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管院内那瞪红双眼楚楚可怜的亡国公主,离开扬辰园的萧辰直奔金雀园而去,有刻意冷落孙思妙的意思。
一来孙思妙身后的关系太复杂,如今的局势下,自己最好还是离她远些。
二来就是敲打敲打亡国公主脑子中不该有的念头了,萧辰不怕事儿,但也不想真被人当枪使。
来到金雀园门口,萧辰顿时又变得为难起来。
小院那道紧闭的房门,就仿佛连接地狱的大门,让萧辰望而却步。
吴良凑到萧辰跟前,有些忧虑地道:“王爷,要不然让旁人送去,毕竟杜姑娘现在气儿还没消呢!”
摇摇头,萧辰面露难色道:“正是因为她气儿没消,所以这东西就更应该由我送过去了,若是我让旁人送去,那丫头非但不会领情,还会更加生气。”
吴良竖了个大拇指:“王爷果然是王爷,高明!”
萧辰只在瞬间就破了功,转头有些担忧的望着吴良道:“要不然你还是知会一声那几位前辈,多照看着点。”
“欸!”吴良点头,将大氅递给萧辰,转头没入了无边黑夜之中。
夜风萧索,萧辰手捧大氅,浑身却有些不自在,一步步走向金雀园,萧辰只感觉自己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院门口,萧辰迟疑片刻,还是伸手推向院门。
“咯吱!”
院门被萧辰轻易推开,出人预料的是,眼前的院门并未上锁。
萧辰一时间心跳加速,这太不合情理了。
转头望向寂静的黑夜,似乎能感受到黑夜中有几双年迈的眼睛在注视着自己,萧辰心里这才多了几分底气。
迈步走进院子,院内静悄悄的,但屋内的灯火依旧明亮。
萧辰手捧大氅的双手已经满是汗渍,萧辰头一次感觉自己这么紧张。
“我……”
望着明亮的窗户,萧辰欲言又止。
倒是房门适时打开,今儿个的杜莹莹却没有提剑。
妙曼的身姿上穿了一件紧致的白色长裙,精致的脸颊之上略施粉黛,映衬着屋内的灯火,如同九天皓月一般明亮动人。
今夜的杜莹莹,真的极美,饶是萧辰都看得微微愣神。
望着萧辰手中捧着的大氅,杜莹莹眼眸之中飞速闪过一抹诧异,又很快恢复平静。
嘴角挤出一抹温和的笑意,杜莹莹脸色平静的朝萧辰道:
“夜深了,王爷既然都来了,那便进来坐吧!”
那落在旁人眼中充满诱惑暗示的言行,却是让萧辰心神狂跳。
绝对不对劲,萧辰可以以自己十四年风月的经验保证,今儿个的杜莹莹,绝对有问题!不拿剑的杜莹莹,比起拿剑的杜莹莹危险了不知道多少倍。
可有问题又怎么样,萧大纨绔至死也不会忘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格言。
在心中强行给自己打了打气,萧辰手捧大氅,迈步走进房中。
“莹莹,我是看天气开始变冷,所以刻意送了这件大氅来给你御寒!”萧辰还未落座,就急忙向杜莹莹解释。
杜莹莹面无表情,缓缓关上房门。
萧辰能感觉到随着房门关闭,屋内的温度都在刹那间降低了好几度。
杜莹莹原本温和的面庞之上露出点点寒霜,不急不缓地道:
“我倒是真没想到,你居然真的敢进这道房门。”
说话间,杜莹莹从怀中摸出了一把数寸长的匕首,烛火之下,锋利的匕首上泛着点点寒光。
萧辰向后倒退一步,坚实而冰冷的墙壁顿时拦住了萧辰的去路。
望着萧辰面露慌张的模样,杜莹莹心里顿时升起一股巨大的满足感。
“萧王爷,你放心,我下手很快,不会有什么痛觉的。”杜莹莹似笑非笑,手持匕首一步步逼近萧辰。
望着眼前的杜莹莹,萧辰破天荒的有些后悔。
什么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事到临头的萧辰惊觉,这世间哪有什么比自己小命还重要的 ?
这些个成天胡诌的文人,当真是该杀该死。
脸上挤出一抹求饶的表情,萧辰飞速将大氅举到身前,无比认真地道:
“我真是来送衣服的,再者你我之间也没有什么生死大仇,何必要动刀动枪的呢?”
“是吗?”杜莹莹冷笑一声,凑到萧辰跟前道:“萧辰,你就说你这一生,辱没了多少姑娘的清白,我就是为了那些遭你毒手的女孩子,也有足够的理由替天行道。”
萧辰欲哭无泪,连连摆手道:
“杜姑娘,我实话跟你说吧,我虽然游戏花间十数年,但我至今还没碰过一个良家姑娘,不信你大可以让你父亲飞鸽京都去问啊!”
杜莹莹闻言脸上露出一抹诧异,她怎么也不敢相信,萧辰这般的纨绔子弟,能有坐怀不乱的操守。
“你是说真的?”
“真的!”萧辰举起三指,对天发誓!
