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府,后院厢房内。
沐浴更衣完毕,柳若嫄总算能躺在床上歇一口气。
在外面折腾一整天,浑身骨头都累软了,尤其在静王府硬生生坐了一下午,茶水都快喝吐了。
她心里暗骂狗男人。
又残忍又阴郁。
他不配让她心软,只配谈条件和钱!
柳若嫄从衣领中拿出一个用红绳系的小小印章,上面是“风影令”的印记。
静歌以前执行任务,用“风影令”可以调动隐藏在京城中的密探暗网。
太子出于谨慎,从来不亲自露面联络暗网。
一切指令都由静歌代为下达,用的信物印章就是“风影令”。
京城的密探暗网受静歌直接调派,但手下人都没见过上司的真容,“风影令”是唯一的联络信物。
八十条暗网,见令如见人。
如今静歌已死,柳若嫄要把整个暗网转到自己名下。
失去暗网密探这一项保障,太子犹如被剪断两翼,失去耳目,不仅飞不起来,也失明失聪,听不见看不见。
这正是她想要的,一步步将太子从高位拉下来。
柳若嫄将印章放回衣领里,眸光闪出一抹玩味的冷意。
云其祯,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此时柳府华灯初上,屋里门外灯光闪烁,一片红灿昏黄,显得华丽又温暖。
柳府的规模和陈设虽比不上静王府,但内院静谧,她的闺房连着一个小花园,亭台楼阁,水榭回廊一样不缺。
柳若嫄顿觉心里美滋滋的,回娘家躺赢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她盘算着给自己置办点好吃好穿好玩的东西。
前一世待在绮陌红楼里,绫罗绸缎穿过不少,珠宝首饰戴过不少,但都是为了取悦男人,刺探消息,不是自己真心想要的。
今世是柳府大小姐,有钱有颜有娘家,想吃穿什么都尽随心意,半点不能委屈自己。
“大小姐!”这时丫鬟初衣进来,声音急切,“晚上老爷夫人备了家宴,二小姐和姨娘们都盛装打扮,正等着大小姐入席呢。”
备了家宴?
柳若嫄顿时来了精神,“骨碌”一下从床上坐起来。
这么快就要赴鸿门宴了?
大场面来了,要正式开始宅斗的节奏啊。
呵呵,她太喜欢了,都有点迫不及待!
以前她是定云国最知名的头牌花魁,早就练出一身斗天斗地斗人的过硬本事。
重生后小试牛刀一把,跟静王斗了两回合,又斗了几个挑衅的贱人,到现在还没斗过瘾呢。
今晚趁着家宴,继续未完的斗渣斗贱事业!
赶紧打扮收拾妥当,柳若嫄专门换了一身细薄的淡红纱衣,手腕戴着皇后赐的一对白玉镯,更衬得她肌肤赛雪,光彩熠熠。
宅斗必胜法门第一式:颜值和气势决不能输!
花厅里华灯照耀明亮,内外站着一众伺候的丫鬟婆子。
柳若嫄迈步进花厅,见圆桌旁除了柳致堂和柳夫人之外,还有三个衣饰华丽,表情傲慢的女人,正目光灼灼地看向她。
几个人早已正襟危坐,等候她多时了。
柳致堂穿了一身家常便服,显得随意又不失威严。
柳夫人特意打扮了一番,穿了富贵云纹的绸缎衣裳,云髻高耸,冷眸淡眉,一副正房夫人的端庄派头。
紧挨着柳致堂坐的,是穿粉色衣裳的雪慕颜,她此时浑身上下一副娇柔病弱的模样,一脸清丽妩媚,只是被粉色衣裙一衬,显出几分俗气。
坐在柳夫人旁边的,是穿花色衣裳的凤姨娘凤翎,此时横着一双丹凤眼,露出十分厉害的神色,目光不屑地朝柳若嫄瞥一下。
席间表情冷肃的少女是二小姐柳冰瑚,一身纯白如雪的轻纱衣裳,显得十分扎眼。
她化了一个精细的妆容,眉眼如画,清秀怡人,单看容貌也算中上之姿,只是神色肃穆,显得十分冰冷古板。
柳若嫄一看她这副装扮和神情,顿时明白了,怪不得柳致堂抱怨她披麻戴孝,其实也是有道理的——
好好的一个大家闺秀,整天穿一身白衣服,确实容易让人联想到丧服。
她这一副面无表情,板着一张丧气脸,那副神情真像死了爹一样!
席中除了柳致堂,全是女人。
柳府三少爷柳空暮在宫中陪皇子读书,平时不在府中,所以家宴中没有他的身影。
柳若嫄一入座,家宴正式开席,柳夫人吩咐丫鬟摆上酒水菜肴。
凤翎一直看柳若嫄不顺眼,故意阴阳怪气开口道:“大小姐没出嫁之前,没少让老爷夫人操心,这嫁了人还不省心,跟静王闹别扭,闹得全京城都知道。才嫁三天就被王爷赶回娘家来,看把咱们老爷气的,这一整天都胸闷头疼!”
