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绯色来到库房之中,正打算取药材之时,忽然身后传来一阵劲风。
她嗅到了危险的气息,身后起了一阵白毛汗,几乎是凭着身体的本能往旁边躲。
不过她所预知到的危险并没有到来,反倒是传来一身闷哼,紧接着是咣当一声,是金属和地面接触的声音。
转身一看,只见一个黑衣人被簪红反剪着手擒住。
看样子簪红一直都跟着她。
只是看这黑衣人与她之间的距离,还有地上亮晃晃的匕首……
她看了簪红一眼:“你一直都知道有人跟着我吧,怎么到现在才动手?”
簪红面无表情:“要等她动手了,我才有理由擒住她。”
叶绯色抿了抿唇,也对,捉贼拿脏。
看样子这个人是来刺杀她的,那当然是要等其动手了再擒拿才容易坐实罪名。
她走过去将刺客脸上的黑布扯下来。
“乔莞尔?”看到刺客的脸,她不由得觉得吃惊。
这段时间她几乎把上善堂的生意都抢了过来,上善堂的冷清肉眼可见。
而且感受到她的怀疑,乔莞尔再也没有动手挖少女的心脏研究。
她不仅断了乔莞尔的生意,一旦坐实乔莞尔杀人挖心的罪名,乔莞尔必死无疑。
这两点加起来,乔莞尔想要她的命并不奇怪。
奇怪的是乔莞尔竟然亲自动手。
还是用一种近乎光明正大的方式动手。
“哼,你这个贱人,勾搭上严济帆那个大奸臣,用见不得人的手段将上善堂的生意都抢了,你这种人不死当真是老天无眼!”
乔莞尔恶狠狠的瞪着她,张口就骂。
叶绯色并不觉得生气,心头那种不对劲的感觉挥之不去。
簪红可没有这么好的脾气,手上用力将乔莞尔反剪着的手再往后扯。
“啊!”乔莞尔一声痛呼几乎响彻天际。
乔莞尔这么一喊,不一会儿的时间,外面的伙计都纷纷跑进来看是发生了什么事。
见到乔莞尔一身黑衣被擒住,众人大眼瞪小眼之后目光都汇集到叶绯色的身上,无声的询问着发生什么事。
叶绯色垂眸稍稍沉吟。
不管如何,乔莞尔来刺杀她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至于之后乔莞尔还有什么打算,慢慢瞧着就是。
“大家都见到了,是乔大夫身着夜行服前来刺杀我,幸好有簪红在,等衙门问起来,希望各位做个见证。簪红,把人送去大理寺。”她吩咐簪红。
簪红应了一声,拖着乔莞尔就往外走去。
“叶绯色,我诅咒你的,诅咒你不得好死,我就是做了鬼,我也会回来找你要你的命的……”
乔莞尔一路骂着被簪红拖出去。
叶绯色看着门外,久久没有收回目光。
翌日,叶绯色的济民堂如常开张,上善堂却官差围住,没多一会儿,官差走了,上善堂关上了门并未营业。
这也没什么好吃惊的,严济帆说过上善堂是宰辅范吕的产业,仅仅因为一个乔莞尔刺杀她就被查封这不现实。
可这么一想,她又觉得事情有些刻意了。
若乔莞尔被确定的是杀人剖心的罪名,那乔莞尔身为上善堂的大夫却做出这种恶魔般的事情,上善堂多半都要被波及。
但乔莞尔要是以杀她一个人的罪名被定罪,乔莞尔至多就是个因为嫉妒心杀人的凶手,与杀十几个人剖心的罪名相比,这就不算什么了。
这便是所谓的两害相权取其轻。
不行,她得去瞧瞧,不能让乔莞尔真的得逞。
她骑上快马往大理寺去。
来到大理寺,守门的衙役却拦住了她。
“叶大夫,大理寺是朝廷重地,你不能进。”
叶绯色将严济帆给她的腰牌亮出。
两个衙役脸上变得难看,但也不得不让她进去。
在路上,她见到两个太监走了出去。
这里是大理寺,若不是有大案要案皇帝会过问,一般也不会出现太监。
加快了脚下的步子,她来到大理寺的大堂,便见到严济帆和宋昱都在里面,严济帆的手上还拿着一道明黄的圣旨。
见到她来,严济帆眯了眯眼睛,却没有说话。
“想来叶大夫是来过问乔大夫刺杀你的事情吧,皇上已经下旨,三日之后就将乔大夫凌迟处死。”宋昱说。
凌迟?
叶绯色惊得好一会儿没有说出话。
只是想要杀她,罪不至于凌迟吧?
定了定心,她看着宋昱道:“我想要见一见她,她所做的事情不仅仅是想要杀我,她还是之前挖心案的凶手。”
此事要是不说清楚,等乔莞尔一死,就彻底栽在那个杀猪人的身上了。
宋昱的唇角微微扬起:“此事严大人已经彻查清楚,乔大夫也承认了此事的确是她所为,她是为了研究各种心疾的治疗方法才会这么做,正因如此,皇上也十分重视,所以才会下旨将其凌迟处死。”
什么?
叶绯色一时反应不过来。
竟然与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可既然乔莞尔确定了就是挖心案的凶手,为什么上善堂完全没有被波及?
