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三天。
柳若嫄请来大夫,给初衣检查伤势,这时瑞征突然来访,说有重要事禀报王妃。
匆匆来到偏厅,柳若嫄一进门就问道:“是王爷伤好了吗?他已经痊愈了?”
瑞征这时候来柳府,八成要说跟静王有关的事。
静王这么多天没消息,让她不由得有些担心。
他伤势究竟好没好?
她很想知道。
瑞征微微一愣,他没料到王妃一开口就问王爷,事先没做准备,猝不及防就被问住了。
他面色有点尴尬,半晌支吾道:“王爷,还在闭关养伤……”
其实王爷在修炼,打算恢复灵力和神识。
但这些不能告诉王妃。
怕吓到王妃。
柳若嫄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是敷衍。
呵呵——
看来是自己管多了。
咸吃萝卜淡操心。
“既然这样,是谁派你来的?那个新入王府的美人沈红萼?她想给我一个下马威?”柳若嫄唇角轻扁,一双眸子里透出几分不屑的愠怒。
一个刚进府的女人,连个名分还没定,就想挑衅静王妃了?
她跟静王还没正式和离呢,沈红萼敢触她的晦气,就等着挨撕吧。
非撕个稀巴烂不可!
“这……”瑞征瞪着眼睛愣住。
沈红萼是谁,王府有这号人吗?
他怎么不认识?
脑子觉得发懵,突然想起卫管家前几天提过一件事。
沈御史大人听闻静王受伤,而王府中没有女人伺候,于是举荐自己的庶出女儿进静王府。
皇帝当即批准,准许沈家小姐进静王府服侍静王养伤。
瑞征登时无语。
这件事是传到静王府了,但是所有人都没当真。
毕竟这多么年,静王府连个年轻丫鬟都没有。
女婢的平均年纪超过五十,都是祖母级别的。
更别说静王身边有美人了,其实真相是……连母蚊子都不来。
所以卫管家二话不说,直接以静王重伤需要安静的理由,把沈家派来的人赶出去了。
至于那个沈小姐,他们谁也没见着。
她究竟胖瘦高矮圆扁,静王府全都一无所知。
“不是,王妃你误会了……”瑞征着急想解释。
柳若嫄抬手打断他,声音清冷说道:“你今天来柳府,到底有什么事?”
她懒得听任何解释。
静王找什么女人服侍他,她一点也不关心。
跟她没半点关系!
瑞征见柳若嫄脸庞绷得紧紧的,表情十分肃穆,也不敢再多解释,连忙说道:“王府的暗卫在城外抓到雷鸢鸢,她跟战楚尘私奔,同行的还有一个刚赎身的歌伎,三人已经送去刑狱司,王妃要不要亲自去看看?”
柳若嫄一听,有些讶异。
雷鸢鸢伤人盗走金钗的事,她已经跟崔翩然说过了,而且上报了刑狱司。
没想到这么快就抓住人,而且还是静王府帮的忙。
“她怎么又跟战楚尘搅合在一起,还要私奔?”柳若嫄厌恶地皱眉,不禁又开始担心崔翩然。
崔大小姐这一辈子,所有的不幸,都源自她爱上一个渣男。
如果战楚尘真带雷鸢鸢私奔了,对崔翩然必将是致命一击。
她喜欢那么多年的男人,他刚认识一个女人没多久,就要跟新欢离京私奔,双宿双飞。
不顾夫妻之情,也不管未出生的孩子。
这让做妻子的情何以堪?
