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雪琢磨了一下,迟疑道:“要说条件,除了国家民族的大义和加官进爵的好处,我还真想不到别的东西。”
“那我不用去了,准保玩儿完。”董天星苦笑道:“国家民族的大义先不说,所谓加官进爵也好,封官许愿也罢,陛下能给的,淮阳王一样能给,而且可能比我们更慷慨。你封个伯爵,他就敢封侯爵,你封个公爵,他就敢直接封王,到最后只看谁开得价码更高。而那些带兵的将军们,还未必吃这一套呢。”
慕容雪眉头紧锁:“那你说,什么条件能打动他们?”
董天星还没来得及说话,门外忽然传来沈烈的声音:“我倒是替老董想了些办法。”
见他来了,董天星连忙起身问好。
沈烈亲切的拍拍董天星的肩膀,示意他坐下,然后从怀中取出一本卷册:“这上面记录了二十五个人的情况,都是些不可告人的小秘密,当是筹码之一吧。”
董天星双手接过,讶然道:“是荆襄方面的人?”
“没错,都是荆襄的头头儿,最小也是掌军都尉。”沈烈继续道:“另外,我已经派逆鳞司七科的人出发,半月之内会把这二十五个人的亲眷家属全部秘密监控起来,只要董老哥吭一声,你指谁,我们就杀谁。”
慕容雪大吃一惊:“这……这不是绑票吗?”
沈烈淡淡道:“李成林活着的时候,我还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但他现在死了,荆襄军内部谁也不服谁,那我只能上些手段啦。”
董天星在旁边点点头:“嗯,这可比封官许愿管用。”
“您怎么也这么说呀?”慕容雪有些郁闷:“董大人,您是一甲进士出身,饱读圣贤书,别学逆鳞司耍光棍儿啊。”
董天星满不在乎:“慕容将军,不是老朽耍光棍儿,那帮军头如果真想弄死我,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有了沈大人这一招儿,至少老命能保住。”
沈烈很欣赏董天星这种务实的性格,哈哈一笑:“董老哥如此想就对了。手里没货,还谈什么生意?明摆着要被人家吃死。”
“不过,这恐怕还不够。”董天星砸吧着嘴:“威胁也只能一时奏效,最终还得从根本上想办法才行。”
慕容雪好奇道:“根本?请董大人指教,何谓根本?”
董天星道:“所谓根本,是指实现的问题。无论是陛下,还是淮阳王,甚至包括突厥,给好处给承诺,这谁都会。但不管价码开得多高,只有最后实现了,那才有意义。而我们拿出来的筹码或条件,必须让荆襄的将军们相信,最终一定可以实现。”
沈烈明白他的意思,好奇道:“你打算怎么做?”
董天星伸出两根手指:“怎么跟他们说,我会见机行事。但外面还有两个问题,需要你们配合。”
“哪两个?”慕容雪问道。
“其一,是益州方面。”董天星道:“无论如何,朝廷必须对帝君有一个明确的态度。这样,既可以避免荆襄仍旧将难题往益州推,又可以造成一种印象,我们才是圣唐正统,今后天下安定了,万事都归我们说了算。”
沈烈点了点头:“这一点有道理。我来想办法吧,至少让一些老臣子站出来表态,给陛下造出声势。”
慕容雪也道:“这几天,益州陆续有奏折送来,都是那些心向陛下的大臣写得效忠疏表,包括刘策、柳诗名,他们还是很有影响力的。”
董天星道:“声势还得再搞大一点,越大越好。武将虽然一直都瞧不起文臣,但真要计较起来,那些大老粗其实也心存顾虑。文官集团的态度,会成为很多将军考虑的因素。”
慕容雪点点头,接着问道:“那么第二件呢?”
“我需要慕容将军打一场胜仗。”董天星道:“大都护已经开始行动,并且用铁一般的事实证明,镇疆军是有能力拖住突厥人的。他们收复凉州、支持陛下,必然会给荆襄方面造成压力。而接下来呢,就要看您的啦。”
慕容雪想了想,试着说道:“你的意思是,让我震慑一下淮阳王?”
