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名金吾卫在接到上司指令后,连忙手持兵器跑到禁苑大门那边查看,只见几个虎豹骑的战士正在此处推搡喧嚣,带队的军官则奋力拦阻,场面非常混乱。
一个金吾卫忍不住喝道:“大胆!深更半夜吵闹什么?没规矩了吗?!”
军官见状,赶紧过来解释:“兄弟,不好意思,手下人因为一点小事打架,我正在劝解。”
“劝解个屁!立刻抓起来拉走!”另一名金吾卫怒道:“宫里的贵人们都已经休息,若是被惊扰到,当心你的脑袋!”
倘若他说话客气点,那军官也就此作罢,没想到金吾卫在宫中一向霸道惯了,从不把虎豹骑放在眼里,开口闭口便直接训斥,不禁令人气愤。
军官把眼一瞪,顶撞道:“又不是我让他们打架,你跟我凶什么?这不是正在处置吗?再说了,这里距离凤仪宫还远着呢,顶多惊扰你们,娘娘又听不到。”
金吾卫没想到对方是在故意找茬儿,不由得勃然大怒,一巴掌就扇了过去:“我看你是皮痒了吧!”
军官反应极快,抬手一挡,随即退后两步,喝道:“这里是我们虎豹骑的防区,你他娘的嚣张什么?来人,把他们给我围了!”
此言一出,四周的虎豹骑纷纷举枪上前,将一众金吾卫围在了中间。金吾卫的士兵见状,赶忙一边举刀戒备,一边大声招呼,喊远处的同伴过来帮忙。
转眼工夫,又有十多名金吾卫从凤仪宫方向跑来,冲出禁苑大门与虎豹骑对峙。
两支兵马虽然同属禁军,但是虎豹骑通常是作为天子亲兵对外行动,而金吾卫则主要由皇族宗室或贵族子弟担任,专门负责贴身保卫帝君和众妃嫔。因此,金吾卫的身份地位、军衔待遇,往往比虎豹骑高出许多。
平日里,金吾卫总是瞧不起虎豹骑,时时处处不免要压对方一头,致使两边的关系向来很不融洽。
一般情况下,虎豹骑的人为了少给自己惹麻烦,秉持着“老死不相往来”的原则,基本不怎么跟金吾卫打交道,能躲就躲、能让就让。
可是今晚,守门军官得了欧阳林的指示,正好趁此机会出一出恶气,于是利用禁苑大门外是自己值班辖区的优势,把金吾卫引出来,刀兵相向。
反正金吾卫不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他们越界找茬儿,即便最后告到上面,自己也不怕。
半夜吵嚷?没听见吵嚷呀。虎豹骑打架?谁打架了?没有人打架呀?
反正,抵死不认就对了。
虎豹骑的人成功吸引金吾卫注意力,引得越来越多的殿前武士跑去跟他们掐架,欧阳林趁这机会带领手下从密林的另一边溜了出去,正好抵近凤仪宫西侧。
百十来步的距离,尚有五六个金吾卫在站岗警戒。
欧阳林观察了片刻,低声道:“禁苑大门那边不可能拖他们太久,我们的动作必须非常快才行。一队去突袭寝宫,务必生擒程雯,令金吾卫投鼠忌器;二队随我去找帝君,根据情报,陛下多半是在寝宫后面的几座偏殿之中。”
手下齐声答应,随着欧阳林猛地一挥手,众人纷纷从树丛中跳出,边往前疾跑,边用弓弩放倒金吾卫岗哨。
尽管这些人的动作极为迅速,可终归难以做到一击必杀,有两个金吾卫中箭之后,忍不住放声惨叫呼救,顿时惊动了附近的护卫。
转眼之间,越来越多的人举着火把朝这个方向冲来,凤仪宫西侧的回廊上立时杀声四起、陷入激战。
程雯自睡梦中猛然惊醒,拨开床幔向外观瞧,只见宫殿窗户的光影上,到处都是人影晃动、兵器交击,侍卫们负伤的怒骂声、惨死的嚎叫声,几乎不绝于耳。
她立刻被吓出了一身冷汗,随手就从枕头下面摸出一柄防身的匕首,紧张万分地望向门口那边。
几个内侍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急道:“娘娘,快走!有人造反啦!快走!”
程雯此时根本顾不上仔细穿衣服,披上内侍递过来的一件外袍,鞋都来不及穿就往外逃,同时着急问道:“是什么人造反?禁军呢?”
“造反的就是禁军!”内侍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金吾卫和虎豹骑打起来了,到处都是血,死了好多人!”
谁知,那名内侍的话音刚落,一支弩箭忽然破空而至,正好射中他的咽喉。内侍惊恐地捂着脖子,猛地朝后一仰,扑通一下直接栽倒在地。
程雯啊的惊叫了一声,立刻转身又退回寝殿,不远处随即传来一阵叫喊:“看见她啦,就在那边!杀!”