可谁知杜莹莹听完更加生气了,匕首猛地架在萧辰脖颈之上,杜莹莹怒不可遏地道:“你若真是如此,那便更加可恶了。”
萧辰一脸茫然:“这都哪儿跟哪儿?”
杜莹莹怒哼一声道:
“若是你真做了那禽兽之事,事后也知道肩负责任也就罢了,可你什么都没做,那些被你掳进府里的姑娘,名声一样被你败坏干净了,此生注定要埋着头生活一辈子,你可曾想过,她们余生该怎么办?”
萧辰一怔,望着杜莹莹有些不确定地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我派人把她们都接回永安来?”
美目死死的盯着萧辰,杜莹莹一时间都被萧辰气乐了。
“你……你这只会花言巧语的登徒子,我就该一刀杀了你!”
“够了!”就在此时,屋外忽然传来一道苍老而低沉的声音:“杜姑娘,有些事儿,适可而止的好,永安王爷肩负永安安危,事关天下,可不是你想动就能动的!”
“张爷爷!”听到这道声音,萧辰脸上不由得露出一抹狂喜之色。
早在自己还没前往京都的时候,他便知道自己父亲身边一直跟着个神秘的邋遢老者。
老者姓张,名字不详,但即便萧鼎,也对他极为恭敬,在萧辰印象中,老人一直不显山不露水,倒也看不出个强弱,只是如今再看,那定是一番世外高人的做派了。
苍老的声音如同惊雷一般在杜莹莹心头炸响,竟是让杜莹莹手中的匕首都不由得微微一松,显然是使用了某种高深的内功武学。
杜莹莹心里清楚,这是遇上高人了。
本就没有真要杀了萧辰之心的杜莹莹趁势借坡下驴,不过临了也不忘丢下一句狠话。
“今日算你走运,萧辰,下次但凡再有机会,我一定会毫不手软的一剑要了你的小命。”
萧大纨绔哪有心思分辨真假,放下大氅便夺门而出。
待到萧辰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黑夜中,杜莹莹的目光这才看向了桌上那厚实的大氅,目光也逐渐变得温和起来。
院门外,萧辰见到了那位阔别十四年未见的张老前辈,老人身穿一身布衣,手里拄着根拐杖,苍老的脸庞之上布满褶皱,看起来老态龙钟,似乎是一阵风都可以将他吹倒一般。
可老人的眼底却熠熠生辉,就像是黑夜中两颗闪亮的繁星。
“多谢张爷爷救命之恩!”金雀园外,萧辰对着张谷深深鞠了一躬。
老人摆摆手,轻笑着叹息道:“什么救命之恩,老爷子我虽然上了年纪,可这眼睛清楚着呢,那姑娘压根就没有杀你的心思,我不过是恰好开口,给她一个台阶下罢了!”
萧辰一怔,旋即脸上露出喜悦之色道:“张爷爷说得可是真的?”
张谷面露思索之色喃喃道:“八九不离十!”
“嘿嘿!”萧辰一拍大腿。
“我就说那丫头不能真有那么狠的心,小爷用心良苦的送她礼物,她还翻脸不认人,那委实是有点不讲道理了!”
吴良嘿嘿一笑道:“王爷,要说当局者迷呢,杜姑娘之前都说明了要杀你,你说让她忽然对您感激涕零的,搁谁也需要个过程不是?”
“依我看啊,杜姑娘就是脸皮子薄!”
萧辰摩梭着下巴琢磨片刻,随后重重的拍了拍吴良的肩膀:“事后诸葛亮的本事见长,不错,有长进!”
吴良连忙露出个受宠若惊的模样道:“王爷说的那儿话,都是跟着王爷耳濡目染学来的。”
一旁的张谷静静的打量着这对儿狼狈为奸的祸害,略有些感慨的微微摇头道:
“萧辰,你随我来!”
萧辰和吴良对视一眼,眼里露出一抹迷茫之色,不知道这老爷子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不过作为老王爷萧鼎身边最亲近的人,萧辰不用想也知道老人定然不会害自己。
想到这里萧辰摒下吴良,快步跟了上去。
跟着老人一路前行,走过王府弯弯绕绕的小路,张谷带着萧辰来到了永安王府后山。
玄武山,其形状如同一只匍匐的老龟,在众山之中不算高挑出众,老王爷萧鼎却是看中了玄武山的模样。
乌龟嘛,象征着长寿和健康,萧鼎是个粗人,一辈子没啥愿望,只是希望一家人都健康长寿,于是便将府邸落在了此处。
修建永安王府的时候,更是特意派遣九千工匠,日夜修筑院墙,将这座玄武山围在了自家院子里!
萧辰一直紧紧跟随在老人身后,却见手拄拐杖的老人健步如飞,一路顺着山道拾阶而上,倒是萧辰累得气喘吁吁。
终于来到玄武山顶,从山顶望去,便能将大半个永安完全尽收眼底。
扭头望了一眼身后汗如雨下,却没叫过半句苦的萧辰,老人眼底快速闪过一抹欣慰之色,而后淡然道:
“一转眼,你也是个大人了,永安有些事儿,也该是到了告诉你的时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