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意！
这是世间剑修最锋锐之意，乃是剑道长存的根本。
章立从修行以来，并未将自己当成一个真正的修剑。
他不敢。修剑道，不只是要手中有剑，最最重要的是要做到心中有剑。
当一个人心中有了剑，行事方式便会改变。
当初在修行世界时候，他章立能三年不出头，只为隐藏自己的金手指。
他能权衡利弊，最终选择来到凡尘世界做镇守弟子。
可从修了剑道之后，不知不觉，他行事越发果断，数次在生死之间徘徊。
他曾有意的将让自己不要做剑修，只是将剑道作为自己的护道之法。
可是直到在明王州中与金丹境争锋，他方才彻底明白，修行，就是修心，既然手上已经握剑，便没有了选择。
既想要长剑在手的锋锐，又想要行事谨慎的心境，那最终是不成的。
提了剑，就是剑修。
修行之路，本就该一路前行，心中无惧。
想通这一点后，他知行合一，再不压制心中战意，不知不觉，手臂上的剑道剑种萌芽，生长，已经化为一颗青翠小树。
这青翠小树之中所蕴藏的剑意，比之前那颗剑种时候，不知要浑厚多少倍。
这也是此时他一剑刺出，就让萧晴儿惊讶的原因。
如此一剑，已经堪堪可与金丹境交手。
青色的剑锋之上，有半尺长的透亮光晕吞吐。
这光之中，带着斩开一切的锐气。
剑意。
至少已经凝聚出三成的剑意。
剑气聚而剑芒出，剑芒凝方才有剑意生。
剑意号称无坚不摧，万法可破，是世间修行者护道之法中最犀利之道。
剑道既是护道之法，也是修行之路。
一道剑光，闪烁刺出。
“当——”
萧晴儿指尖点在剑锋之上。
淡青色的剑光直接将她指尖的妖光斩开，让她面色一促，不得不身形往后退一步。
她另外一只手探出，一把抓向章立。
但章立的身形却陡然一散，然后出现在她身侧，再一剑刺出。
这速度，这应对，根本不是寻常筑基境五层以下修行者能有。
武道修行，方寸之间纵横。
若说剑道是三尺青锋无敌手，那武道便可称拳锋之前，有我无敌。
“当——”
“当——”
一道道剑光或刺或挑，或斩或划，不离萧晴儿身周三尺。
武道大宗师境八重，不坠之境，让章立的速度快出许多，人随剑走，立于萧晴儿身侧，好似跗骨之影。
那剑光，灵动到极点，真的是羚羊挂角，飞鸿入云，一招一式都无迹可寻。
剑道与武道相合，堪称绝妙！
“长进不小啊！”
萧晴儿被剑光缠住，一位金丹大妖竟是无还手之力。
这等景象，让她惊异之中透出恼怒。
谁才是金丹境？
这是不是反了？
一声低喝，萧晴儿身周撑起一道妖光屏障，挡住一道剑光。
屏障破碎，剑锋向着她前胸扫过。
萧晴儿不管剑光侵袭，双手拈指结印，道道青色箭矢在身前汇聚，向着章立射来。
箭矢是她的妖力所化，每一根都堪比法器。
金丹大妖的实力，不容怀疑。
箭矢一现，就有破开天地的巨力加持。
这等距离，箭矢与长剑无异，直接刺出。
太近。
太快。
一寸短一寸险。
近身搏杀虽然让章立将剑道和武道之力发挥到最大，却也让这份搏杀变的凶险起来。
“嘭——”
章立的身躯被箭矢一击而碎。
萧晴儿微微一愣。
死了？
这可是真君重点关注的家伙，被自己杀死了？
不对！
她忽然面色一变，身形往着左侧硬生生挪移三尺。
“刺啦——”
青色晶亮长剑从她之前所处位置一剑横扫，带起一声尖利的剑啸之声。
剑锋划过萧晴儿的衣裙，带起轻纱撕裂的声响。
灵器幻身！
刚才与萧晴儿相斗的，不过是章立八成战力的幻身而已。
只是他全力操控幻身，展现出的战力，竟然能与金丹相斗！
萧晴儿一声低嘶，身形化为十丈青蛇。
