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诚如李江遥所说,他亲自渡江穿插,关乎到整个镇疆军的安危荣辱,徐友长等人不敢有丝毫怠慢,连着两昼夜,几十个高级参谋反复研究,终于拿出了一整套作战方案。
为了保证万无一失,徐友长还专门急调聂先增从骆马湖赶到庐州指挥部,和熊云杰一起领受任务。
听说大都护将直接参与此次行动,并且不带白袍军,而是指挥第五军的几个步兵营,穿插敌后三百里,熊云杰与聂先增都大为惊愕。
熊云杰当即表示,他也要一起渡江,作为李江遥的亲兵,随扈身旁。聂先增则直言压力巨大,担心自己出现差错,将主帅至于南岸的险境之中。那样的话,他就是整个镇疆军的罪人,万死难辞其咎。
徐友长沉声道:“大都护之所以如此决定,就是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让你们将自己逼入退无可退的地步,进而在压力中创造出奇迹。如果我们相隔千里之远,还能做到完美的水陆协同,那么战力和经验将会得到极大提升,为之后的平叛大战奠定坚实基础。”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我和你们一样,也感觉自己肩上有千钧重担、紧张万分。但是为了胜利,我们都必须勇敢的面对。云杰,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此次行动,你不能陪主帅渡江,而是要继续留在江北坐镇第五军,随时接受新的命令。”
“先增,成败与否,关键处在你,在鲲鹏第十军。你要完全吃透指挥部拟定的作战方案,把握好进攻京口和接应大都护的时机,万万不能有半点闪失。”
聂先增豁然起身,郑重的点点头:“请徐帅放心,卑职定当全力以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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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慎重考虑,徐友长最后决定只派遣三个最精锐的步兵营参与渡江穿插行动。一来,人少的话,船只运力能够充分保障,一次性把兵力投送到对岸,可以最大限度减少过程中的意外风险。
二来,渡江之后,穿插部队也没有什么攻坚任务,少而精的战力配置,更便于隐蔽行军,确保李江遥的安全。
对此,镇疆军的大都护却略显不满:“真不给我偷袭一两处战略目标的机会吗?”
“真不给,”徐友长应道:“这事儿没得商量。你最好一路上神不知鬼不觉的,直到从京口返回江北,敌人都不晓得你们过去了。”
李江遥无奈笑笑,整理整理身上的甲胄,又紧了紧背后的星落刀:“人都集合好了吗?何时出发?”
徐友长看看沙漏:“差不多了,准备走吧,一营、四营和五营已经提前在江边等你。按照计划,第五军的主力部队在下游二十里处做出大规模渡江的假象,你们趁敌人把注意力都投到那边,连夜渡江。”
李江遥伸手拍了拍徐友长的肩头:“好兄弟,我去江南晃一圈,摸摸情况,等我胜利归来!”
“千万珍重!”徐友长认真叮嘱道。
李江遥朗声一笑,在众人的陪同下跃上战马,直奔渡江的出发阵地。到了那里,徐友长又专门喊来三个营的校尉,特别交代一番,让他们务必保护好大都护的安全。
眼看行动的时间已到,李江遥下令出发,三千精锐轻装步兵趁着昏沉的夜色,分批登上二十艘平仓大船,跟随他们的主帅驶入茫茫大江之中。
由于叛军的主力舰队尚在荆襄一带,因此大江中下游各处防线上,战舰封锁的程度比之前松了许多。除京口、柴桑、宣州这些重要河段或者发现北军有大规模渡江意图之外,很多地方平时都难以见到巡弋的叛军船只。
李江遥站在船头,江面拂过的夜风夹杂着水气,徐徐的吹在他脸上,又湿又凉的,感觉格外舒服。四下寂静无声,只有船头划破水面的波浪,轻轻作响。
李江遥知道,有徐友长他们前期的缜密部署,此时的渡江行动其实并不怎么凶险,真正的考验是应该在登岸之后。
