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观月阁出来,早有一辆马车等在门口。
中年车夫一见柳若嫄她们出来,连忙上前,一脸讨好笑容,“大小姐,夫人派我来接你们回府。”
天气闷热,柳若嫄又被苏曼婉的事惹得心烦,二话不说招呼屏香和彩宁上了马车。
先回柳府泡个清泉澡,去去身上的燥气再说。
马车一路前行,彩宁逗着笼子里的小眉眉,欢腾得不行。
屏香紧挨着柳若嫄坐着,不停转头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柳若嫄知道她有话要说,索性给她一个机会,“这儿就只有咱们三人,有什么话别憋在心里,如果有难处,咱们一起解决,如果跟谁有仇,说出来我帮你报仇。”
彩宁抬头,惊奇地看着屏香,“到底是什么事?”
“我……”屏香咬一咬嘴唇,最后还是决定,把心里隐藏的秘密告诉她们。
“那个北滕国使臣厥茂,其实我认识……”她小心地说出来,却发现柳若嫄并未露出意外的表情。
倒是彩宁,一双眼眸睁得大大的,一脸懵圈的表情。
“然后怎样?”柳若嫄眸光转动,十分平静地看向纠结不已的屏香。
她早就察觉了,屏香每次看见厥茂,都跟见到鬼一样。
两人不仅是认识,肯定还有别的什么关系。
屏香深呼吸一下,双眼闭起静默片刻,然后睁开双眼,好似下定决心一般,将所有事情一股脑说出来。
原来屏香在绮陌红楼时,有一次执行任务认识了厥茂,当时他二十七岁,正当风华正茂,第一次代表北滕国出使定云国,吸引了不少少女的爱慕目光。
那时屏香十五岁,豆蔻年华正是情窦初开,被北滕国的成熟威武的男人打动,禁不住厥茂的花言巧语,便以身相许。
她欢欣雀跃,以为找到终身有托,厥茂是她一生的良人。
没想到厥茂处心积虑接近她,只为了得到她祖传的一块暖玉。
当他把暖玉拿到手后,假意说要替屏香赎身,带着她出席摄政王府的夜宴。
结果在夜宴上,厥茂给屏香下了软骨散,将她送给摄政王梅仲庭。
屏香在摄政王府困了三天,遭受非人的折磨,无比惨烈,生不如死,最后奄奄一息被扔到绮陌红楼门前。
而厥茂已经带着暖玉,回了北滕国。
“已经五年了,我时时刻刻都在等机会报仇!厥茂天生体寒,需要暖玉护体,当初我心甘情愿把暖玉给他,他却欺骗背叛我!”屏香脸色青白,语气冷森森的。
彩宁听了这些,憋不住心头的怒火蹿腾出来,气得连连跺脚,“那个王八蛋,真不是东西!”
柳若嫄抬起头,一双黑亮的眸子犹如浸着冰水寒冷到极点,又仿佛在刹那间被烈火点燃。
交织着冰火两重天的情绪,她握住屏香的手,唇线慢慢绷紧,“你想怎么报仇?”
厥茂是北滕国使臣,杀掉他会惹上大麻烦,但这件事也不是全无办法。
只要她们小心设局,厥茂就别想活着离开定云国!
“我要先把暖玉拿回来,报仇的事再从长计议。”
屏香虽然愤怒,但她性子十分冷静,知道厥茂的身份敏感,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贸然报仇只会连累柳若嫄。
“过去五年了,我的变化很大,那个混蛋根本认不出我,刚好可以找机会接近他。”屏香沉声说道。
她心里很清楚,厥茂认不出来她,也许不是她变化大,而是那个混蛋从来没有在意过她。
他玩弄欺骗过的女人太多,早就忘记五年前曾在定云国还欠下一笔债。
“好,我帮你,东西一定能拿回来!”柳若嫄一双澄澈的眸子里透出几分坚毅和笃定,握紧屏香的手。
她心里已经有了打算,趁着簪花盛宴来往人多,对北滕国的驿馆下手,正是合适时机。
“对,屏香你就放心吧,我们不会饶过那个恶棍,你什么也不用怕!”彩宁眸光中透着一抹决然,也伸手过来,握住两人的手。
屏香十分感激,眼眸中染上一层水雾,抿紧嘴唇点头。
嗯——
有好姐妹跟她在一起,她什么也不怕!