非抑郁死不可。
瑞征说起战楚尘和雷鸢鸢的事,也是满脸鄙夷,“这事说起来话长,他们这一对狗男女……”
原来雷鸢鸢对初衣下毒手,偷走一套价值万两的金钗之后,想换成银两悄悄离京。
她问了几家首饰铺,掌柜的都摇头拒收。
因为这套金钗在全京城独一无二,人人都知道太子买下送给柳大小姐,是有主又烫手的东西。
因此没人敢收,怕惹祸上身。
最后雷鸢鸢找到观月阁,是首富月观瑢的地盘。
观月阁的大掌柜倒没推脱搪塞,很快拿了一万两银票,收了这套金钗。
雷鸢鸢欢天喜地,有了一万两银子,她可以一辈子吃香喝辣,过享福的好日子。
她一心幻想着荣华富贵,把她爹雷舅爷完全抛到脑后。
让他留住柳府,反正有雪姨娘照应,饿不死冻不着,不必亲闺女操心照顾。
况且她临离开柳府时,已经留了一封告别信,跟家人断绝一切关系。
她手里的钱,都属于她自己的,亲爹来了也别想分走。
雷鸢鸢换了银子,刚走出观月阁,迎面就碰上战楚尘。
战楚尘得知她身上有一万两银子,就开始打歪主意。
他一直想给玉满楼的莺莺姑娘赎身,但崔翩然不给他五千两银子,让他气愤不已,却无计可施。
这时候见雷鸢鸢有钱,便上前花言巧语撩拨逗弄她。
雷鸢鸢虽然很绿茶,但对男人并没有多少经验。
在战楚尘温情脉脉的甜言蜜语攻势下,雷鸢鸢很快败下阵来,深深迷恋上这个男人,无法自拔。
她觉得女人一辈子终究要倚靠男人,自己有钱也不行,因为没有足够的安全感。
还是找个男人靠谱。
战楚尘虽然不是十全十美的良配,但相貌英俊,又有才华,而且对她无比温柔体贴。
尤其他口口声声说爱她,愿意为她放弃一切,跟她一起私奔,永远离开京城。
让雷鸢鸢十分动心。
战楚尘见她意动,趁机编谎话,要拿五千两银子给玉满楼的莺莺赎身,因为莺莺曾经有恩于他,大恩不报非君子。
不给莺莺赎身,他无法安心离开京城。
雷鸢鸢信以为真,用五千两银子给莺莺赎身,两人带着她一起上路。
战楚尘用雷鸢鸢剩下五千两银子买了豪华马车,置备了日用物品和食物,又给两个女人买华贵的衣裳首饰。
等离京的时候,雷鸢鸢的一万两花得七七八八,只剩下不足两千银子。
战楚尘带了一个随从马二,负责赶车,三人坐在马车里。
一路上战楚尘左拥右抱,享尽齐人之福。
莺莺是青楼出身,比普通女人更会讨男人喜欢,很快把战楚尘迷得神魂颠倒,恨不得时刻粘在她身上。
雷鸢鸢虽然很恼火,不愿跟歌伎共侍一夫。
但战楚尘对蒙骗女人得心应手,加上嘴甜油滑,对她又哄又宠,赌咒发誓不会变心。
雷鸢鸢见事已如此,已经无法回头,只能忍下了。
黄昏三人在城外客栈落脚,干柴烈火,抵死缠绵,难舍难分。
战楚尘并不想真的私奔,打算把两个女人搞定,一起带回京城收为外室。
到时候钱也花了,人也占了,乐得逍遥快活。
没想到住了三个晚上,就被静王府的暗卫抓到。
雷鸢鸢顿时慌了神。
她曾亲自去崔府认错道歉,如果再跟战楚尘有瓜葛,甘愿押送刑狱司,以私通罪受处罚。
她也知道自己卖掉的那一套金钗,本是太子赐赠的贵重物品,私自盗取转卖,触犯了律条。
两罪并罚,雷鸢鸢被暗卫押回京城,送去刑狱司。
战楚尘和莺莺作为重要的牵连人证,也一起押去刑狱司。
此时崔府、战府、静王府、太子府都已派人去询案,只等柳府人证到齐,雷鸢鸢就定罪了。
柳若嫄听了这些,不由得一阵厌恶反胃。
真是一对狗男女。
什么肮脏龌龊事都有。
反感之余,她又觉得雷鸢鸢愚不可及,那女人平时一副绿茶白莲相,又精明又势利,一点不肯吃亏。
人算不如天算,最终还是栽在渣男手里。
战楚尘那种男人说的话,竟然信以为真,注定就是悲剧。
但她对雷鸢鸢一点也不同情,贱人处处想占便宜,结果就是人财两失。
“让彩宁和屏香跟你去一趟刑狱司,把那套金钗原样不动拿回来,我就不去了,不想见那些无耻之徒。”柳若嫄淡淡说道。
但凡跟战楚尘那一坨屎沾上边,都得惹一身恶臭。
她留在府中守着初衣,岁月静好不香吗?
