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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冯唐易老李广难封

    坤宁宫。

    张皇后正在听取张永对于前日里在宫后苑所举行的那场斋醮典礼的描述。

    朱秀荣在旁边跑来跑去,“咯咯咯”的声音好像是小母鸡下蛋一样,张皇后几次想把女儿给拉过来,都被女儿跑开。

    张永也就在小公主的捣乱中,断断续续把事说完。

    “太皇太后没跟她们说什么?”

    张皇后多少猜到老太太的动机。

    要说她有多担心,不至于。

    张皇后压根就不是那种善于权谋宫斗的女人,弘治一朝也没有实践的机会给她。

    她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把自己的丈夫牢牢拴住,然后用自己的权势,把皇宫内一切的隐患给扫除。

    至于宫斗……只有一群女人争宠的时候才能做到,她自信不用有这种担心。

    丈夫见了陌生人是如何态度,她比谁都清楚。

    张永回道:“太皇太后并未在席间说什么,只是听说召见过那位姓张的贡生,现在宫里人都称呼他张仙师。”

    张皇后听到张周的名字,表情严肃下来。

    随后她让一旁的女官将小公主带到后殿去玩。

    “那个张秉宽,真那么厉害吗?好像皇宫上下,最近都跟着了魔一样,连陛下没事都提及他。”

    张皇后吃醋了。

    以往从来没有哪个陌生人,能赢得丈夫如此的信任和礼重,就算是李广,也是靠皇帝年少时常侍奉在身边,才有后来的感情。

    张皇后对李广没那么担心,李广毕竟是太监,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但张周就不同了,张周是宫外的人,想完全控制在手里可没那么容易。

    更要命的是,张周还是读书人,说不定中了进士之后,张周就跟那些文官联合到一起去了。

    文官最喜欢提的,就是让皇帝多纳妃嫔,仿效古代的君王一样,理由还特别高大上,叫“以广储嗣”。

    张永心有余悸道:“听说此人非但有神通的本领,而且为人还随和,跟谁都能聊得上来,还不矫揉造作,说什么话都随心随性……”

    “这是什么人?”

    张皇后没听明白。

    在皇宫体系内说话,还有能随心随性?好像连她这个皇后,都做不到这点。

    “陛下呢?不会又在见张秉宽吧?”

    张皇后提起一些警觉,想去找丈夫深刻谈谈这个问题。

    随时在留意皇帝动向的,可不止有朱厚照。

    朱厚照不过是偶尔盯着老爹去不去东宫,而张皇后则是要随时盯着丈夫的一举一动,主要是她怕什么狐狸精去迷自己的丈夫。

    丈夫掌控天下,而她则只需要掌控丈夫一个人就行。

    张永道:“陛下在前殿见太子,据说是太子因为前两天玩闹,陛下惩罚了东宫的人,太子去说情。”

    “哦。”

    听说儿子去,张皇后也就放心下来,丈夫对儿子的学业关心。

    只要不是丈夫一直在见张周,她便能接受。

    ……

    ……

    乾清宫内。

    朱厚照正在父亲面前侃侃而谈,而且按照张周的吩咐,没有故意去跟父亲顶撞。

    所表达的意思总结下来……

    一人做事一人当。

    “……父皇,错在儿臣一人身上,儿臣不该玩那些东西,儿臣要顾念自己的身份,不能跟市井百姓家的孩子一样,更不能跟父皇发脾气。这次的事,儿愿意承担一切的罪过。”

    “要不父皇继续关儿臣十天,只求父皇不要为难刘瑾,他只是听儿臣的吩咐办事,有过错但也不至于受此罪责。”

    朱厚照的话,让朱祐樘听了很舒服。

    儿子好像终于长大了,在犯错之后居然还能勇于承认错误,并有担责之心。

    这可就比出阁读书之前好太多,比几个月前进步也非常巨大。

    主要也是因为朱祐樘的气消了。

    想想也是,儿子就是在玩,当时也不是读书时间,儿子的课业已经完成,他虽然一直要求儿子跟自己一样能做到遵循规则,但也不是要儿子因循守旧。

    连朱祐樘都知道自己的童年到少年时代过得有多郁闷。

    朱祐樘板着脸道:“真知道错了?”

    “是的,父皇。”

    朱厚照心里有了一点小窃喜。

    看到父亲这反应,好像张周的话是挺有道理的,听张周的准没错。

    朱祐樘点头道:“那你是怎么想明白的?”

    “这……”

    朱厚照一直不知该怎么回答。

    这问题有点超纲。

    怎么想明白的?这是个问题吗?要把我过去几天的心路历程都说给你听?

    关键是我也没想明白啊。

    只是张周让我这么说,我就这么做了。

    我要说这是张周教的,父皇会不会揍我?

    朱厚照想了想,然后认真道:“想到了就想到了,儿臣也不知是怎么想到的,父皇,您就放过刘瑾,罚儿臣一人吧。”

    朱祐樘道:“那张卿家跟你说过什么?”