柳若嫄不动声色,冷淡的眸光轻瞥她一眼。
看看这小妾牙尖嘴利,白的都能说成黑的!
明明是她主动和离,到了这个女人嘴里,就变成王爷把她赶回娘家了。
桌旁众人都不出声,冷眼旁观。
以前柳若嫄没出嫁时,就跟凤姨娘不对付,平时凤翎没少叨叨逼逼,对大小姐冷嘲热讽。
大小姐脑子愚笨,嘴皮子也不灵活,每次都说不过凤姨娘,只能瞪眼生气,跳脚骂人,被丫鬟们暗地里嘲笑几次,更坐实了她的愚蠢。
柳若嫄见一群人都想看她笑话,嘴角勾起一个弧度。
呵呵,凤姨娘这次要失算了。
大小姐嫁人之后,再重返娘家,连内芯都换了,新仇旧恨一起算,她当然不能轻饶了当初欺负她的人。
柳若嫄不动声色,淡淡笑道:“本小姐刚回来几天,你就这么不安分?如今我是静王妃,手上有生杀大权,这尚书府的人,没有我不能动的,也没有我不敢动的!我先把丑话说在前头,以后凤姨娘过日子要谨慎小心了,千万不要犯在我手上!”
众人:“……”
她这话中有话,带着几分摄人的威胁,让人不得不慎重。
凤翎猛地一惊,心中有些忐忑,蠢货大小姐的这张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她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死死咬着嘴唇,虽然心里不服,却不敢再开口挑衅。
柳致堂紧皱眉头,朝凤翎瞪了一眼,嫌她没事找事,嘴太欠抽了。
柳若嫄虽是他柳致堂的女儿,但定云国尊卑有序,她如今毕竟是静王妃,回到娘家地位也高,这是不争的事实。
昨天是他太冲动了,幸好没绑了静王妃去跪祠堂,否则头顶的官帽恐怕保不住。
柳若嫄安静坐着不动,许是她方才的气势太凌厉,此时众人考虑她的静王妃身份,都不敢动筷。
一屋子鸦雀无声,场面十分肃穆压抑。
柳若嫄绷着一股强势的气场,正襟危坐,心中暗暗高兴。
静王妃的头衔真不玩虚的,关键时刻还挺好用!
趁着回娘家暂住,她非得把静王妃的架子端足了,好好威风一把才行,让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小妾奴才们知道她的厉害。
冷声咳了一下,柳若嫄顿时变身高冷王妃,她吩咐初衣端盘子来,夹了席中几个好吃的菜肴,放到自己面前。
转瞬,一桌子饭菜的精华,都在她盘子里。
众人:“……”
这是传说中的吃独食吗!
柳若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盈盈说道,“都别客气,自己家里,想吃什么吃什么。”
众人都憋着一股闷气,心里不是滋味,谁都不出声。
风水轮流转,以前柳若嫄在家中,任何呵斥来呵斥去,没人给她好脸色。
可她嫁了人再回娘家,摇身一变成了王妃,顿时来个大反转,现在所有人都得谦让着她,甚至巴结着她。
怎么会这样?
好气啊!
柳若嫄慢悠悠伸筷子吃了一口菜,众人这才动筷子。
雪慕颜和凤翎心里堵得慌,故意挑剔着,“老爷,这道菜太油腻了,人家不想吃……”
“那个汤是什么啊,好难喝啊,没胃口。”
眼见柳致堂的两个妾室又撒娇又挑食,柳若嫄觉得十分碍眼,偏偏见柳夫人低头不语,一脸心烦表情,但也只能假装没看见。
柳若嫄眸光一闪,冷了冷脸,吩咐初衣道:“给两位姨娘多夹些羊肉,寓意吉祥。看姨娘都瘦成一把骨头了,弱不禁风的,好像咱们府上虐待人,吃不饱饭似的。”
两个姨娘:“……”
人家瘦是为了保持身材,故意减肥才弱不禁风的好吗!
初衣是个精明的丫头,眼珠一转,立马给雪慕颜和凤翎夹了两大盘羊肉,笑道:“这是王妃娘娘赏的吉祥肉,两位姨娘可要吃完哦!”
两人瞪着盘子的羊肉,欲哭无泪。
雪慕颜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咬着嘴唇低头不语,十分娇柔可怜,楚楚动人。
凤翎脸上表情凝固,瞪着一大盘子油腻腻的羊肉,渐渐表情裂开,脸上肌肉都扭曲了。
“吃吧,别浪费。”柳若嫄淡淡说道。
两人脸色一白,只能踌躇地拿起筷子,硬着头皮吃了一大口羊肉。
静王妃赏赐的吉祥肉,撑死也得把它吃光。
真的好恨啊!
席中一片安静,无人说话。
柳夫人眸底闪过一抹笑意,心中暗暗高兴,第一次觉得柳若嫄真懂事,怎么看怎么可爱。
不愧是她生的亲闺女!