这时,马车后面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急促而又凌乱。
有几名大汉骑马从两侧追上来,手中挥舞着长鞭,来势汹汹,恶狠狠朝着马车甩过来。
彩宁刚好掀开车帘向外看,见到车外的景物和大汉,顿时大吃一惊。
“这是什么地方?马车出城到郊外了?”她惊声叫道。
一记长鞭从车帘外甩进来,彩宁躲闪不及,猛地一侧身,被狠狠抽中肩膀,留下一条长长的血痕。
“彩宁!”
“彩宁小心!”
她们两道声音齐呼,马车左右摇晃起来,险些撞到旁边的大树上。
车内登时一片混乱,屏香一手拉住彩宁,一手抓紧车厢的扶手,彩宁怀里紧紧抱着鸟笼子,惊慌失措,小眉眉在笼子里又蹦又跳,吓得炸毛尖叫。
拉车的马匹疾驰向前,车夫挥动鞭子,将马车驾到偏窄的山路上,旁边就是一道石崖深沟。
很显然,车夫跟那些大汉是一伙的。
他们想活捉车里的柳若嫄,因此将马车赶到山路上,让她进退不得,也无法求救。
车内的柳若嫄稳住身形,始终保持镇定。
当务之急,是让马车停下来。
唯一的办法,是把拉车的两匹马和车厢分离开。
“我去砍断马辔头,你们趁机下车,各自小心!”柳若嫄眸光微凝,从空间里拿出两把长匕首,给两人做防身武器。
她又抽出一把长刀,瞅准马车转弯的时机,猛地从车帘扑到前面,一刀砍在车夫后背上。
车夫“嗷”一声惨叫,后背登时鲜血直流。
他没想到车上的女人这么狠,等他愤怒转身,想要反击时,被柳若嫄一脚踢下马车,滚进旁边的深沟里。
几个呼吸的工夫,柳若嫄挥刀斩断了马匹牵车的辔头。
两匹马脱开缰绳跑远,车厢猛地撞到石壁上,被迫停在路边。
这时屏香和彩宁已经下车,跟几个持刀的大汉缠斗起来。
彩宁肩上有伤,手里拎着一个沉重的鸟笼子,只觉得力不从心,被两名大汉逼得节节败退。
柳若嫄从马车跳下来,眼见彩宁被逼到石壁上,连忙挥动马鞭子将她一下卷过来,让她堪堪避过一刀。
三人背靠背聚在一起,发现整条山路被堵住了。
前后共有十几个大汉,都面目狰狞,手持尖刀利刃,朝她们威逼过来。
柳若嫄打量这些大汉,见他们虽然身穿定云国的衣裳,但气质大不相同。
这些人个个颧骨微高,留着大胡子,身形魁梧彪悍,显然都是北滕国的人。
“是厥茂派你们来的?”柳若嫄的怒火升腾而起,下颌慢慢绷紧,原本睁大的眸子眯起,眸底射出一抹凌厉的寒芒。
她正找不到借口收拾那个混蛋,他反倒主动送上门来。
不知死活的东西!
既然犯贱往她刀口上撞,就别怪她手段狠辣!
她话音落下,面前的几个大汉咧嘴嗤笑起来。
“静王妃,你们三个今天栽在爷几个手里,算你们倒霉运气不好。”
这些大汉身形高大,天热穿着短打衣裳,高卷着袖子,脖子和手臂上露出暗青色的纹身,蛇头虎爪显得狰狞悚然。
他们胸腔孔武有力,握刀的手上隆起一道道青筋,显然都是功夫好手。
屏香和彩宁紧张得手心冒冷汗。
她们虽然做过密探,但跟这么多功夫狠辣的高手硬拼,知道根本没有胜算。
“大小姐——”屏香小心谨慎地靠近柳若嫄,一双眸子泛着猩红的暗芒,压低的声音有些嘶哑,“你赶紧逃走去搬救兵,我们掩护你。”
前后的路都被堵住了,但她们拼尽全力,还可以帮柳若嫄逃出去。
至于救兵……恐怕来不及了。
这里是郊外,离柳府和静王府距离都远。
等柳若嫄搬救兵回来,她跟彩宁绝对已经香消玉殒了。
但即便如此,她们也要让柳若嫄逃出去。
大汉们听到屏香的话,得意地扬起脑袋,哈哈大笑中充满嘲弄,“想逃啊?还要搬救兵?这荒野四处无人,看你们去哪儿搬救兵?”
