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问题什么问题
慕容雪和徐友长心中同时升起了这个疑问,却又都同时非常默契的选择了闭口不言。
面对这两个滑头,依娜丝也是颇感无奈,但她急需从侧面了解沈烈的真是意图,于是只好主动说道:“第二个问题,问的是有关鬼盟马匪的。”
其实,依娜丝这话还是有所保留的。
沈烈的原话是“突厥负责联络鬼盟马匪的多伦将军,有没有参加之前的西疆会战”
然而从依娜丝嘴里复述出来时,便只剩下“鬼盟马匪”四个字了。
身处西疆近两年的李江遥尚且刚刚听闻鬼盟的来历,远在帝都的慕容雪和徐友长,则更是一头雾水了。
徐友长好奇道:“鬼盟马匪是西疆那边的吗”
“好像是吧,”依娜丝假装不知:“我也第一次听说,所以没办法回答那位沈大人。”
慕容雪端起桌上的茶杯,不经意的笑了笑:“想必还有第三个问题吧。”
依娜丝点点头:“慕容将军猜的没错。沈大人对我的回复好像很不满意,当时的脸色就有些难看。不过,他还是又提了一个问题。他问我,为什么是血狼军。”
徐友长明白这个问题的含义,为什么是血狼军,更准确的表达应该是:为什么是派血狼军进攻西疆,而不是突厥各部联合起来的主力兵马,包括黄金族自己的精锐
既然突厥帝国对西疆鬼漠志在必得,那就不应该对圣唐抱有轻敌之心。
如果能客观的重视圣唐战力,那就不应该只派遣区区十五万血狼兵,就敢跑来摸老虎屁股。
除非,阿史那支斤比当初的山都伊默还疯。
慕容雪静静的看着依娜丝:“殿下,这个问题,其实我也挺想知道答案呢。”
依娜丝淡淡一笑:“将军,您是军人,探究这个问题再正常不过了,然而沈烈是一名查案办案的官员,他问我,不显得很奇怪吗”
突厥公主轻巧的绕开了慕容雪的疑问,转而又将话题引到了逆鳞司身上,连慕容雪本人都忍不住好奇起来。
对呀,逆鳞司的主要任务,是稽查朝廷重臣涉及犯上作乱和贪赃枉法等大案,以及暗中保卫帝君的安全。沈烈吃饱了撑得没事干,跑来打听军务问题做什么
难道……这是帝君的意思
慕容雪和徐友长又对视了一眼,再次感觉到事不寻常。
徐友长之前领教过依娜丝的手段,知道这位公主心思敏锐,在她面前往往说多错多,于是连忙道:“嗨,那个沈烈真是个多事精,没来由得打扰殿下清净。你说他一个小小的大理寺少卿,整天不好好查案,净问些跟自己职分无关的事情干什么慕容啊,你们虎豹骑是怎么搞的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随便放进来问话吗回头你可要好好约束才行!”
“徐大人教训的是,”慕容雪态度谦卑:“是我没管好手底下的人,给公主和安雅姑娘添麻烦了。不过,沈烈毕竟也是朝廷官员,他来问话,想必是跟大理寺近期查处的一些军方案件有关,殿下对此也不必多虑,该怎么配合就怎么配合。”
依娜丝大有深意的看了慕容雪一眼,忽然问道:“慕容将军跟镇疆都护府的李校尉也是好朋友吧”
“李校尉”慕容雪微微愣怔:“你是指李江遥吗没错啊,您怎么知道我们是好兄弟”
依娜丝轻轻的哼了一声:“因为你们的气质挺像的,应该是属于同一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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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友长端坐在马上,忽然问道:“突厥公主刚才那句话究竟是啥意思”
“还能是啥意思”慕容雪幽幽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呗。”
徐友长砸吧砸吧嘴:“我怎么品着感觉不是味儿呢她是不是在骂我们呀”
慕容雪点点头:“通常状况下,这句俗语代表贬义,学堂里的先生没教过你吗”
“都怪你!”徐友长郁闷道:“流里流气的,说三句话,两句半都在耍滑头,害的公主对咱们没了好印象。安雅是她的贴身侍女,千万别受了影响。”
慕容雪哂笑:“你是不是精-虫上脑、丧失理智了刚才有多凶险你不晓得吗”
徐友长闻言收起愁容,换了副坏笑的模样:“嗨,你真以为我傻啊逆鳞司首座的那三个问题,件件事关重大,小公主吓得乱了方寸,想套咱俩的话呢。”
慕容雪微微颔首:“没错,看来西疆那边果然有状况。既然逆鳞司已经介入了,宣政坊的小院你还是尽量少去吧,等风头过了再说。另外,赶紧给李江遥写信,让他留意鬼盟马匪的问题,我去设法打听劳剑华究竟是何许人也。”
徐友长答应一声,两腿加紧马腹,提速冲了出去,慕容雪则调转马头,飞速奔往另一个方向。
帝都的秋雨,又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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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唐人真是一个比一个狡猾。”依娜丝站在回廊下,看着外面的小雨,忍住不气闷道:“那两个滑头,说了半点等于什么都没说!”