从部队开始集结,到进入出发阵地待命,再到依次登船、升帆起锚、夤夜过江,整个行动进行的有条不紊。眼看对岸已然隐隐约约的出现在前方,总共用时不到一个半时辰,效率极高。
这个过程,为今后全军组织大规模渡江作战,积累了宝贵的经验。
另外,这段时间关于舟船训练的效果,同样也令李江遥感到非常满意。来自西疆鬼漠的将士们,逐渐适应了行船的摇晃颠簸,几乎没有人再出现之前那种极度眩晕恶心的状况。
时间不久,二十艘大船陆续靠近岸边。为防止吃水太深,船只发生坐滩搁浅的危险,距离滩头还有十几丈远,士兵们就纷纷跳入江中,蹚着齐腰深的水,向岸上摸去。
三千人军纪严明、训练有素,确保不发出太大的声响,行动迅速且隐蔽。
片刻工夫,全军顺利上岸,在预先选定好的岸边丛林中集结整队,等待下一步指令。
前两天,斥候就已经奉命武装泅渡大江,到这边做了仔细周密的侦查。包括敌人岗哨军堡的位置、封锁线的方向、巡逻队的活动规律,全都摸得清清楚楚。
李江遥早已将斥候绘制的地图熟记于心,待三个营的校尉向他报告,说各部人数清点完毕、无一掉队之后,便立刻下令出发,沿着徐友长他们设定好的路线,绕开敌方警戒,向后方纵深处前进。
因为是在敌后进行大范围穿插,所以整支部队无法配备正常的补给辎重。三千战士,只随身携带了五天的口粮。五天时间,他们必须行军三百里以上的路程,并且还要穿越茅山的峻岭密林,按时抵达京口地区,向军寨码头发起进攻。不然的话,就会有断粮的危险。
时间紧迫,李江遥一马当先,率领部队连续绕过叛军五个据点,在天色蒙蒙亮的时候,到达了当涂县外围。
三千人的队伍,不论行动如何秘密,终归是无法做到真正的隐身。况且县城附近,已经属于敌军的腹地,因此行踪暴露在所难免。
没多久,先头部队就与一支叛军巡逻兵正面遭遇。乍一见到镇疆军出现在了江防后方,叛军顿时被吓了一大跳,未及做出反应,就被第五军的人冲上去一阵乱杀。
战斗仅仅持续了一小会儿,三十多个巡逻兵便被当场击毙,剩下十几人仓皇逃窜。
李江遥见既然已经惊动了敌人,索性不再隐藏踪迹,命令三个营的将士选大路、走驰道,直奔东北方向。
三千人当即亮明旗号,甩开步子,一路疾行。
随着天光大亮,路上的商旅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百姓们瞧着从自己身旁飞驰而过的大军,不由得目瞪口呆。
“老张,我是不是眼花了?你看那支队伍是哪里的?”
“我瞅瞅啊……我的天!是,是镇疆军?!”
“掌柜的,快看!他们是镇疆军啊,怎么跑到这里来啦?”
“啊?莫非朝廷的军队渡江了吗?妈呀,要打大仗了!”
“孩子他娘,赶紧收拾东西,咱不去城里卖菜了,快回乡下躲一躲吧!”
战争的消息,转眼在民间炸开。人们一传十、十传百,从当涂县到宣州城,镇疆军现身后方的传闻,迅速散播开来,搞得各地叛军大惊失色。
很快,多路斥候送回报告,的确有一支镇疆军突破了大江防线,穿插到江南腹地。这路兵马的规模在三四千人左右,并且正向着茅山一带快速移动!
位于宣城的叛军统帅部在确认了这一情况后,立刻派出两拨信使,一路往上游去,通知主帅包遇春,一路往东南走,向杭州晋王府示警。
渡江的镇疆军虽然人数不多,但是行动诡异、目的不明,又一直在朝着茅山狂奔,万一他们接下来绕过太湖,偷袭湖州嘉兴一带,将会对杭州构成威胁。
“放屁!”收到报告的包遇春气得想骂娘:“三四千人,凭什么对杭州的十几万大军构成威胁?他们的目标只有两个,要么是去骚扰常州的补给大营,要么是北上偷袭京口,让这两个地方加强防范!另外,驻宣州的骑兵部队,立刻出动、展开追击,务必全歼来犯之敌!”
然而可惜的是,包遇春的反应很快,但他的命令传达速度却很慢。从荆襄江岸到宣城总部,加急快马直接跑吐了血,仍旧用了足足三天半的时间,才完成这一来一回的消息往返。
这个时候,李江遥早已领着第五军的将士进入茅山了。
现在,他们是在跟时间赛跑,是在跟叛军指挥官的反应速度赛跑,是在跟包遇春的传令快马赛跑。而这场比赛的终点,就是北边一百里外的重镇京口!
那个注定要书写镇疆军水师传奇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