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织已经不记得他是怎么到家的, 胸膛一片黏腻腻,分不清是汗水还是其他。
倦怠感蔓延到神经末梢,胀疼让人提不起劲, 似乎还残余着恐怖的被侵入感。
主卧卫生间的浴缸放着温热的水, 如同温柔的浪花起伏将人一点点浸透。
林织昏昏欲睡地靠在仇或的身上,灯光被调成暖色调, 温热的肌肤和呼吸声让林织心里充斥着身处安全之地的惫懒,如同风雪冬日中在壁炉前烤火的猫。
林织并没有泡很久,胸膛因为破皮有些刺痛。
“气性真大。”
林织低喃着, 带着些调笑意味。
“你不就想看我气性大的样子。”
仇或将人从水里捞起,用大大的浴巾把人包住, 动作看似粗鲁实则细致,用毛巾擦拭林织湿润的头发。
林织没否认, 靠在仇或的胸肌上,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过了一会儿,头顶传来男人的声音。
“真有前男友?”
“有啊,”林织懒洋洋答, “不过他死了。”
仇或没从他的话里听到伤心的意味, 又看不见林织的表情, 心里有些拿不准。
如果是真的,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
好的是永远不会再出现求复合, 坏的是buff叠的更满了。
身为初恋的前男友已经足够讨人嫌,死去的初恋前男友更是绝杀。
仇或还在思考自己应该怎么接话的时候,听到了怀里传来的笑声。
“看来我讲故事的能力提高了,竟然能把仇队也糊弄过去。”
林织的唇贴在仇或心口的位置,微哑的声音在夜色里越发温柔。
“放心吧, 从来只有你。”
感觉是个玄而又玄的东西,林织不否认他的兴趣最早起源于**,这没什么不好承认。
只是他逐渐从皮囊之下看见了更多的东西,从分裂的灵魂里感觉到了共通点。
他的心理洁癖没有被治好,反而被塑造成了越发刁钻古怪的只能习惯特定的那个人的形状。
青年的唇瓣因言语不断开合,就像一个又一个的轻吻。
温热的呼吸往人身体里钻,与舌尖婉转而出的声音一同,在心脏里留下了烙印。
仇或的呼吸变得急促,理智完全被人牵着走。
林织被推倒在了柔软的大床上,被困在仇或的胸膛里。
男人的眉眼轮廓深邃,眼眸锐利又幽深,所流淌的汹涌的情感无需言语也能意会。
林织以为自己会迎来一个深入痴缠的吻,又或者是以身体言语诉说的亢奋,但并不是这样。
仇或没有亲他,而是坐了起来,对他伸出了手。
林织握着他的手被他拉起,能感觉到男人身上的克制。
手机忽然震动了两下,是仇或给他发的,是个文件。
林织有些不明所以地点进,是仇或的档案,他还没看完,手上忽然被塞了一张卡。
“我的生平,还有工资卡。”
仇或赤着上身,昏暗的光笼在他的肌肉线条上,即使就那么放松的站着姿态也是常年训练过的笔直,显得他越发高大挺拔。
“密码是060901,是我以前进入某个特种小队时候的编号,你可以随便改。”
“谈不谈恋爱?”
仇或向来不拖泥带水,直奔要害。
他不怕林织玩他,要是能把人放跑了算他没本事。
林织指间夹着银行卡抵在唇边,微微沉吟。
“改成032719,你觉得怎么样?”
