去买药,瘴毒也不是什么绝症,花几两银子吃药,挺个一年半载也就好了。”
“对对对,世子大小姐把玉给我,换个几千两银子吃喝享受,我宁愿不冶这个病。”
很多人跟着点头,目光贪婪地盯着箱子。
这些人都想要白玉,在他们看来,自己的一条烂命不重要,有钱才是王道。
柳若嫄的眼神冷下来,沉吟半晌,幽幽说道:“我说过,这白玉是用来救命的,不是拿来换钱的。谁想要白玉就站出来,从此以后不再是丐帮弟子!”
她话音落下,所有人都面面相觑,憋着不说话,看似有所顾忌,拿不定主意。
柳若嫄眸光幽深发沉,继续提醒众人道:“这白玉来自月仙岛,有益于修炼,但对于普通人来说,却是不祥之物,容易招来杀身之祸。”
月仙岛白玉能制成破空符和灵玉阵,所以是修炼者争夺的好东西。
她有空间戒指,可以把白玉藏起来,不至于遭来祸患。
但是这些丐帮弟子都是普通人,最多练过一些武功,根本不是修炼者的对手。
如果让修炼者知道他们身上有白玉,八成是要动手抢夺的。
这就是柳若嫄为什么把白玉砸碎,给他们疗毒冶病。
因为这些东西不能随身戴出去。
这时有人站出来,语气坚定说道:“我要白玉,愿意脱离丐帮。”
见有人带头,其他人也不再纠结,纷纷跟着叫嚷起来。
“我也要一块白玉,以后不做丐帮弟子。”
“还有我——”
阿偃气得脸色铁青,厉声喝道:“住口!你们当初发下的誓言都忘了吗,看看你们变成什么样子了?”
这些人当年流浪街头乞讨,被人欺辱殴打,后来受到丐帮庇护,发誓要一生效忠,永不背叛。
没想到,仅是一块玉佩的诱惑,就让他们迫不及待违背誓言,脱离丐帮。
“阿偃长老,我们加入丐帮,也是为了有吃有喝好活命啊,不然的话,谁愿意过刀口舔血的日子?”
“就是,大小姐都发话了,这些玉我们每人分一块,你自己不想要,也别拦着大伙发财。”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对阿偃十分不满,看向他的眼神也充满敌意。
柳若嫄唇角勾出一抹嘲讽的弧度,眼神冰冷地看着他们。
随即,她抬手制止他们喧嚷,拿出一块白色绢帕,“各位稍安勿躁,想要拿走白玉的,在这儿按一个血手印,从此跟丐帮一刀两断。”
话音一落,立即有人上前,舔着脸笑道:“多谢大小姐!”
说着咬破手指,在绢帕上按了一个血手印,从箱子里挑了一块大玉璧,小心翼翼塞进怀里,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
其他人也都赶紧上前,争抢着排队按手印。
唯恐落到后面,大玉璧被人挑光,只剩下小块玉片。
“简直岂有此理——”阿偃怒不可遏,拳头攥紧,想上前拦住这些人,却被柳若嫄抬手阻止。
这些人按了手印,拿走白玉,都兴高采烈地收拾东西,离开院子。
最后剩下二十人,几乎全是老人、女人和孩子。
只有两个年轻人站在人群中间,个子挺拔,显得十分扎眼。
柳若嫄定睛一看,突然发现这两人都有点眼熟。
身形高大的男人站出来,身穿破旧的短打衣裳,拱手行礼:“丹柱拜见大小姐!”
丹柱?
咳咳——
柳若嫄没好气地翻了一个眼白。
怪不得眼熟,原来是狗男人的暗卫统领。
在云子缙的身边,地位仅次于瑞征的那个家伙。
他不跟着静王身边混,跑到丐帮来卧底的吗?
“你来干什么?”柳若嫄冷冷问道。
以为化了妆,她就认不出他吗?
“王爷让我……暂时代替丐皇世子,前来辅佐大小姐。”丹柱略显尴尬,但很快就镇定下来。
切——
柳若嫄懒得理他,说什么辅佐,怕是来监视她的吧。
她面无表情,转头看向另外一个男人。
那是个少年人,身形挺拔轩昂,宽肩细腰,眼神犀利,让柳若嫄有种熟悉的感觉。
“你叫什么名字?”她微微眯起双眼,仔细打量他,回想在哪里见过这少年。
“我叫鹿邪。”少年声音略微嘶哑,却带着好听的磁性。
“你为什么不拿白玉?”柳若嫄看一眼剩下的玉块,还有大块的玉佩和玉璜,价值不菲。
鹿邪抿一抿嘴,神色有些倔强和傲气,“我不稀罕白玉,只想冶好瘴毒,以后跟在大小姐身边,建功立业!”
柳若嫄凝神看他半晌,这少年有傲骨也有野心,绝非池中之物。
可是——
她到底在哪儿见过他呢?
半晌,柳若嫄收回审视的目光,微微点头,“好,你们愿意跟着我,我保证不会让你们失望。”
当即吩咐留下的人,将剩余的白玉全碾碎成粉末,每人都涂在患处,冶疗瘴毒。
丹柱身上没有瘴毒,但也装模作样跟着大家用玉粉抹一抹身上。
柳若嫄憋住一股闷气,真想一脚踢飞他。
跟他家主子一样,太会装了!