与此同时,“保护娘娘!护驾!护驾!”的喊声自寝殿门外另一侧响起。急促的脚步骤然汇聚至大门前,刀剑叮叮当当的交击在一处,与程雯就相距不到七八丈的远近。
借着火把的光亮,程雯可以清楚地看见,虎豹骑与金吾卫在寝殿门外激烈厮杀,鲜血飞溅的到处都是,境况惨烈。
不过,好在虎豹骑的人数量不多,而保护凤仪宫的金吾卫来得又极快,拖了几十个弹指的工夫,大批援兵便陆续赶到这里,对虎豹骑形成了压制。
六七个虎豹骑军官被三十多名金吾卫团团包围,眼看已经无法再冲击寝殿、劫持皇后,只能改为彼此背靠着背,在原地奋力抵挡护卫们的围攻。
眼见外面的局势基本得到控制,程雯也渐渐从最初的惊恐慌乱中恢复过来,她猛然醒悟,连忙大声喝道:“快去!保护帝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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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皇后程雯被虎豹骑的人堵在寝殿之中,险些当场束手就擒之际,欧阳林已经率领手下逐一搜索偏殿,并最终找到了李炳所在的位置。
与前面的正殿一样,这里同样布满岗哨,但由于事发突然,把守偏殿的金吾卫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欧阳林他们用弓弩放倒了七八个,其余的人则陷入缠斗,让虎豹骑杀得节节败退。
趁此机会,欧阳林一脚踹开偏殿大门,闯进去挥刀砍翻了一名惊慌失措的侍女,然后冲到卧榻跟前。
李炳面色苍白、气若游丝地躺在床上,仿佛睡着了一样。
欧阳林心中一惊,伸手探了探对方鼻息,然后扶住李炳肩头不住摇晃:“陛下,陛下!您醒醒,陛下,醒醒啊!”
李炳轻轻睁开双目,呆滞地瞧了瞧旁边,借着卧榻前微弱的烛火,他终于认清来人的样貌,那浑浊的目光中也猛地闪过了一丝又惊又喜的神色。
“是……欧阳……是你……”
“是臣,陛下!”欧阳林眼里满含热泪,哽咽道:“臣救驾来迟,罪该万死!陛下,臣带你走!”
李炳听着外面激烈的厮杀声,已然猜出了大概,他费力地抬了抬手,终究没法举起无力的臂膀,只能愤愤道:“朕……朕走不……走不动了,那……那妖妇害……朕,你……要报仇……替朕报……”
欧阳林伸手扶起李炳,口中急道:“不,陛下,只要您一声令下,咱们就可以拨乱反正!圣唐的军队,禁军,他们都听您的!”
“不……不行了,”李炳整个人歪在欧阳林的身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朕中毒……太深,已……已经没用了。欧阳,你杀出去,去找慕……慕容雪,找李江遥!”
说着,他用颤抖的手,从卧榻床垫下摸出一条血迹斑斑的巾帕,奋力塞进欧阳林的手中:“这……这是趁……他们不备,偷偷写的,交……交给李江遥!朕……一直嫉妒他……防备他,可是到头来……只有……他才能拯……拯救圣唐!”
欧阳林正欲说话,大门再次被人踹开,几个金吾卫持刀冲了进来。
“恶贼!放开陛下!”
“乖乖投降,饶你不死!”
欧阳林一手搂着虚弱昏沉的李炳,一手举刀指向对面,厉声大喊:“帝君在此,谁敢造次!”
李炳此时也挣扎着挺起胸膛,低喝道:“朕命令你们,听从欧阳林命令,捉拿程雯!”
几名金吾卫闻言一愣,相互看了一眼,谁也没敢乱动。
帝君毕竟是圣唐皇朝的最高统治者,哪怕奄奄一息,也有雷霆之威。数百年来所形成的那种压迫感,足令这些皇权卫士发自心底地感到敬畏。
欧阳林眼看有戏,连忙继续喝道:“陛下的话也敢不听,是想造反诛九族吗?!”
这种威胁果然有效,几个金吾卫全都不由自主地将手中兵器垂了下来,欧阳林见状心中大喜:照此情景,只要能扶着李炳走到外面,转眼便能反制宫内禁军,接着顺利把程雯一伙拿下。
欧阳林先扶了扶李炳,帮他顺了一下急促的呼吸,然后对着面前的金吾卫说道:“尔等若是助我拨乱反正,为圣唐立下大功,事后都能得到重赏……”
谁知,他的话还没说完,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大喝:“反贼劫持帝君、发布伪诏!皇后娘娘有旨,金吾卫不得犹豫轻信,立刻全力营救帝君、绞杀反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