大汉粗壮的笑声和呼吸声在空旷的山野中十分刺耳,屏香和彩宁震得浑身毛骨悚然,头皮快要炸开。
“别慌,他们这些人,还没本事留下我们。”柳若嫄见两人紧张得脸色发白,连忙开口安抚她们。
她元神苏醒,已经慢慢恢复了修炼能力。
这些天她将空间戒指中的灵气转成丹田内功力,神识也正缓缓开启。
她空间戒指中备了一些毒物药粉,关键时刻也能置人于死地。
虽然她不一定是修炼者的对手,但对付十几个武功高手,还是绰绰有余的。
“哈哈!静王妃真是个小可人,说咱们没本事,那就让她看看,爷几个的本事有多大。”一个大汉狂妄地笑着,邪恶的目光肆无忌惮往柳若嫄身上扫了一遍。
他恨不得上下其手,把眼前这尤物美人搂进怀里,好好肆虐一番。
屏香和彩宁脸色惨白,这些卑劣无耻的混账东西让她们愤怒不已,眼眸中几乎喷出火来。
“大小姐你快走,记住替我们报仇!”彩宁知道柳若嫄功夫厉害,但她肯定打不过十几个高手。
眼下情况不妙,八成今天要把小命搁在这儿了。
但她一点也不后悔,只要能让柳若嫄平安逃离,她死而无憾。
屏香抿紧唇角,眼眸中染上一层黑雾,一字一字说道:“我的仇,也指望大小姐替我报了,快走!”
话音一落,她身形仿佛飞剑一般,朝前方挡路的大汉直冲过去,匕首的锋芒刺穿了喉咙。
另一边的彩宁也动起来,鸟笼子甩到一个大汉脸上,随手补上一记暗刺,匕首刺进他心脏。
大汉们的目标是柳若嫄,他们奉了厥茂的命令,要活捉静王妃回去。
几个大汉张牙舞爪扑上来,朝柳若嫄胸口抓去。
“大小姐!”屏香惊呼一声,出于本能的想挡在柳若嫄面前,还没等她行动,就听见接二连三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柳若嫄抬手扬了一把毒粉,撒到几个大汉的脸上,趁他们被迷双眼手忙脚乱,刀锋已经接连刺进他们肋中。
断裂的骨碎声夹杂着一阵阵嘶吼的惨叫声,在山野中显得清晰又刺耳。
屏香和彩宁震惊了。
趁着大汉们惊慌失措的时机,她们连忙往柳若嫄身边靠拢。
毒粉粘到大汉的脸上,又痛又痒,用手抓了两下,瞬间腐蚀流血变黑。
其余的人脸色骤变,立马向两旁躲避,唯恐被毒粉沾到。
“怎么样,还想继续吗?有谁不服气的,也来尝尝毒粉的滋味,包管让你们赤辣酸爽。”柳若嫄随意站着,唇角勾着一抹嘲讽的笑容。
她一双漂亮的眸子里泛着凉薄的寒芒,带着几分慵懒的享受,却没有丝毫多余的情愫。
几个大汉目眦欲裂,眼睛里烧着一团怒火,看向柳若嫄的眼神也都变得又恼恨又震惊。
“这个毒辣的贱人!”带头的大汉恼羞成怒,对着手下人狂吼道:“给我捉活的,老子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们这些北滕国使臣卫队从未遭受这么大的耻辱,眼见败在一个女人手里,根本无法忍受。
他们迅速从身上拿出皮质面具,戴在脸上防毒粉腐蚀。
紧接着几个人变换队形阵列,互相配合着,前后包抄柳若嫄。
单打独斗的话,可能不是这个女人的对手。
但北滕国的卫队有独特困敌的阵法,一旦启动了阵法,即便一只鸟也插翅难飞。
“大小姐,怎么办……”彩宁见眼前一片幻影晃动,根本看不清对方的身形,顿时惊慌起来。
她紧紧抓住柳若嫄的手,身上微微颤抖,手心中全是冷汗。
“别害怕,都是雕虫小技!”柳若嫄依旧保持镇定,一双深眸中的光芒陡然变得一片宁静,灵力聚集,脑中神识开启。
下一刻,她身上暴起凛冽的威压气势!
紧接着,重物砸在地上的声音此起彼伏,男人的惨叫声紧接响起,一声声尖厉的哀嚎响彻山野。
几个呼吸的工夫,刚才还凶神恶煞的一群大汉,全都躺倒在地上,胸口肋骨断了几根。
柳若嫄将最后一个大汉踩碎骨头,猛地转头,看见带头的大汉目露凶光,从地上飞腾而起,一把浸毒的匕首刺向彩宁的脖子。
“彩宁——”
柳若嫄眼眸猩红大叫一声,心脏仿佛骤停,手脚顿时变得冷凉。
来不及了……
她竟然来不及救彩宁!
