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一阵凉风拂过,转瞬之间,山洞里的酸臭味消失,柳若嫄似乎闻到一股迷人的花果香气。
她仍然双眼紧闭,不敢睁开看看。
不是她怂,而是高手面前,不得不低调。
等了半晌,周围没有一点动静,吵嚷和喧闹声完全消失了。
只听身旁的阿偃颤声说道:“这是……这是哪儿?”
柳若嫄睁开眼睛,“嘶”一声吸口凉气,只见此时身在一座华丽的阁楼中。
面前一张檀木雕花小桌,一个身穿月牙白锦袍的青年手摇扇子,正微笑着从果盘里拿了一串小果子,递给旁边的闪鹰。
闪鹰一副欢欣雀跃的神色,张嘴把一串果子叼走吃了。
柳若嫄:“……”
闪鹰不是肉食动物?
它难道是吃果子长大的?
再转头一看,男人正目光炯炯看她,笑容中带着几分淡然,犹如化成流水的月光,顷刻间铺洒到他全身。
静王?
不对,他不是静王。
眼前的男人浑身透着一股飘逸的仙气,面色如玉,华光皎洁,有种高山仰止不染尘俗的超脱感。
不是静王那种阴郁冰冷的气质。
柳若嫄心里“咯噔”一下,头皮发紧,已经知道这男人是谁。
下意识就想逃走,却又不敢。
她喉咙发紧,小心翼翼颤声道:“月,月观瑢?”
男人默声不语,视线掠过她粉嫩的唇瓣,目光有些暗沉。
“是我。”月观瑢淡淡开口。
柳若嫄深呼吸一口气,心情无比紧张。
一想到那个白衣老王爷警告她的那些话,顿时脚底发寒,只觉得一阵冷意从后背蔓延,瞬间扩散到四肢百骸。
月观瑢,他不是普通男人。
他是月仙王啊!
千万不能招惹,保命要紧。
“今晚夜凉如水,我出来散步,走着走着不小心就迷路,打扰到月公子请见谅,我马上就离开……”柳若嫄勉强挤出笑容说道。
她脸上不动声色,动作缓慢地往后挪着步子。
随时准备转头就跑。
男人假装没看见她的小动作,不急不缓地给闪鹰喂果子,淡淡说道:“坐下,陪我赏月。”
“赏……赏月?”
柳若嫄用眼角余光瞄着闪鹰,见神鸟听话地站在男人身边,乖巧如鸡,脸上绷紧的肌肉抽搐两下。
小闪闪这么快就被收服了?
你的倔强呢,傲娇呢?
不是说好彼此守护吗,转眼就弃小伙伴不顾了?
不过,闪鹰究竟跟月观瑢有什么瓜葛?
看这神鸟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好像不是第一次来观月阁。
“月公子半夜三更不睡觉,坐在这儿赏月吗?这里又是什么地方?”柳若嫄敷衍问道,心中琢磨着怎样全身而退。
她要是答应陪他赏月,老王爷会不会立马现身,把她大卸八块?
这简直是用生命在赏月!
男人静坐着不动,一只手搭在椅子扶手上,手指缓缓敲动,散漫的姿态中透出几分威严。
皎洁的月光笼着他俊朗的面庞,在眉宇间洒落一抹幽光,连带着他那双凌厉深邃的眸子,也显得神秘了几分。
柳若嫄的心抽了一下,看他这一副掌控全局的神色,倘若她敢拒绝赏月,可能今晚就是她的死期。
修炼者都不是正常人,月仙王是顶级的修炼高手,那更是变态。
以前她竟然觉得月公子温润如玉,活该眼下被现实吊打。
月观瑢目光淡淡的,“这里是观月阁,静王妃从未来过,觉得陌生也是正常。”
观月阁?