这不合理。
就算上善堂背后的靠山是宰辅,就算是杀人剖心的事情说乔莞尔一人所为,上善堂至少要查封,要将里面的人拘起来查问是不是有同党吧。
怎么就只将乔莞尔一人凌迟这件事就算是过去了?
这些严济帆若是不知道,如何能坐稳大理寺卿的位置?
那唯一的解释就只有一个,这背后还有隐情。
宋昱在这里,她不好问严济帆,便波澜不惊道:“原来如此,事情既查清楚,那我也没什么好问的,告辞。”
“腰牌。”这时严济帆低沉的声音传来。
叶绯色转身望着严济帆,严济帆的意思是让她把腰牌还回去?
见状宋昱心里却畅快得很,笑着说:“叶大夫,你如今已经不是大理寺的官差,再留着严大人的腰牌的确是不妥,还请还来吧。”
叶绯色咬了咬唇,心里无来由的升起一股气。
不要就不要,谁稀罕!
她将腰牌直接扔给了严济帆,转身走出大理寺。
簪红和请缨看了严济帆一眼,见严济帆低头不语,便跟着叶绯色离开了。
叶绯色回到医馆,越是想越是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之前她还猜宋昱与乔莞尔的关系不一般,猜宋昱就是想要掩盖乔莞尔是凶手的事实才会费尽心思的想要把事情栽赃到她身上。
但现在乔莞尔要被凌迟,宋昱看上去一点都不着急,竟然还有些高兴。
看样子严济帆也不打算将事实告诉她,想要弄清楚,还是要靠她自己。
大理寺衙门张贴出了挖心案的公告,百姓们义愤填膺,等乔莞尔从大理寺监牢押解去刑场的路上,不少人拿着烂菜叶子臭鸡蛋扔了乔莞尔满身。
等来到刑场,已经看不出半点是乔莞尔的模样。
叶绯色早早的就等在刑场,等乔莞尔被押上行刑台,她果断上前,朗声道:“等一下,虽然她是想杀我,但我还是想她最后一程。”
宋昱作为监刑官坐在高位之上,嘴角噙着一抹冷笑,甚是大度的说:“叶大夫倒是好心肠,离行刑的时间还有一刻钟,叶大夫抓紧就是。”
叶绯色提着食盒来到乔莞尔的面前,之前还对她大声辱骂的人,如今却是安静呆滞。
她掀开乔莞尔杂乱的掩盖住脸的头发,当见到乔莞尔的模样时,见识广如她都倒吸一口凉汐。
乔莞尔的脸完全毁了,看上去是被烙铁烙的,可乔莞尔似乎都感觉不到疼,只是呆呆的坐着。
她瞧着乔莞尔的嘴也有些奇怪,小心翼翼的撬开乔莞尔的嘴,乔莞尔的口中早已经没有了舌头。
被拔了舌头,这目的十分明显了,就是不想让乔莞尔再说话。
那被毁了脸,莫不是……
她心中一寒,拉起乔莞尔的右手。
果然,乔莞尔的右手手腕上没有那个并蒂莲的纹绣。
这个人根本就不是乔莞尔!
难怪,难怪宋昱这么得意,原来这又是一个替死鬼,而且比之前的替死鬼要更有用,这个人背上了乔莞尔的罪名,以乔莞尔的身份死去,那真正的乔莞尔换个身份就能重新开始。
那这件事严济帆是否知道。
勉强镇定下来,她叹了口气,将饭菜摆放在女子的面前,然后转身离开。
她不知道这个人是谁,更没有办法救人,只是乔莞尔的身上又要背一条人命了。
回到医馆,她将自己关在库房中。
她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被凌迟的人不是乔莞尔,那真正的乔莞尔现在在哪里?
凌迟处死的圣旨是皇帝下的,此事若是被揭穿,有人怕是要背上欺君的罪名了。
原以为步步紧逼就能让乔莞尔露出马脚,随后就能找到证据将乔莞尔绳之以法,没有想到局面竟然会变成这样。
如今变成了乔莞尔在暗处,她在明处,以后的路要怎么走,她要好好想想了。
不知想了多久,库房的门忽然被打开。
“前面那么多的病人,你躲在这里偷懒,本官的钱你是不想还了吗?”严济帆边说边走进来。
严济帆竟然来了。
叶绯色心神一凛,调整了神色,施了一礼,淡淡道:“大人放心,还得上的。”
严济帆找了个位置坐下,倒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的说:“听说你今天去了刑场,不管你发现了什么,这件事到此为止。”
呵,他果真什么都知道。
叶绯色低头掩饰住眼中的寒意,压制着语气中的怒气,“这可是欺君之罪,大人这胆子可真大。”
“这是本官的事情,你不用操心,你既答应了做本官的下属,那就是本官说什么你做什么。”严济帆声音冰冷,命令的意味十足。
叶绯色抬起头,满脸桀骜:“我虽是大人的下属,但我也是我自己,大人身为大理寺卿能姑息养奸,我做不到,我会将真正的凶手绳之以法。”
她没有别的选择,乔莞尔和她之间已然结下解不开的梁子,不除掉此人,她岂能安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