对于妖，更是灵智超绝的大妖来说，虽然显化妖身战力更强，寻常时候却不愿意。
因为正如剑修修剑要心手合一，妖若是想以化人修行，走上修行大道，那也要长久维持人身方才可以。
便如此时，萧晴儿在危急时刻显化妖身，就算是破了修行，起码数年的苦修断送。
青蛇双目之中，透着惊异还有一丝怒色。
刚才是它大意了，没有闪。
只是它也没有想到，章立的剑道实力竟是已经强到这等程度。
这才离开一趟，就能这般强横，那以后还得了？
手持长剑的章立身形不退，左手抬起，指尖上一颗淡金色的雷珠闪耀。
与金丹境大妖全力一战？
不是不可以！
章立有热血沸腾之感。
青蛇口中“呲呲”嘶吼，目中闪过怒意。
“好了，这小子是故意激你发怒。”一道声音在虚空之中响起，青色的云光笼罩萧晴儿身上，将其妖身化去，重新显露出女妖样子。
萧晴儿面上带着惊喜与感激，轻轻躬身。
这一道青光，不但弥补了她之前的损失，还有一丝提升。
这是对她的补偿和奖赏。
“多谢真君。”
她看向前方虚空之中背着手，面色平静的白发道人。
章立转过身，收起长剑，向着道人躬身施礼。
“晚辈章立拜见朱元真君。”
朱元真君，甘愿驻守镇妖塔的上古大修，超越元婴境的大能存在。
这一位，乃是此方凡俗世界第一强者。
不止是因为修为强横，这一位更是甘愿为世间修行大道牺牲，留在镇妖塔中，守护凡俗世界。
章立从天道的记忆光影之中，数次见到朱元真君为维持凡俗世界生灵长存而出手。
看着面前的章立，朱元真君摆摆手，让萧晴儿离开。
“其实你早知道本君存在，今日来，就是为见我，对吧？”朱元真君抬手，章立感觉一道清风，便将自己扶起。
章立抬头看朱元真君面上带着笑意，点点头道：“晚辈确实是为来见真君前辈。”
与这等强者直面，他要做的就是坦诚。
他知道，对于朱元真君来说，想知道的事情绝对都知道，自己隐瞒什么也无意义。
反过来，既然这位从始至终都没有对自己有什么恶意，那就算不会给自己机缘，也不会伤害自己。
“你从卢阳洲来，然后在景元观潜修，行事还算正派，数次为救凡俗百姓而出手。”
朱元真君背着手，缓步前行，口中悠悠轻语。
章立跟在他身后，听他说话。
“伱能知道积攒功德，能在封仙符的巨大诱惑之前没有迷失，说明心性不错。”
“还有，入地仙界而果断归来，说明你对此方凡俗世界还是有感情的。”
转过头，看着面前的章立，朱元真君说出一句让他后背冒汗的话来。
“能得到荡魔钟的认可，说明，你不是一个迂腐之人。”
荡魔钟！
这位真君连自己的器灵分身事情都知道！
章立微微躬身，开口道：“道无正邪，法无善恶，一切修行，皆明于心，见于行。”
明心见性，方见真我。
修行，就是看见真我，完善真我的过程。
一路走来，越是见繁华，章立越是能明自我。
他的话，让朱元真君微微一愣。
他身上，一道淡淡的云光翻滚。
一位超越元婴境的大修士，镇守凡尘世界无数年的强者，此时竟然被一位后辈筑基境小修的一句话引动心境变化。
不是朱元真君的心性修为不够稳固，而是这句话，让他有触动，也是这么多年，他再未见此等心性透彻之人。
“哈哈，好，好。”朱元真君看着面前的章立，长笑出声。
“我观你这一路修行顺畅，修为进境急速，还准备告诫你一番，如今看，是没必要了。”
“有此心性，大道可期。”
大道可期。
这是一位真君大能强者对章立的肯定。
若是其他修行者，能得真君这样一句评价，可以拿来吹嘘一辈子。
但章立是不同的。
在他看来，自己此生必定大道可期。
面前这位真君，也只是自己要翻越的一座高山之一。
“真君，晚辈还是愿意聆听教诲的。”章立拱手说道。
他的话惹来朱元真君哈哈大笑。