……
吃过晚饭后,柳若嫄沐浴更衣,熏上沉香,这时彩宁和屏香回来了。
屏香把一盒金钗放到她面前,正是太子送她的那一套首饰,“大小姐,东西原样不动拿回来了,雷鸢鸢罪有应得。”
雷鸢鸢犯了私通和盗窃之罪,判处斩掉左手,当堂棒打二十棍刑罚。
战楚尘把一万两银子几乎挥霍干净,但金钗得花钱买回来,交还原主。
金钗是静王妃的东西,谁也不敢赖账。
崔府和战府无奈,商议之后决定各出五千两,凑够一万两把金钗买回来,交给柳府的人。
崔翩然胎气不稳,在家中休息,始终没有露面。
她大概也对战楚尘失望透顶,不想在大庭广众的指指点点下看见他。
而崔大人心疼女儿,恨女婿丢脸不争气,说什么也不允许战楚尘包养两个女人。
战丞相也对战楚尘恨铁不成钢,为了让亲家消气,当众扇耳光教训这个不肖儿子。
战楚尘不敢硬带走两个女人,最后只得忍痛割爱,把莺莺送到战府当丫鬟。
至于雷鸢鸢,战楚尘已经占够她的身子,该得的便宜都得了。
就因为她,让他平白得罪了柳府和静王妃。
这女人已经断了一只手,留着也没用。
于是战楚尘当众宣布卖掉雷鸢鸢,可以得三百两银子,当私房银子。
雷鸢鸢是他的女人,男人卖自己的女人天经地义。
围观众人一阵唏嘘,有人说战楚尘无情,也有人说雷鸢鸢活该。
玉满楼的老鸨拿了三百两银子,把雷鸢鸢领走了。
雷鸢鸢是一个断手女人,本来不值这个价。
但她也是柳尚书府出来的表小姐,是战大公子占过的女人。
光是这两块活招牌,就能引起无数男人的兴趣。
传说中的知书达理的尚书府表小姐,谁不想尝尝是什么动人滋味?
更何况战大公子调教过这个女人,男人们更觉得刺激。
当晚雷鸢鸢的伤还没好,玉满楼就开始挂牌预定客人。
老鸨已经算好一笔账。
雷鸢鸢一天接五个客人,每人二两银子,一天就能赚十两。
三百两银子,一个月就回本了。
所以把她买回来,还是很划算的。
雷鸢鸢想通知雷舅爷和雪姨娘,花钱替她赎身。
但柳府已经嫌丢脸,又有她亲笔写的告别信为证,柳府管家当众宣布,柳府跟雷鸢鸢毫无瓜葛。
她是生是死,与柳府的人无关。
屏香讲完这些,柳若嫄听了雷鸢鸢的下场,情绪上没有一丝波澜。
一个女人作死作祸,能把自己作到这个地步,雷鸢鸢也算有本事。
可惜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以为靠自己的身体能攀上富贵公子哥,找到一生依傍的良人。
殊不知公子哥已经设下陷阱圈套,将她当做猎物和肥肉,吃干抹净之后,弃之如履。
战楚尘这一趟“私奔”真不亏,自己一点损失没有,财色双收,好处都捞尽了。
柳若嫄对这个男人的嫌恶观感,又重新刷新了一个高度。
……
厢房内一片寂静。
柳若嫄在床榻上盘膝而坐,闭目修炼内功。
崇烈家传的内功心法并不难,明晰易学。
虽然对于普通人来说,有了心法也未必能练成内功。
但柳若嫄却是信心满满。
她吃过青沫丹,基础跟别人不一样。
据说吃一颗青沫丹能打下内力根基,修炼一月抵得上正常练功十年。
她吃了三颗青沫丹,开局内力就提升十万点,至少比别人少奋斗三十年。
当下凝神静气,安心吐纳运气。
她幻想着过了这一晚,明天要飞檐走壁,爬房上树!
夜深人静,柳府内院四下一片黑暗,只有柳大小姐的闺房里燃着一盏油灯。
“呼——吸——吐——纳——”
她练了半个时辰,已经困得半晕状了。
双眼皮沉甸甸的,但她还在潜意识里运着内力。
“轰隆——”一声巨大的闷响,整个房子都晃动了一下。
柳若嫄登时惊醒。
她睁开眼睛,但四周一片平静,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刚才地震了?
她见周围一切完好,床还在,她也在……
没损坏什么。
于是不理刚才的巨大震动,重新闭上眼睛,专心练功。
……
那一声巨大的闷响不仅传遍整个京城,而且波及城外方圆几十里远。
几乎附近的所有修炼者都有所感知。
有人突破天阶灵力了?
众人惊讶,位置居然在京城。
自从二十年前月仙岛发生一场巨变,上千修炼者死于非命,灵草烧尽,丹药毁光,天阶高手在修炼界就成了一个传说,从来没人见过。
但听说《云仙经》能让低阶修炼者短期内突破天阶。
本来修炼者半信半疑,但今晚这一声巨大的震动,分明是突破天阶的征兆。
修炼者们都动心了。
一定是《云仙经》的功效,就在京城!
……
柳府厢房内。
房门轻轻打开,一道轩长俊逸的人影飘进来,抬手在柳若嫄眼前一拂。
女人身子微微倾倒。
人影连忙伸手,稳稳托住她的头,将她放平躺在床上。
望着这一张香甜熟睡的俏脸,刚刚恢复一身灵力的云子缙心中五味杂陈。
他为了她,不惜付出这么多。
却又不想让她知道。
不愿意让她担惊受怕。
这算不算……他爱上她了?