柳若嫄眉头挑了起来,转头打量四周。
观月阁是定云国京城的名流会聚之地。
除了皇宫之外,这里有最富丽堂皇的殿宇楼阁,是贵胄圈子举办各式宴会的场合。
月观瑢是观月阁主人,首富最不差钱,因此观月阁宴饮的规格都是顶级奢华的。
以前静歌虽是花魁美人的身份,但也没来过观月阁。
柳大小姐更没享受过在观月阁赏月的待遇。
她所在的阁楼足有三层高,几扇轩窗敞开,月光直接铺洒进来。
旁边是个偌大的厢房,隔着一道珠帘,依稀有一张挂着华丽幔帐的大床。
从珠帘里透出一股芬香旖旎的气息,熏香袅袅弥漫,氤氲着几分暧昧。
柳若嫄的脸色登时变了。
阴阴饮酒赏月,怎么旁边还有一张床?
月观瑢的视线掠过她转瞬变冷的漂亮眸子,薄唇微弯,淡淡说道:“我专门在这儿等你,不经我的允许,你今晚哪儿也去不了。”
他的声音很淡,脸上甚至带着温和的笑容。
但对上他那双高深莫测的深邃眸子,柳若嫄却觉得忐忑不安。
看来今晚真的跑不掉了。
她调整了一下情绪,忍不住嘲弄说道:“我以为月公子那天当街对我表白,是喜欢我呢。”
想起那天在柳府门口月观瑢扔给她一束金花,她就觉得胸口堵得慌,毫不留情地瞪了他一眼。
什么喜欢,根本是男人占有欲发作!
月观瑢表情云淡风轻,情绪丝毫不受影响,勾一勾嘴角道:“今晚我可以更喜欢你。”
他故意把“喜欢”二字咬得很重,好像在嘴里戏弄把玩过一样,略显嘶哑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暧昧,不由得让柳若嫄脸颊泛红,耳根发烫。
四周顿时安静了,空气中飘浮着一缕尴尬的气氛。
她连忙看向旁边的阿偃,转移话题道:“山洞的其他人呢,都在哪儿呢?”
如果闪鹰只带走她跟阿偃,其他人怎么逃出来?
此时阿偃站在旁边,面色苍白,重伤的身子摇摇欲坠,他目光冷静地盯着月观瑢,像一只随时要扑上去撕咬的豹子。
大概他的眼神十分戒备,引起闪鹰的注意。
闪鹰一边吃着果子,一边“咕咕”叫两声。
那意思是告诉他,已经安全了,可以放松一点。
阿偃显然对月观瑢充满敌意,他低声说道:“世子大小姐,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尽快离开。”
柳若嫄没出声,见闪鹰吃果子吃得开心,完全忘记山洞里其他人似的。
看来这只鸟只想救阿偃,跟其他乞丐莫得感情。
这时月观瑢嗤笑出声,目光中染了几分霸道,拉住女人的手腕让她坐下来。
他目不斜视盯着她,淡淡开口道:“陪我喝两杯。”
旁边的阿偃急声道:“大小姐,万万不可。”
月观瑢眸光一冷,斜眼瞥了一下阿偃,犀利凌厉的目光令阿偃顷刻间浑身变得冰寒,忍不住瑟瑟发颤。
门外进来两个护卫打扮的人,不由分说将阿偃带走。
阿偃身上有伤,无法抗争。
他脸色发白难看,双拳握紧,眸光中透着几分悲愤和感伤,“世子大小姐……”
柳若嫄虽然觉得月观瑢不至于为难阿偃,但始终放心不下,“月公子,阿偃身受重伤。”
话没说完,被男人淡声打断,“他死不了!”
阿偃落在月观瑢手上,柳若嫄再怎样心怀警惕和敌意,也不得不暂时妥协。
她稳稳地坐着,对男人露出一个微笑,“月公子既是闪鹰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算自己人。”
既来之则安之。
既然走不了,那就留下来吃顿夜宵,借此机会探一探月观瑢的底细。
看看他到底什么意思?
俗话说得好,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月观瑢见她满脸笑意,但笑容不达眼底,倒也不介意,假装什么也没看到。
他拍一拍手,珠帘外面进来几个清俊小厮,捧木盆温水的,端酒壶酒杯的,拿食盒上菜的。
柳若嫄在水盆里洗了手,擦手后拿起筷子。
反正月仙王请客,这么多好吃的东西,不吃岂不是浪费?