赫思佳来到她旁边,同样凝视着外面,轻轻笑道:“依娜丝姐姐,你别生气啦。其实他们已经告诉了我们很多有用的信息,只是你身处局中,一直忙着跟他们周旋,所以一时没能想明白罢了。”
依娜丝颇感好奇:“哦,公主你刚才都发现什么了,快跟我说说。”
赫思佳笑笑:“首先,那位慕容将军才坐下来聊了几句,就主动询问今天是否有客人来过,说明两个问题。一,他们知道有人来了,或者亲眼看见有人来了;二,他们俩与之前那些人并不是一伙的。”
依娜丝点点头:“嗯,这点我倒是想到了,所以才会盘算着从他们嘴里套套话。”
“其次,当我提起沈烈这个名字的时候,徐将军和慕容将军的反应,明显是故意装出来的,”赫思佳噗嗤一乐:“他俩都不怎么会演戏呢。”
依娜丝:“这就说明,他们很清楚沈烈是何许人也,可又偏偏不肯露那个人的底细。”
赫思佳摇摇头:“底细嘛,倒也不难猜的。慕容将军明明很想知道沈烈都说了些什么,却故意装出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而当你告诉他的时候,他又非常非常在意。这个表现,很说明问题。”
“我不明白,这又能表示什么”依娜丝有些困惑。
赫思佳解释道:“我记得,圣唐大理寺少卿,应该是从五品吧这个职位,跟徐将军的都尉品阶相近,而慕容将军则更高一些,中郎将至少从四品起。姐姐,你想想看,人们通常会更在意、更想探听哪一类人的言语举动是比自己地位高的还是比自己地位低的”
依娜丝反应过来,笑道:“当然是比自己更高的。我理解你的意思了,慕容雪之所以会那么在意沈烈向我问了什么,是因为那位沈大人的地位其实比他更高!”
赫思佳微微颔首:“当然,不排除一种可能,那就是沈烈真的只是一个从五品小官,他是代表某位大人物来找我们问话的。不过,就以徐友长他们对沈烈这个名字的反应来看,我更倾向于相信,沈烈本身就是大人物。”
“这就有趣了,”依娜丝思忖道:“明明是大理寺少卿,却比羽林中郎将的地位还高,而且所关心的事情,也与一般案件毫无关系。这种情况,让我想起了一件事。”
赫思佳转头望向依娜丝:“你想起什么事了”
依娜丝:“不瞒公主说,当初跟劳先生打交道的时候,他曾无意间跟我们提起过圣唐的一个神秘组织,逆鳞司。”
“好奇怪的名字啊,”赫思佳忍不住道:“这逆鳞司又是干什么的”
“干的可多了。简单点说,就是圣唐皇帝的密探,”依娜丝介绍道:“逆鳞司专门负责保卫皇帝安全,替皇帝收集各类重要情报,以及渗透、潜伏、暗杀等秘密行动。他们只忠于圣唐帝君,不受朝廷管制约束。”
赫思佳闻言连连点头:“照你这么说,那就应该没错了。沈烈一定是逆鳞司的重要官员,平时以大理寺少卿的身份示人,暗中则只为皇帝效命。徐将军和慕容将军应该是知道沈烈的真实身份,故而才会有之前那般反应。”
她略作沉吟,转而又问道:“依娜丝姐姐,你真的认识那个叫劳剑华的人他究竟是谁”
依娜丝犹豫了一下:“公主,实不相瞒,我的确见曾过劳剑华几面,但是他的背景来历,整个突厥就只有大汗和多伦哥哥最清楚,其他人则一概不知。我唯一能确定,劳剑华劳先生是圣唐人,并且对这边朝廷和军方的情况非常熟悉,也正是他在暗中为我们出谋划策,制定了夺取西疆、远征圣唐的方案。”
“真的要远征圣唐啊。”赫思佳望向院子里的绵绵细雨,轻轻的叹了一声。
依娜丝看着赫思佳:“怎么你对大汗定下的这项国策,好像有些疑惑”
赫思佳沉默片刻,转头与依娜丝对视着:“姐姐,还记得小时候吗咱俩跟着我父汗来中土游历过两次,曾真正见识了这个帝国的强大与先进。你觉得,我们能征服它吗”
“能不能是一回事,做不做是另一回事,”依娜丝语气坚定的说道:“我清楚的记得,大汗曾说过的一句话。他说,圣唐并不是一个国家,而是一个文明,是一个用国家的概念伪装起来的文明……”
“而文明的威力,远比利剑更可怕。”赫思佳接着道:“父汗的这个评价,我也记得很清楚。但是,我们当真要亲手摧毁这样一个伟大的文明吗”
依娜丝点点头:“必须摧毁!不然的话,它迟早有一天会战胜我们手中的利剑,让突厥子民全变成它的奴隶!当我们的贵族都沉浸于中土的丝绸瓷器,当我们的孩子都诵读着圣教的经史子集,突厥,终将会成为历史的尘埃,泯灭在岁月长河之中!公主,你愿意看到那一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