坐到床边,云子缙的手指按到女人的脉门上,探出她体内已经凝成一点内力,但只有薄薄一层。
他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一双眸子精光闪亮,眸光中透出几分温柔和怜惜神色。
这个小女人,每天盲目乐观。
很会异想天开。
以为这样练功就能变成顶级高手了?
那别人专心练几十年都不成,看她轻易成功岂不是要吐血?
云子缙眸光一沉,将她的双手掌心朝上。
然后他浑身经脉缓缓运转,把自己的丹田灵气导出来,从掌心输入她的体内。
瞬间一股淡雾般的灵气笼罩柳若嫄全身,从眉心到丹田,形成无数气流,快速运转着。
“叮——”的一声细响。
灵气冲破某个空间的声响,惊动了云子缙。
他皱眉低头一看,只见柳若嫄手指上戴着一枚乌银玄铁戒指。
此时戒指受到灵气冲击,竟打开了一个储物空间。
云子缙没料到是储物空间,猛地怔住。
他轻轻抬起她的手指,放在自己掌心中,跟他手上戴的乌银玄铁戒指触碰一起。
“唰——”
两枚戒指似乎有感应一般,同时散出耀眼的银光。
他心头通通狂跳,过往的种种陈年旧事涌上心头。
原本已经下定决心,要把那些事尘封起来,永远不再提起。
但眼前的乌银玄铁戒指犹如一根尖刺,穿透了他的意志,让他瞬间动摇了。
这两枚本是一对空间戒指。
他手上戴了一枚,另外一枚是在……
眼前浮现出一袭红衣的俏丽身影,明眸善睐,梨涡浅笑。
一双闪亮的眸子中透着似愁非愁的神色,转瞬间转化成无尽的哀怨。
云子缙微微闭上双眼,将脑中的影像尽数拂去。
过去的人和事,他回不去,她也回不来,何必再想这些,徒增烦恼。
将柳若嫄的手轻轻放下,他心头萦绕着百转千回的惆怅,一时有些发怔。
这小女人——
不知道从哪儿淘弄到了这枚戒指,可能……是巧合吧。
“狗头让路!”柳若嫄突然说梦话。
她浑身被灵气环绕,在床上舒服地翻个身,砸吧嘴说着,“我打遍天下无敌手。”
云子缙:“……”
这是练功还是睡觉?
睡觉也不老实。
他嘴角抿起一抹笑意,晶亮的眸中不由得透出几分宠溺的温柔。
看她这一副恣肆的睡相,她相公怎么受得了?
猛地想起来,自己不就是她相公?
那么,他到底能不能受得了?
云子缙眼眸暗了一下,心底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想跟她躺在一起……
那得试试才知道——
床榻很宽很大很舒服。
云子缙安静如鸡,躺在床上,伸手轻轻搂住身边的小女人。
她一头柔滑黑亮的长发散在枕头上,口中吐出的呼吸喷在他胸前,让他的心脏忽悠忽悠地颤动着。
心神荡漾,睡意全无。
他深呼吸一口气,不禁纳闷。
前一阵已经跟她一块睡过了。
为什么还这么紧张?
“狗男人!”柳若嫄嘴里嘟囔着,抬一条腿搭在他身上。
一只小手按在他脸上,用手指挠一挠,“脸上好痒。”
云子缙:“……”
你脸上痒,为什么挠我?
“呼——”女人翻个身,胳膊砸在他胸口上,嘴角的口水流到他肩头。
云子缙浑身绷紧,双眼直勾勾盯着幔帐顶上,一点不敢乱动。
还好,能挺住。
“嫄儿……”他轻声唤了一下。
一只小手又打在他脸上。
他深呼吸——
想跟女人保持亲密关系……太难了。
但他不能退缩,更不能放弃。
世上的男人和女人,都是经历过千百次反复磨合,才渐渐适应亲密关系。
为了尽早适应跟她的亲密关系,他决定以后每晚都来!
云子缙闭上双眼,侧翻一下身子,伸手搂住女人香软的细腰,脸上露出享受又满意的笑容。
厢房外,瑞征站在屋檐下,等得百无聊赖。
都几个时辰了,王爷怎么还不出来?
不是说看一眼就走吗?
不是说不打扰王妃睡觉吗?
不是说轻轻的来,悄悄的去,不带走一片云彩吗?
怎么还不出来?
他等得心焦,脚步挪到窗口处,伸长脖子往厢房里看去。
烛光之下,只见云子缙躺在床上,伸手搂着柳若嫄,双眼微闭,一脸惬意享受的舒适神情。
瑞征表情裂开:“……”
真想不到,你是这样的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