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屿顺着大江流势,形状狭长,西宽东窄。上面植被非常茂盛,远远望去,到处都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景象。
江心岛靠南岸更近,最窄处不过百步距离,因此江上船舶往往都会绕着岛屿北部而行,南面所夹出的水道,通常只走一些渔船小舟。
因为位置险要,包信岩一早就派兵登岛,构筑箭楼,将其牢牢地掌控在了自己手里。而这座永不沉没的“巨舰”,也终不负他期望,在之前的水战中发挥出了重要作用,多次帮助叛军取得大江上的胜利。
李江遥用来鼓舞水军士气的目标,首先选定的正是这座江心小岛。
“拿下这里,不仅可以振奋军心,而且可以将叛军舰队抵挡在此处、减少夷陵水寨的压力,同时还能切断上游敌人的补给线,一举三得!”
李江遥把手一挥,喝道:“在敌人下一次进攻之前,务必夺取江心岛!”
根据他的安排,仍旧是斥候先行。一天一夜的工夫,白袍军探子就将小岛的情况基本摸清。
敌人主要集中在岛屿西端,那里地势较为开阔,包信岩在此设立了一座木石结构的坚固堡垒,以及三处大型箭楼,两个在北边,一个在南边。
岛上共有两千多叛军,看样子应该是玄甲军的老底子,布防严谨、警惕性极高。
另外,叛军还在这里安排了二十多艘战舰,整天不断地绕岛巡弋,防备朝廷水师靠近。
总而言之,包信岩显然非常看重江心岛的战略意义,因此也守得极为用心。
想攻下这个地方,并不容易。
斥候搞来的这些情报,李江遥认认真真地研究了一通宵,第二天,他找来王纹烈和杨厉,说了自己的计划。
两个部下听完都是一愣,杨厉忍不住问道:“大都督,您准备为这个小岛付出多大代价?”
李江遥不答反问:“你觉得凭江心岛的价值,它应该让我承受多大代价?”
面对主帅这个问题,杨厉沉默了,王纹烈则接口道:“正如您说的,拿下江心岛,一举三得,甚至能直接扭转眼前不利的局势。所以卑职觉得,多大代价都值得!”
听他这么说,杨厉也轻轻地点了点头。
李江遥笑着看看他俩,问道:“怎么样,我的方略可行吗?”
杨厉与他目光对视:“既然大都督下了战役决心,卑职没什么好说的。演武堂武科生愿为全军先锋!”
“我叫你俩来,不是让你们当先锋的,”李江遥笑道:“我是想请你们帮我判断一下,从我军发起进攻,到包信岩率兵来援,这中间最短用时多久?”
王纹烈和杨厉都是水军科班出身,一个甲等武科,一个水兵教习,不管是军事理论,还是实践经验,都堪称专家。见大都督虚心求教,二人不敢怠慢,同时认真思索起来。
“最快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左右。”
两个人不分先后,给出了相似的答案。
李江遥点点头,琢磨道:“也就是说,我们必须在一个时辰之内,完全拿下江心岛,并且有能力扛住叛军的反扑。”
“这实在是太难了。”杨厉眉头紧锁,嘟囔道。
王纹烈显得比他更有信心:“大都护,让我去吧,保证完成任务!”
李江遥摇摇头:“还是我之前的想法,登陆作战,由白袍军负责,死守江心岛,同样也是他们的任务。而你们,要承担江上的压力。”
杨厉沉默了一会儿,道:“我和王都尉,两旗总共四百艘战船,应该够了。大不了……就跟敌人同归于尽!”
李江遥摆摆手:“抱定死战决心,值得肯定;但真要跟叛军同归于尽,并不可取。我要的是你们打巧仗、打胜仗。”
王纹烈微微颔首,应道:“大都护,您的意思卑职明白,我跟杨教习回去仔细研究作战方略,确保首战必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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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大江,微风徐徐,一片静谧。
五百艘战船斗舰,在沉沉的夜色之中,自夷陵水寨里缓缓驶出,分成南北两路纵队,同时向着下游驶去。
走了一段路程,距离那座江心岛的位置渐渐近了的时候,两路纵队又逐渐汇合,形成几乎横断江面的梯次阵型。
很快,正在江面上巡逻放哨的叛军战船发现了他们,一边紧急敲响铜锣,一边点燃冲天信炮,向同伴报信示警。
王纹烈和杨厉同时下达命令,各自的舰队猛然提速,朝着小岛合围过去,与守岛敌船展开激战。
这个时候,岛上叛军也被惊醒,军堡和箭楼纷纷朝着江上的朝廷战舰发射巨弩和箭矢。
一百艘搭载着白袍军突击队的船只,绕开正在激烈交锋的水道,转向南边区域,自江心岛中段实施登陆行动。
转眼工夫,四千鬼面白袍军跳下战船,蹚着江水,奋力冲上滩头,向箭楼堡垒发起进攻。驻守岛屿的叛军见状,连忙结阵阻击,要把白袍军阻挡在堡垒防线之外。
当今天下,镇疆军的战力,绝对是同时代军队中处于顶尖位置的佼佼者,而白袍军则是镇疆军里当之无愧的巅峰。数千白袍勇士,即便没有战马以供驰骋,却照样强悍绝伦。
他们在漆黑的夜色下,掀起了一阵白色狂风,直接卷进叛军群中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
这不是公平的战斗,而是一面倒的屠杀!