余下的白玉粉也都分下去,装香袋让他们贴身佩戴,用来祛毒辟邪。
一百多丐帮会众只剩下二十人,他们都住在胭脂铺的大院里,反倒更容易安排任务。
阿偃将他们分成三组,每天轮流到街头巷尾,搜集各路消息情报,然后派鹿邪随时到柳府,汇报给大小姐。
至于丹柱,没有分配任务。
柳若嫄直接把他忽略不计了。
被忽略的丹柱:“……”
他要回去跟主子告状。
大小姐嫌弃他。
就等于嫌弃他主子一样。
安排完毕后,阿偃想到拿白玉离开的人,感到十分惭愧,“对不起大小姐,我也没想到,他们会变得那么贪财……”
早知道这样,就该让那些人留在月仙岛,继续当苦工采矿。
大小姐费了多大力气,才将他们救出来,结果却是救了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更可恨的是,那帮白眼狼拿走大小姐的玉璧,不仅没说一声谢谢,而且头也不回都离开了。
好像大小姐拿出白玉给他们,是理所当然一样。
“阿偃你不用自责,那些人不是变了,而是现出原形。”柳若嫄凝眸冷笑道,“这有什么好气的,那些白玉我根本不稀罕,他们看得比命还重,那就成全他们。”
原本都是贪财之人,只用一点小利就能试出来。
“可是大小姐……”阿偃仍然不甘心。
她抬手打断他的话,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容,“他们以为拿一块玉璧,从此就大富大贵了,却忘记没有丐帮庇护,身怀月仙岛白玉,根本没有活路!”
白玉可以救命,也可以催命。
柳若嫄不是残忍的人,但那些人既然选择了背叛,就要承担他们选择的后果。
……
回到柳府,初衣突然跑过来禀报,“静王来了,老爷夫人陪他坐了两个时辰,就等大小姐回来。”
柳若嫄正在换衣服,一听这话,顿时眉头拧起来。
不是已经和离了吗,这货又来干什么?
初衣低声说道:“听说静王来提亲的……”
柳若嫄浑身一抖,提亲,提什么亲?
“谁允许他来提亲的!柳致堂不嫌丢人现眼吗,还不赶紧把他赶出去!”她恼怒道。
刚和离就提亲,他脸皮有多厚,还能做个人吗!
“不是不是。”初衣摆一摆手,连忙解释,“静王不是……向大小姐提亲,是向两个表小姐提亲。”
“什么?”柳若嫄横眉竖目,脸色一寒,一股怒火从心底涌起。
一下子想起青瑶和紫瑶媚眼如丝的神情,眼波中带着蓄意的勾引,令男人神魂颠倒。
柳若嫄登时气得头顶冒烟。
云子缙长出息了,连那两个浪货都要?
初衣知道她误会了,赶紧继续解释,费了半天口舌,柳若嫄才终于搞阴白,云子缙为瑞征的婚事,亲自来柳府提亲。
簪花盛宴之后,青瑶和紫瑶一直留在柳府,想让柳致堂为她们做主,嫁入静王府。
但姐妹俩跟瑞征闹了一个大乌龙,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满城皆知。
她们实在赖不到静王身上,但又嫌弃瑞征只是一个王府护卫,因此犹豫了许久,婚事也定不下来。
柳若嫄一听来龙去脉,顿时阴白云子缙的意图。
他来提亲,根本不是为了瑞征,而是为了他自己。
“呵呵,他来给瑞征提亲,跟我没关系,你去告诉柳致堂和夫人,大小姐出去逛街了,还没回府。”柳若嫄换了家常衣裳,往床上一躺。
出去这一趟,坐马车太累人了,还是躺在自己床上舒服。
狗男人爱怎么闹腾就怎么闹腾吧,她没意见。
她要好好躺一会,才不想搭理他。
“大小姐……你不是回来了吗?”初衣嫌弃她说谎没水平,小心试探问道,“你自己说,这床上躺的是谁?”
大小姐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
多少双眼睛看见大小姐从外面进门了,她非要说没回府,这样说谎不好吧。
柳若嫄十分淡定,眼眸转动着,盯着幔帐顶上,从容说道:“他们要是问起来,你就说……床上躺的是大小姐的虚影,真人没回来。”
初衣:“……”
好吧,是虚影。
真人没回来,她信了!
初衣去前厅回复静王,过了半柱香之后,回来禀报柳若嫄。
“我发现了,静王暗搓搓来咱们府上,存心想勾搭大小姐,但是没那个脸,所以找个借口过来坐坐。他想混个一回生二回熟,没准就能见到真人了。”
这时柳若嫄从床上坐起来,抬眸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静王亲口说的。”初衣气鼓鼓叉腰道:“他一个当王爷的,亲自为手下护卫提亲,还大肆张罗婚事,说出去谁会信?”
这时旁边的屏香点头,“嗯,静王醉翁之意不在酒……”
“都和离了,他还来找大小姐,这不是有病是什么!”另一边的彩宁厌烦说道。
柳若嫄深以为然。
消停不到半个月,静王又要整幺蛾子,真是吃饱了没事干,嫌得蛋疼。
此时她特别怀念以前那个整天修炼的男人,又勤奋又励志。
一闭关就是半年,不吃不喝,不吭声不闹事,多省心。
话说狗男人不是变态修炼狂魔吗?
他闭关不香吗,炼丹不香吗,非要往她这儿跑!
她已经不是恋爱脑了,他跑来多少趟都没用。
这时初衣往椅子上一坐,气恼地说道:“最过分的是,静王还打听大小姐身边的人,我看他八成以后每天都来。”
柳若嫄微微一怔,“什么意思?”
初衣的目光从彩宁和屏香身上掠过,目露同情道:“静王说……两个表小姐的亲事定了之后,他要替彩宁和屏香做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