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帮唐蛮子瞎喊什么呢?看上去傻了吧唧的。”突厥护卫队的队长斜着眼睛嘟囔道。
坦利双手揣在袖中,饶有兴致的望着谢光,笑道:“八成是终于下定决心,要攻打潼关了。”
此时,突厥王子正和手下扈从们站在高高的瞭望台上,远眺着四周的景致。
护卫队长问道:“殿下,咱们什么时候返程啊?大汗他们现在都快打到圣唐的帝都了吧?”
坦利笑眯眯地瞥了他一眼:“你急什么呀?谢光那个老家伙鬼得很,还有几件重要条款,他一直不肯松口,我就这么回去了,怎么跟父汗交代呢?不妨再等等吧,让他在潼关城下多吃些苦头,想必就会乖乖坐下来谈了。再说了,劳剑华和达伦、古尔特他们不是还没回来嘛,怎么着也得再停上几日的。”
护卫队长有些愁眉苦脸:“殿下,再等几日,您难道就不怕错过帝都的大战吗?那可是千载难逢的立功机会。谁要是第一个杀进圣唐的首都,谁就能被写进诗歌里,在西大陆代代传唱啊。”
坦利白他一眼,可仍旧笑容满面的说道:“你懂个屁啊!还代代传唱呢,你听得懂吗?我跟你说,帝都绝不是那么容易啃的。哎对了,你去过帝都吗?”
“没有。”
“所以说嘛,你从来没见过帝都的样子,就根本想象不出它的恐怖。”坦利目光投向远方,悠悠道:“那个地方,光是护城河就有十丈宽,城墙高大的好似悬崖峭壁,四周箭楼碉堡数都数不过来。城头上还安装着八臂神机弩,一次能同时发射十几支手臂般粗细的大号弩箭,距离远达七八百步。想一举攻克帝都吗?哼,我并非吓唬你,不死几万人,连门都没有。”
护卫队长听得瞠目结舌:“不会吧?居然这么夸张?照您如此说,进攻帝都岂不是非常凶险?”
坦利耸耸肩膀:“我早就跟父汗说过,要想拿下帝都,只有两个法子。一呢,就是长期围困。城里面一百多万人口,每天的物资消耗靡巨,只要围他一年半载,保证他吃不消。第二个办法,就是里应外合。设法策反帝都的守军,让他们从里面打开城门,并协助我军在城内清剿抵抗力量,这样才有机会夺城。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咱们的那些元帅大将们,此刻都已经被之前的胜利冲昏了头脑,一个个自我感觉良好,目空一切。”坦利脸上露出了一丝灿烂的笑容:“他们根本听不进我的意见,不仅反过来嘲讽我胆小,而且还不停的鼓噪父汗,火速进军、火速进军,冲到帝都里面去抢财宝、抢女人、抢功劳荣誉。哈哈哈,这帮蠢货完全不清楚,在前面等着他们的,只有无尽的痛苦呢。”
护卫队长恍然:“所以殿下的意思是,咱们不去跟他们趟这个浑水?”
坦利好整以暇的伸了个懒腰:“那当然啦。强攻帝都,必然损失惨重,何必为了诗歌上的虚名,去白白葬送宝贵实力呢?只要我本人不在,我麾下兵马就一定会被他们远远的晾在后方,名正言顺的避开牺牲,不是很好吗?”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谢光忙着调兵遣将,制造各种各样的攻城器械,打算硬撼潼关。而坦利王子却显得一点也不着急,就那么悠哉游哉的四处闲逛,消磨时间。
谈判的双方,都有着一个共同的好借口:劳剑华劳先生尚未回来。
作为突厥与玄甲军的中间人,劳剑华不在场,关于这次结盟的谈判自然应该先暂时放一放,等大家聚齐了再继续协商。
起初的时候,坦利还饶有兴致的跑去观摩玄甲军制造攻城器械,希望能从中学习一些先进经验,以备今后突厥人作战时用得上。
然而可惜的是,这位王子殿下实在不是打仗的料,才看两天的功夫,便感觉索然无味,于是跟谢光打声招呼,领着手下的护卫们离开大营,跑到附近山林郊游狩猎寻乐子。
不过坦利没能预料到的是,在他看来,自己是猎人,可在某些人看来,他其实是一个猎物。
所谓的某些人,就是李江遥和逆鳞司。
就在坦利来到距离玄甲军大营七里外的潜云岭,准备休息一晚,第二天开始打猎,异变却陡然发生。
在朦胧夜色刚刚降临之时,一声毫无征兆的凄厉长啸在林间突然响起,惊起了山中栖息的飞鸟。
紧接着,一群黑衣人自黑暗中猛地杀出,向篝火旁的突厥护卫发动了突然袭击。只是片刻的功夫,七名护卫被当场斩杀,只剩下一个还活着的也被黑衣人生擒。
当尖刀抵在脖子上时,那名护卫听到对方用纯熟的突厥语问道:“坦利呢?他在哪里?”