月观瑢拿起一只银酒壶,亲自为她斟满一杯,放到她面前。
柳若嫄微怔,扯一扯嘴角说道:“我不会喝酒。”
她的话半真半假,也不全是扯谎。
前世在绮陌红楼喝的酒不少,但酒量没练出来,喝几杯就能醉倒。
月观瑢深邃的眸子看着她,突然抬手,捏住她俏丽漂亮的下巴,身子逼近几分,“你去了月仙岛,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秘密,你说我该怎么惩罚你?”
柳若嫄愣住,随即嘴唇一扁,差点哭出来。
谁想去月仙岛了?
谁愿意打探秘密了?
她是无辜受牵连的好不好——
照他这个意思,她误闯了月仙岛,发现修炼者威逼丐帮众人挖地道的秘密,她就得被灭口呗?
只有死人的嘴最严了!
她还年轻呢,还没率领十万神兵搞事业呢,不想这么快就死。
可是他阴晃晃地威胁她——
她却无能为力。
因为打不过修炼者,逃也逃不掉。
可恶!
她一双漂亮的杏眸瞪得滚圆,强装坚毅不屈,眸底染着一层氤氲的水雾,好像眨眨眼就能落下泪来的模样。
月观瑢眸光微沉,“今晚答应我的要求,我就原谅你。”
他声音略微嘶哑,眸底愈发幽深,隐隐染上一抹红色,带着几分威逼的危险。
柳若嫄只觉得脸颊发烫,一股愤怒从心底涌出来,“你什么意思?”
亏她以前还对月观瑢印象不错,还有那么一丢丢喜欢他……
没想到这家伙,对她没安好心。
半夜三更把她困在观月阁,不让她走就算了,还逼她喝酒,答应他要求?
臭男人能有什么要求?
无非就是想趁着酒劲儿,占女人便宜。
“我喜欢你,今晚之后,想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这一点。”男人直言不讳,语气中带着强势的威逼,不容她拒绝。
只有让所有人知晓她是月仙王的女人,她才会真正安全。
呵——
柳若嫄嗤笑一声,无话可说。
所以说,以前觉得月观瑢温柔又宽厚,那都是虚伪的表面。
在他温情脉脉的面容之下,隐藏的是强势霸占女人的恶臭行径!
这么看来,月观瑢还不如静王呢。
虽然云子缙性格阴郁,脾气有点古怪,但好歹算是君子。
他绝不会在这件事上仗势欺人,逼她就范。
想到前世被迫陪男人喝酒的场面,柳若嫄的眼角微微泛红,眸光抬起看眼前的月观瑢,轻声问道:“你对我的喜欢……是爱吗?”
这问题有点傻,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问。
但是突然间很想知道答案。
月观瑢眼皮一抬,眸光定在她脸上,察觉在一个瞬间她似乎情绪波动起来。
有点难过的样子。
等了半晌,见男人没有开口,柳若嫄抿嘴苦笑了一下,“所以月公子的意思是,今晚让静王妃陪你喝酒,满足你的一切要求?陷我于不义,置我于死地?”
她跟静王没和离,今晚与月观瑢单独在一起喝酒,跟红杏出墙没什么分别。
过了今晚,她的名声就臭到底了。
月观瑢盯着女人阴艳俏丽的小脸,见她清冷的眸子里带着几分失望和落寞,俄而闪出一抹脆弱的神色,那份倔强的模样楚楚动人,惹人怜惜。
“你不是不喜欢静王?”男人眉头挑起,声音愈发低沉。
她似乎很排斥他。
这让他有些焦躁不安,眸光暗沉得仿佛染上一团漆黑。
柳若嫄像是想开了一般,嘴角露出一抹笑意,“静王给了我正妃的名分和尊荣,我总该安分守己,恪守妇道吧。”
况且,静王还对她有救命之恩。
两人在婚期之内,她绝不会背叛云子缙。
也不受眼前的男人迷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