李江遥跳上滩头,高声喝道:“弟兄们,我们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尽快扫荡外面的残敌,给我把军堡打下来!”
本来就占据着绝对优势的鬼面白袍军,闻令更加狂暴,对着叛军防线几轮冲击,径直突袭到了堡垒近前。
之前包信岩在设立这座军堡的时候,绝对没能想到,如此坚固的工事,外加两千精锐战士,居然连一顿饭的工夫都没撑过去,就被对手怼着脸狠揍。
一队白袍军端着强弩,闯入堡垒大门,沿着石头阶梯一路向上,逢人便射、例无虚发。箭矢用光了,他们就抽出背后的长刀,疯狂斩杀堡内残敌。不到一刻钟,军堡顶层的晋军旗帜就被人一脚踹断,紧接着,镇疆军的鹰旗高高飘扬。
同样,南北三座高大箭楼也很快被白袍军攻占,巨大的弩机调转方向,开始对着叛军战舰射击。
这个时候,岛外那二十多艘敌船差不多也已经被王纹烈他们击沉或损毁。整个江面上,密密匝匝全是朝廷水师的风帆。
李江遥一边命令部下重新构筑江心岛防线,一边让人用灯号给水军传达指令:赶紧调整阵型,准备迎击敌人反扑!
近四百艘战船闻令而动,以小岛为依托,在南北两边分别组成六个集群,同时抛锚定舰、稳住船身。每一个集群,都由几十艘战船构成,按照一定的规则错落排布,看上去严整有序、暗合兵法。
时间不久,大江下游传来了阵阵战鼓声响。转眼间,重重帆影自黑暗中现身,放眼望去,竟有五六百艘之多!
显然,包信岩得知江心岛遇袭之后,动了真怒,遂调遣麾下主力舰队前来应战,打算让朝廷水师付出惨重代价。
王纹烈站在旗舰帅台上,沉着地望向下游,一言不发。旁边的部将提醒道:“都尉,大都督发信号询问咱们,何时开始行动?”
“不慌。”王纹烈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沉声道:“再让敌人来得近些!”
随着他的话语,远处江面上的叛军战舰又前行了许多,同时整个舰队开始提速变阵,一边往上游走,一边横向展开,逐渐铺满整个水道。
眼看叛军的船只终于距己方不足一里远近,王纹烈忽然大手一挥:“传我命令,放浮筏!”
号角猝然吹响,六个集群一起行动。每条战船上都陆续放下了几支竹筏,顺着江水,晃晃悠悠地往下游漂去。
一千多个方形筏子,上面皆堆满了干草、火油坛和大量的烟花爆竹,在黢黑的江面中浮浮沉沉,与迎面而来的叛军越漂越近。
忽然之间,一个竹筏中出现了白烟和火苗,就像是被人专门点燃了似的。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越来越多的竹筏自行亮了起来,烧起大大小小的明火。
原来,这些是王纹烈发明的秘密武器——“流火轻舟”。
方形竹筏的船底,垫着一层隔水的牛皮或毡布,然后再在上面堆放各种易燃之物。最关键的,是在淋了火油的干草堆中放置一小纸包白磷,待放出竹筏时,用刀将纸包划破,让白磷暴露于空气中。
只要算准时间,白磷自燃,同时就能把旁边的干草点着。
由于夜晚的江面上一片昏暗,不离得足够近,根本难以发现竹筏的踪迹。
而且,整个叛军舰队都在逆流而上,等于是迎着那些流火轻舟走,等到竹筏一个接一个地自动燃烧起来,已经跟敌船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