护卫感觉冰冷的刀锋正在一点点的往肉里扎,赶忙老老实实的答道:“殿下他……殿下他刚才正准备吃饭的时候,忽然莫名其妙的站起来,四处张望了半天,接着……接着就一言不发的往树林后面去了。然后,你们就杀出来啦!”
“自己溜了?”问话的人微微愣怔:难道坦利这家伙居然像野兽一样,能提前预感到危险来临?黑衣人丢下护卫,转身往树林的方向纵跃而去,其他人也紧紧跟随在他身后,疾速追赶。
绕过茂密的灌木丛,几匹战马正被拴在林间的空地处,不时在踢踏着马蹄,打个响鼻,显然,这些都是坦利和他手下的坐骑。
一个黑衣人快速的数了一下,急道:“不好,李大人,这儿只有八匹马,坦利跑啦!”
另一名黑衣人蹲在地上,借着火把的光亮四处搜寻。不一会儿功夫,他直起身来,说道:“大人,确实是骑马走的,蹄印很清晰,往北边去了。”
“妈妈的!那家伙是狐狸转世吗?”负责清点马数的黑衣人咒骂道:“嗅觉居然这么灵,提前闻到了咱们。大人,咱们快追吧,不然就让他跑远啦!”
李江遥抬手摘掉头罩,仔细看了看地上的蹄印,又转身瞧瞧剩下的战马,沉思了片刻,忽然笑道:“先不忙追。你们看一看,这里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其他黑衣人学着他的样子,也纷纷去掉遮面的黑布,认真观察周围的环境。少顷,大家接连表示,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之处。
李江遥问站在旁边的周兴:“你打过猎吗?”
周兴应道:“在帝都的时候,偶尔会陪着家父去玩玩。”
“你们打猎的时候,都带些什么呢?”李江遥继续问道。
“那要看时间长短了。”周兴说:“如果要持续几日的话,帐篷、干粮、毛毯、雨具,全都少不了。对了,还有酒。”
李江遥笑笑:“刚才在篝火那边,有这些东西吗?”
众人面面相觑,然后都摇了摇头。
“那么这里呢?”李江遥一指四周。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发现拴马的地方确实古怪。此处倒是有几件郊游狩猎时所需的装备,但是数量不多,而且放置的非常凌乱。
周兴忽然反应过来:“您的意思是说,跑掉的那匹战马,驮着的不是坦利,而是装备物件,为的就是要造出有人骑着马离开的假象?”
李江遥道:“没错。我认为,坦利是故布疑阵。他多半是察觉到了危险正在迫近,但是又不敢贸贸然的瞎逃乱跑,于是便把重物放在马背上,用刀尖轻刺马股,让战马吃痛狂奔而去,好引诱我们循着马蹄拼命追赶。而他呢,则等到我们全部走后,再不慌不忙的离开。因此那家伙应该就藏在附近。你们给我仔细搜索,一定能把他揪出来!”
逆鳞司的暗探们齐声答应,正准备开始行动,忽然听到旁边的树丛里传来一阵轻轻的拊掌声。
突厥二王子坦利拍着手,笑呵呵的自树丛后面走了出来:“了不起啊!男爵阁下,果然了不起。我原本还琢磨着,跟诸位虚晃上一枪,然后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呢。没想到,还是逃不过水杉男爵的眼睛。哈哈哈。”
他走到众人近前,轻松亲切的好像跟老朋友见面一般:“男爵,咱俩可有阵子没见啦,别来无恙啊?”
李江遥看着笑容可掬的坦利,也不禁莞尔:“王子殿下,您还是老样子。”
“还好还好,托你的福。”坦利照着圣唐的规矩,给李江遥插手施礼,同时笑着说道:“可惜就是太忙啦。你知道我的呀,天生的劳碌命,整日为父汗四处奔波,一刻也不得闲。这不嘛,趁这两日天气好,寻思着出来打打猎,放松放松,碰巧就跟你们相遇了,真是缘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