章立倒不是对一位真君大能无敬畏之心，只是他并无那等将敬畏刻在骨子里的谦卑罢了。
估计是因为，他本就不是此方世界中人，少了那种与生俱来的对强者的畏惧吧？
朱元真君从前时候就是高高在上的强者，在这凡俗世界更是驻守镇妖塔，世间绝顶。
这样一来，能如章立这般与他直面交谈的人，还真没有。
此时两人说话，这等轻松随意，让朱元真君都带着一丝唏嘘。
他都不记得多少年没有与人这样说话了。
“你别觉得我坐镇镇妖塔没有私心。”
“不是这件异宝守护，我也早已寿元断绝而陨落。”
“不成真仙，谁都有寿元断绝之危。”
镇守凡尘世界并非全都是为人间大义，修行之路，便是元婴之上的大能也是步步艰辛。
朱元真君的话语之中多出几分亲和，多了些烟火气。
这般听着，倒是更让章立舒服。
这才是真正的修行，而不是不食人间烟火，带着高高在上的冷漠仙神。
不是真仙，却强要端起仙的架子。
朱元真君明显心情不错，与章立在这镇妖塔地下三层一边漫步，一边交谈。
章立对凡俗世界和地仙界，以及修行世界都有不少疑惑，此时遇到这位大能，刚好询问。
“当年仙界崩塌，化为碎散无数的修行世界，我与诸位道友落在卢阳洲。”
“因为灵气逸散，修行世界掀起浩大的伐灵之战。”
伐灵之战不是一洲之争，而是整个修行世界要抢夺灵界的灵气。
原本的灵界也是广袤无边的存在，其中强者也实力强绝。
这一战绵延数万年，最终灵界崩塌，镇守地仙带着天道之力化为地仙界，修行世界带走了灵气，延续修行世界的大道根基。
朱元真君和许多修行世界强者留在凡俗世界镇守通道，原本确实是为镇压地仙界。
但随着凡俗世界越发没落，地仙界之人也少有再往凡俗世界来。
相反，修行世界反而不少势力悄然来寻求与地仙界做生意，换取灵石，灵药等宝物。
镇守通道的任务，从原本的防备地仙界，成了之后的阻止大规模交易。
“如果让地仙界探查到修行世界的虚实，后果不堪设想。”
朱元真君摇摇头，轻声说道。
地仙界固守一方，反而灵气充裕，修行世界太过广大，灵气慢慢消散。
不知不觉中，地仙界的实力已经远超修行世界。
“前辈，修行世界当真没落如此？”章立有些疑惑的开口。
“据说修行世界的灵气逸散如此之快，是因为天道崩塌，无法凝聚灵气，还有，”朱元真君眯起眼睛，压低声音，“当年不少老伙计效仿地仙界之法，重聚一方小仙界。”
天道不存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上古仙界残存大能悄然联合，仿照地仙界建立了一座抽取修行世界力量供养的小仙界。
当初小仙界才建立时候，还有人来请朱元真君去，被拒绝了。
之后小仙界几乎与修行世界断绝往来，便更不会有人来凡俗世界了。
“随着镇守通道的消失，很多当年的布置都已经失落在岁月长河之中。”
“很多地仙界，也崩塌无踪。”
看着前方的虚幻天地，朱元真君面色复杂，轻声低语。
一位从上古时代存留至今的大能，看过无数的世界变迁。
地仙界也好，修行界也罢，按照这种趋势，最终恐怕都会崩溃。
章立知道，有些事情不是人力能改变。
“前辈，不知魔欢大尊，现在在何处？”
“此方凡俗世界的天道……”
看着朱元真君，章立低声开口。
天道。
魔欢大尊。
朱元真君转身，目光落在章立身上。
这目光落下的瞬间，章立仿佛浑身被利剑直接刺中，从身躯到神魂，全都要被冻结。
“你，愿意成为这一方世界的主人吗？”朱元真君看着章立，郑重开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