    知子莫若父。

    要是没人教儿子,朱厚照能这么听话乖巧?

    朱厚照道:“张卿家只是让儿臣要想想这其中到底有何过错,再想想是不是应该把责任落到别人身上,儿臣想来也是,刘瑾是听命办事,责不在他,儿臣不想让他代为受过。”

    “嗯。”

    朱祐樘又满意点头。

    虽然儿子说得不太清楚,但当父亲的很理解老师对儿子这种教育方式的正确。

    让儿子思考,再去总结,然后认识到错误,来道歉……

    当长辈的,大概都希望晚辈是这样听话的乖宝宝。

    “刘瑾呢?”朱祐樘问一旁的戴义。

    戴义恭敬道:“发到浣衣局当监工。”

    朱祐樘道:“送回去吧,跟他说明白,这次是太子为他求情,朕仅是对他小惩大诫,罚他三个月俸禄,以后若再有陪太子胡闹,数罪并罚决不姑息!”

    “是。”

    戴义心想。

    这个刘瑾也是命大,没被皇帝杀,只打了板子,但好像还因祸得福了。

    太子居然都愿意出来替刘瑾说话。

    陛下欣赏太子的责任心,连刘瑾都放过……

    还是那位张先生有本事。

    但张先生为什么要替刘瑾说话?看来为刘瑾开脱并不是张先生的目的,张先生只是要学会让太子有责任心呢?

    对啊。

    张先生深得皇帝的信任,一个东宫太监算老几,张先生有必要跟刘瑾过不去?

    “好了,朕也不多罚伱,但课业你要加紧,年前将《诗经》等都背诵出来,该学的字也都学会,朕在年前还要考你!”

    “是,父皇!”

    朱厚照很开心。

    非但没受过,还把刘瑾给“捞”了出来,同时赢得父亲的欣赏。

    他差点就想蹬鼻子上脸把自己被没收的角色扮演那套家当要回来,但最后时刻他还是忍住了。

    因为他又记起张周的话。

    要做符合自己身份的事,哪怕要玩,也是一样。

    ……

    ……

    朱厚照回东宫去了。

    朱祐樘见过儿子后,心情大好,对戴义等司礼监太监又是一顿吹嘘:“……关键时候还是要靠秉宽啊。”

    众太监心里也在琢磨。

    陛下把人捧那么高,要一直这么高还好,不怕有一天突然把力撤了,让人摔下来……

    怕又跟李广一样。

    萧敬在一旁提醒道:“陛下,兵部左侍郎王越,已在殿外等候多时。”

    “哦对了,怎把他给忘了?把人叫进来。”

    半晌后,王越一身朝服,出现在乾清宫内。

    见到皇帝便直接下跪。

    朱祐樘道:“王卿家这是作何?起身说话!这里不是朝堂大殿,不用太拘泥礼数。”

    王越却不肯起,跪伏在地显得很虔诚:“老臣这条命,是陛下赐予的,老臣在回京途中,急病发作,要不是陛下所赐的药,老臣便无机会再回京师一赌圣颜。”

    旁边的戴义和萧敬等人都在笑。

    这个王越。

    都知道他多喜欢巴结内官,连皇帝也巴结。

    好不容易有个机会来“报恩”,老王一定是要体现出他对皇帝的无比忠诚。

    这也是当官的一种方式和手段,无论是否有能力,先把自己摆在很低的位置上,说白了就是让人觉得已将他控制在手里,然后他就能获得更多的政治便利。

    而王越就是要让皇帝感受到,他是多么感念皇帝的恩德。

    “那不是朕赐给你的药,是秉宽……就是张周张卿家,他是江南乡试的解元,要感谢的话,你去感谢他好了。”

    朱祐樘没有居功。

    事本来就是张周做的,他也不介意告诉王越其救命恩人是谁。

    你要是再想讨那救命药,也找张周去,别来烦朕。

    巴结朕的人多了,朕又不是不知道你为人,你这套不好使。

    王越刚从西北回来,消息还不是很灵通,不知道张周是谁。

    所以他脸上满是疑惑。

    朱祐樘对萧敬道:“送王卿家出宫的时候,跟他说明始末。”

    “是。”萧敬接话。

    朱祐樘对王越道:“王卿家,你在西北做得很好,朕愿意器重你,奈何你这次的军功还是不尽如人意,朕也没法再还给你爵位,你理解一下。在兵部左侍郎的位子上,用心为朝廷做事。”

    “老臣领旨。”

    王越心里很介意爵位被夺。

    有贺兰山“大捷”,他本以为可以重新封爵,结果皇帝也明确说了,你这次的功劳距离封爵还有点距离。

    王越只能哀叹生不逢时。

    鞑靼人也不倾巢而出,就算我带所有兵马杀过去,也碰不上主力。

    冯唐易老,李广难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