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桢则领着乂字舍一干舍友,直接在绳愆厅中开干。
王班头昨晚就得了吩咐,给他们准备好桌椅、算盘、笔墨还有厚厚的稿纸。
黄观、铁铉、胡俨、杨士奇,还有马君则,正襟危坐在桌案后,满脸求知欲的望着朱桢,
这让老六感到了极大的满足,本学渣终于也有教学神、学霸的一天了。
“审计是一门很复杂学问,一上来说太多,哪怕你们再聪明,一时间也理解不了。”他便清清嗓子,开腔道:
“好在学校审计相对简单,没有生产,没有销售,甚至收入来源也简单清晰——就是朝廷拨给经费和皇粮。所以我们只要重点审查支出方面,就可以大体摸清国子学有没有高效廉洁的运转,是否存在蠹虫了。”
顿一下,他又沉声道:“你们的审计结果,便是惩治这些蠹虫,最好的铁证了!”
“……”铁铉几个本来担心,殿下大言炎炎再露了怯,面子可往哪搁?
但听他开了头,就知道人家楚王是真有货,不是在那里瞎掰扯。
一个个这才真正打起精神来,而不是在那里配合演出了。
“学校的支出分三方面,一是日常开销,就是维持学校运转的支出;二是给学生的各种补助,就是你们的廪米、膏火、被服……这些花到伱们每个人身上的钱。
三,就是食堂了。三千多人一日三餐的大食堂,油水多得很,而且最容易查无对证了。所以是腐败的高发区。”朱桢侃侃而谈道:
“我们要通过现场审查和账目审计的方式,来对这三方面进行审计。其中现场部分我跟罗老师负责,你们主要负责账目审计。”
说着他一指那几口大箱子道:“来吧,第一步,将所有四柱账,重新核算一遍,列出所有谬误和异常变化。”
所谓‘四柱账’是从武则天时期,就已经普及开来的记账方法的。这种账户的结构包括了期初余额,本期增加额,本期减少额和期末余额四个要素。便是所谓的‘旧管、新收、开除、实在’四根柱子。
把这四根柱子算清楚,整个账户的收支增减便一目了然了。
而学校这种单位,这四项账户应该常年基本稳定,变化不大。一旦某项出现异常,而当时学校没有什么重大变化,账目基本上就有问题了。
审计道理很简单,但真要做起来就难了。这年代又没‘会计电算化’,那么多的账册,你得一本本翻开,一页页的核算,才能找出问题啊。
所以老六找这几个学神学霸来,就是那他们当人肉计算器使……
“最后问个问题,算盘都会打吧?”老六笑眯眯问道。
“回殿下,没问题。”马君则欠身道:“国子学是有珠算课的,学生学了两年,手速还算可以。”
“嗯。”朱桢点点头,这是老父皇为了全国清丈,大力培养会计人才的结果。
“学生也学过。”铁铉三个点点头,学霸嘛,当然是要什么都学在前头了。恨不得高一开学就把高三的都学完。
“学生不会……”学神就不一样了,他是真不会,也没想过要提前学。
“那你……”朱桢刚想说,你给他们打下手吧。
“学生会心算。”却听黄观怯生生道:“所以就没再浪费时间。”
“好大的口气啊。”学霸们就很不忿了。
于是决定当场测试,请殿下出题。
朱桢心说,还好,没让本王也参加比试。不比试,就不会被鄙视。比试,就必是被鄙视。
于是他卡卡写了长长一串不规则数字相加减。
铁铉三人看一眼题目,噼里啪啦的拨珠声很快变成了疾风骤雨。单身二十年的手速尽显无疑!
而黄观只是安静的从第一个数字看到最后一个数字,便提笔写出了答案……
“三七二五一!”俄顷,胡俨高声报出了数字。
却见朱桢手里,早就拿着黄观写的纸条了。上头的答案,正是‘三七二五一’。
这时,杨士奇和铁铉也次第算出了结果,两人失望的摇摇头。虽然答案正确,但太慢了……
再看已经练习珠算两年半的马君则,刚打完了一半……
“昨晚睡着压着手了,压麻呔……”东阳马生讪讪道。
“行啊,有点东西。”朱桢偶心中暗暗同情马生,其实他不知道对错,但将学神学霸答案一致,应该不会有错。
他又笑问道:“珠算乘除法会不会?”
“乘法还行,除法还没学……”马君则的声音都小了很多。
“简单,有归除法和商除法两种珠算方法,回头我教师兄。”铁铉便道,却被胡俨悄悄踩了一脚……
他有些不解道问道:“你踩我干嘛?”
“不小心的。”胡俨无语。得,这下气氛更尴尬了。
“来,我们开始吧。”老六便又出了长长的一道题。
马君则看了眼泪差点下来,殿下真是太温柔了,居然只有加减乘法,没有除法。
虽然这依然改变不了他垫底的命运……
结果又是黄观先算完,而且跟刚才难分轩轾不同,这回他是遥遥领先。
好一会儿,杨士奇三个才算完。答案又是都一样。
“哈哈士奇,服了吧?”老六大笑道:“这就叫山外有青山,人外有高人。”
“成吧。”三人怏怏道,还以为能在这上头赢小黄一把呢。
“那就开始吧,诸位。”朱桢分配任务完任务,五人,哦不四人,便对着账册噼里啪啦算起来。
再看黄观,别说算盘了,连笔都不拿,就这么用手指一串串数字,从右往左划完一面,翻页,继续看下一页……人型电脑了属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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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厢间,一众学官好容易捱到上午放课,又去会馔堂用了午饭。
然后趁着短暂的午休,一起来找王司业。好半天终于敲开门后,却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
只见往日里神采奕奕的司业大人,此刻却愁眉苦脸、气色灰败,一副要完蛋的鬼样子。
王司业也被他们吓一跳,他以为是来抓自己的官差呢。所以他们敲了半天他都没敢开门。
“司业,恁得给潜夫公和金助教做主啊……”众人也别无选择,只好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唉,我都泥菩萨过河了,还给他们做主?”王司业苦涩笑道:“你们也真看得起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