“将军果然英明!”董天星笑道:“其实也不用全面开战,只要像大都护那样,夺取敌人一个战略要地即可。主要目的是对外展示实力,借用一场胜利告诉所有人,应该把宝押在哪一边。”
沈烈对慕容雪笑道:“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董老哥绝不简单。人还没到荆襄,全盘的部署已经了然于胸了。”
“啊?闹了半天,是沈大人把老朽推到坑里的呀?”董天星表情夸张的说道。
沈烈哈哈大笑:“董老哥莫要担心,我给你安排了最精锐的卫队,全是逆鳞司的悍勇死士,保你安然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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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皇登基的第二天,钦差大臣、谏议大夫、兵部军械监董天星离开洛邑,启程前往荆襄。
一支两百人的逆鳞司飞骑队,作为他的保镖随扈而行。
为避开毒兵袭扰,董天星他们专挑有大城池的路线,多绕出三百里的路,终于在十日之后抵达了目的地——襄城。
此时距安平郡王遇刺,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月。襄城,乃至整个荆襄地区,就仿佛处在即将喷发的火山口上,随时会轰然引爆、天翻地覆。
还未进城,董天星就被一帮大兵拦在了路上。
从旗号和军服上看,董天星知道,那些人是李成林的直属部队——岭南府兵。
护卫队长一边命令手下提高戒备,一边上前与府兵交涉,言明自己是帝君钦差,希望他们不要阻拦。
没想到,对方正是冲着董天星而来,吵吵嚷嚷凶得要命。
“让那个狗屁钦差滚出来!”
“什么帝君,谁认他?先给我们王爷一个公道!”
“他娘的,暗害了大帅,还敢露面?”
“滚出来,滚出来!”
眼看两三千府兵手举着刀枪、越闹越凶,护卫队长担心双方一旦爆发冲突,容易伤了董天星,于是暗暗做个手势,命令部下先悄悄的带着董大人离开。
谁料,部下还没来得及行动,身后不远处蹄声大作、尘土飞扬,大批骑兵猝然围拢了上来。
队长心中暗叫不妙。如此局面,他并没把握能保着董天星安全突围。
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从后面赶过来的那些骑兵纷纷越过钦差队伍,直接逼向了挡路的岭南府兵。
转眼间,两边人马面对面的顶在一起,都同时摆开了战斗的架势。
一员大将自骑兵队伍中出来,策马冲到近前,喝道:“霍振宇呢?他人躲哪儿去啦?只知道让你们这些小喽啰出来卖脸吗?”
“冯坤,你放什么屁呢?”岭南府兵身后走出一名将军,没好气的哼道。
冯坤坐在战马上,好整以暇的笑道:“呦,原来你在呀?我还以为又藏在背后耍阴谋诡计呢。我问你,晓不晓得这是谁的车驾?”
霍振宇瞧了瞧董天星的车,问道:“你究竟什么意思?”
冯坤朗声道:“这是帝君的钦差,谁敢阻拦,视同谋反!”
“他娘的,什么时候轮到你做出头鸟了?”霍振宇骂道:“我们正是要找他问问,为何谋害安平郡王!”
此言一出,岭南府兵再次鼓噪起来,而骑兵们也纷纷大声呵斥。双方越迫越近,险些就要动手。
董天星在车中瞧得清楚,见状连忙一掀车帘,从里面钻了出来,然后直接站在驾辕上高声喊道:“都别乱,听我说!”
可惜他不会武功,自然没有内力去压过两边军兵的吵嚷,扯着嗓子喊了老半天,也没有一个人搭理他。护卫队长急中生智,当即命令手下敲响开道的铜锣。
哐哐哐——
响亮的锣声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大家纷纷安静下来,望向董天星这边。
老董咽咽口水,先润了润干涩的喉咙,接着喊道:“想知道谁杀了安平郡王,就给老夫滚过来!”
站在不远处的霍振宇闻言一愣。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乖乖走到跟前:“你刚才说什么?你知道是谁杀了王爷吗?”
“本官不知道。”董天星见霍振宇作势要拔刀,又赶紧补了一句:“哎哎哎,别冲动,我虽然现在还不知道,但正是为了此事而来。你们如果真心为郡王好,那就应该先耐心听我把话讲完。”
冯坤此时也策马来到车旁,恭恭敬敬的说道:“您是兵部的董大人吧?末将是鄂州折冲都尉冯坤,参见钦差大人。”
“哦,原来是冯将军啊,你好你好,”董天星先跟他客气了一下,接着转头继续对霍振宇说道:“你们抓住行刺安平郡王的凶手了吗?”
“没有!”
“既然没有,那你因何断定此事与帝君有关?”
面对董天星的这个问题,霍振宇显得毫不示弱:“外面都是这么传的!而且我们王爷在遇刺前一直念叨,说李炳肯定对他心怀不满,迟早要来算账。你说,不是他害得王爷,还能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