匕首的寒芒还未触碰到彩宁,忽地一道身影疾速飞过去,抬脚向行凶的大汉猛踹去,将整个人踢到石崖深沟中。
彩宁惊慌失措躲避,站立不稳,一下子撞进那人怀中。
鸟笼子狠狠撞到男人的小腹下面,“呃”地闷声一哼,男人脸上抽搐两下,将彩宁抱个满怀。
柳若嫄:“……”
鸟笼子是金子镶宝石的,撞一下那里……
感觉好疼啊!
半晌,男人放手松开彩宁,脸色有些惨白,步履艰难地走到柳若嫄面前,拱手道:“属下来晚了,望王妃恕罪!”
王府暗卫?
柳若嫄打量眼前的男人,见他二十五六岁年纪,身穿黑色暗纹衣袍,眉宇硬朗,眸子黑亮闪光,眉心有股决绝狠辣之气。
丹柱,静王府暗卫首领,也是功力高深的修炼者。
柳若嫄松了一口气,斜眼瞥向躺在地上的大汉们。
他们身上的骨头都被踩碎了,想跑也跑不掉。
原本气焰嚣张的彪形大汉们,此时浑身止不住颤栗着,惊恐地看着柳若嫄,心里生出一股恐惧的寒意。
好像看见一个凶残索命的恶魔。
“王妃,这些人交给我吧。”丹柱腹下的疼痛减轻,面容终于恢复了平静,“胆敢惊扰王妃,我让他们后悔做人!”
一名大汉眼见逃不掉,死死咬紧牙关,眸子里闪出几分阴险的算计,“我们是北滕国使臣的护卫,要是识相的话,赶紧放了我们,不然一个小小静王府,厥茂大人不会轻易放过……”
“闭嘴!”
他话未说完,屏香上前狠踩一脚,大汉半张脸砸进石头地,碎牙齿飞溅出来,瞬间满脸喷血。
紧接着脖颈骨头发出清晰的撕裂脆响,彻底被踩碎。
“嘶——”
余下的大汉都倒吸一口凉气,吓得脸色惨白。
这特么是人吗?
太狠了!
这个女人跟静王妃一样,都是可怕的恶魔。
丹柱的眸光暗了暗,静悄悄离柳若嫄和屏香远一些……
他抬手一拍巴掌,立刻有一队黑衣暗卫出现,拱手行礼:“拜见王妃!”
暗卫们扫了眼地上躺着的一片人,都抿紧嘴唇,露出不屑又嘲讽的神色。
这些人排着队找死吗?
敢对王妃不敬,胆子挺壮。
丹柱招了下手,一群暗卫将浑身骨碎,半死不活的大汉们拖走。
“属下送王妃回府。”丹柱知道屏香和彩宁跟柳若嫄关系亲密,因此也不在她们面前隐瞒身份。
“你先送彩宁回去,我跟屏香还有点事。”柳若嫄冷静说道。
既然知道罪魁祸首是谁,就要趁热打铁,给厥茂一点教训。
趁他病要他命!
就算要不了他的命,也得讨回一些利息。
“彩宁,你带小眉眉先回府……”
柳若嫄转头,瞅见彩宁一张小脸红扑扑的,好似扭捏之态,眼神偶尔往丹柱身上瞟,不禁觉得有点奇怪。
什么情况?
英雄救美人,美人惜英雄?
丹柱不仅是王府暗卫,还是修炼者,彩宁这般羞答答的……好像不太合适。
彩宁被她一提醒,连忙拎起鸟笼子,低头跟在丹柱身后。
笼中的小眉眉惊吓过度,已经晕过去了,小脑袋埋在翅膀里,身子颤巍巍哆嗦着。
“彩宁,回去好好安抚一下小眉眉,多给它两粒黄豆。”柳若嫄大声叮嘱道。
“知道了——”彩宁被丹柱扶着上马,然后男人一个翻身,上马坐在彩宁身后。
彩宁脸上绯红,紧紧抱着鸟笼子,害羞不敢抬头。
柳若嫄:“……”
眼见丹柱拉着缰绳,策马离去,她半晌没回过神来。
怎么感觉自家好白菜被猪拱了?
彩宁啊——
可别饥不择食。
能认真挑一挑吗?
王府暗卫真的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