盘中的羊肉实在太多,而且油腻,凤翎吃了几口就觉胸口饱胀,心中憋屈又恼恨。
眼见柳若嫄身穿一袭罗纱锦衣,轻盈华贵,一看就是顶级上好的纱料,更是嫉妒怨恨不已。
原先大小姐没出嫁的时候,在家里受尽她们的嘲弄,打扮也没这般华丽富贵。
没想到嫁去静王府三天,再回来变得艳光四射,不仅成了身份尊贵的绝色美人王妃,还踩在她们头上作威作福!
这口气真是咽不下去!
她瞅着柳若嫄的罗纱锦衣,越看越觉得心里烦躁,直烧得慌。
她丹凤眼一低,眼珠转动几下,盘算着怎么给静王妃敬一杯酒,先毁了她的衣裳,再把刚才丢的场子找回来!
心中有了打算,凤翎端起酒杯,起身走到柳若嫄跟前,满脸堆笑,假意给她道歉:“我这个人心直口快,笨口拙舌,大小姐原谅我不会说话——”
说着,手上故意一抖,一杯酒泼在柳若嫄衣服上。
酒色暗红,浸入她的罗纱锦衣,染了一大片污渍。
“哎呦,大小姐,看我这笨手笨脚的,弄脏你的衣裳了……”凤翎舔脸笑着,故意夸张地抱歉道。
柳若嫄坐着不动,静静地看她表演,只觉得这场戏演得太拙劣了。
往她身上泼酒?
等了半天,就让她看这个小把戏?
段位不行啊,不扛斗怎么办?
这时一直沉默的雪慕颜突然起身,也走到柳若嫄跟前,手中拿了一块手帕,帮她擦衣服上的酒,柔柔弱弱地说道:“这酒沾在身上可不好洗呢,可惜了这贵重的罗纱衣。”
说着,她指甲暗暗用力,“呲”地将罗纱撕扯了一个口子。
“对不住了,静王妃,我手太重了,真不是故意的。”雪慕颜惊慌失措道。
柳若嫄眸光平淡,冷眼看这两人在她面前哼哼唧唧道歉,装腔作势地演戏。
真是贱人。
一个不够,还凑成一双!
她本来也没想主动宅斗,如果这帮人让她安静地吃顿饭,她也愿意岁月静好,淡泊安然。
但贱人非要逼她露一手——
好嘛,她最擅长对付狗男人和贱女人了!
今晚,两个贱人撞到她强项上了。
柳若嫄眸光转动,冷冷瞥两人一眼,在凤翎上前弯腰道歉时,她暗中把手腕往桌边一撞,“咔”右腕上的白玉手镯裂碎了。
“凤姨娘,你把我的手镯弄碎了。”她故意叫了一声,声音中带着几分恼怒和惋惜。
凤翎一双丹凤眼眯紧,顿时心花怒放。
她还没主动出手呢,镯子就这么碎了,哈哈,真是老天爷助她!
“哎呀,好可惜啊,快让我看一下。”雪慕颜也凑上前来,还没看清楚柳若嫄的状况,只听“咔”一声细响,她左腕的白玉手镯也碎了。
“雪姨娘,你为什么也弄坏我镯子?”柳若嫄又惊叫了一声,露出一个郁闷哀戚的表情,好像快要哭出来。
雪慕颜先是一怔,随即暗自冷哼活该,表面上柔弱说道:“我不是故意的,弄坏王妃的镯子……是我不好,真的对不起……”
她跟凤翎平时没少勾心斗角,但此时两人同仇敌忾,一致对外。
她们的共同敌人是柳若嫄,今晚非让大小姐出丑不可!
相比凤翎的嫉恨,雪慕颜对柳若嫄更多了几分戒心和厌恶。
嫁出去的女儿又回娘家住,听这蠢货的意思,好像还要赖在府里不走了。
这太让她糟心了,府里的钱财都经她手管着,她可不能一辈子白养个吃闲饭的小姐。
老爷已经答应,让她替大小姐管嫁妆。也就是说,那些好东西现在都是她的了。
既然有老爷给她撑腰,她还怕什么静王妃?
静王自己就是无权无势的落魄王爷,一个被赶回娘家的王妃能值几斤几两?
想在柳府作威作福,开玩笑吗?
雪慕颜趁今晚的家宴,存心要给柳若嫄来一个下马威。
蠢丫头是王妃又怎样?
跟她斗心机,这臭丫头还嫩了点。
“王妃,我们是无心的呦,而且已经道歉了嘛,王妃就原谅我们吧。”雪慕颜故意娇滴滴说道。
她们弄坏她衣服和镯子,当着老爷的面,王妃还能咄咄逼人,强压一头吗?
哼,蠢丫头恐怕也找不出什么理由吧,吃的这些暗亏,就往肚子里咽吧!
柳若嫄听见她矫揉造作的声音,差点吐了。
雪慕颜平时挺正常一女人,还端着点清贵佳人的架子,小人得志,假装贵妇的模样,多少还像点样子。
怎么当着柳致堂的面,就变成一副软骨病满脸媚态的贱货了?
这一副绿茶味的黑心舔狗样,柳致堂那老男人怎么受得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