林织抬眸征求意见,笑意在他柔软多情的眼眸中流淌。
仇或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心重重落地。
原来林织刚刚是在思考密码,这说明他根本就没有思考过答应或者是拒绝,因为在他心里,默认同意。
这种认知让人欢愉,仇或嘴角无法克制地上扬。
明明是模糊不清,暧昧不明的婉转话语,把人的心玩弄得彻底,却让人甘之如饴。
“当然,它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仇或坐在了林织的旁边,握住男友的手,圈着林织的手指在心里计算指围。
他在听到这串数字的时候就下意识的进行了拆解,没有办法把它和他们对上号。
林织弯眸:“当我遇见你时,这串数字就诞生了。”
3月27号下午七点,是他死亡的时间,也是那一天,一个系统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于是他们相遇了。
“那它很有纪念意义。”
仇或没有追问,以为这是林织为他们之间设计的一串专属数字。
他拿着手机,直接把银行密码连带着锁屏密码一起改了,然后抱着林织睡觉。
他没打算再来一炮,林织已经很累了,不过这也是让他很诧异的一点,林织看起来体力并不算好,但却格外经得住他的索求。
比起激烈的做/爱,有时候温存更显情意绵绵。
林织靠在仇或的怀里,勉强清醒的思绪四散,坠入黑沉香甜的梦乡。
仇或不再因为无法入睡而焦虑,在黑暗中静静地听着林织的呼吸,意识逐渐下沉。
他久违地做了一个梦,梦到的并不是甜蜜场景,而是往事。
那一天和往常其实没什么不同,他还在读小学,每天中午爸爸会来接他放学,一起回家吃饭。
自从爸爸因伤调到文职后,他上下班的时间就稳定了很多,也有更多时间和他相处。
只是爸爸的厨艺一直不怎么样,勉强都很难入口,所以妈妈走后,他找了一个保姆阿姨来照顾他们的饮食起居。
吃完饭后,阿姨洗碗打扫卫生,他听着爸爸给他讲办案的经验,有些困倦时进房间里午睡。
那天上午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他和同学一起踢足球,耗费了大量体力,所以睡得又快又沉。
奇怪的动响将他吵醒,有东西被撞倒,又有东西被摔碎,好像有人在拍门,一切混乱又嘈杂。
阿姨的一声痛呼让他猛地惊醒,打开了房门。
阿姨努力地朝着走廊里爬,身下的瓷砖布满刺眼的血红,客厅里,爸爸倒着,身上流了很多血。
有人在踢门,铁门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响声。
拿着刀的男人站在客厅里,血从他的刀尖滴落。
夏日过盛的阳光有些刺眼,也让男人的轮廓有些模糊不清,片刻后他看清了他的脸。
男人想冲过来,但门已经要被踢开了,还伴随着充斥着怒火的警告。
阳台传出了沉闷的声音,有人从外面跳了进来。
男人躲进了厕所里,等到警察踢开门,那个人已经跑了。
周围的声音当时的他已经听不见了,只是一步一步朝着爸爸的方向走去。
他已经没了呼吸,变成了一具尸体。
仇或无数次地在想,如果那天不睡着就好了。
为什么要睡着,又为什么睡得那么沉,如果他能早一点意识到,是不是就可以快一点打求救电话,或许爸爸就不会死了。
那些声响仿佛隔着厚重的门传来,仇或猛地睁开了眼睛。
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处的环境,放松了身体。
他睁着眼睛,眼眸黑沉沉。
从爸爸出事的那天起,睡觉成了让仇或痛苦的事情。
他曾数次睁眼到天明,那段时间他的身体变得很差,不得不在心理医生的治疗下辅助睡眠。
后来仇或意识到耗尽体力能让他快速入睡,他开始训练自己,这样他的身体成长的很快,考上警校也易如反掌。
只是随着身体的增长,他的阈值越来越高,入睡越来越困难,哪怕是睡着,也只能勉强睡很短的时间。
不过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好,这点让他在边境的特种小队作战中获得了格外耀眼的成绩。
赏识他的上司,打算把他提拔到首都,但他拒绝了。
在故乡他还有放不下的事,那个杀了他父亲的人始终没再出现,但仇或知道,他也没有消失。
在他生日时送上祭奠的白花这种恐吓手段,让当初爸妈的同事们追了他很久,他被盯得很紧光是送一束花已经到了极致。
随着他年龄增长,对方想要杀他更是困难。
仇或又想到了林织鞋柜下面的那个恐吓作用的摄像头,思考着卷宗。
他惯性地想要用思考来消磨长夜,动动身体打算换个姿势让林织睡的更舒服。
被惊动的青年搂着他,迷迷糊糊地轻拍了两下他的身体,搂着他继续睡。
仇或轻笑:“你哄小孩呢。”
虽是这样说,仇或把头埋进了青年的胸膛里,听着他的心跳与呼吸。
渐渐地,睡意再度蔓延。
林织睡醒的时候感觉到有点别扭,睁开眼发现了这种感觉的来源。
仇或的睡姿很别扭,睡得很下靠在他的怀里,他要是个小孩这种姿势还算相宜,但问题他是个手长脚长的成年男人,本就比他高,这种睡姿底下更是比他长一截,他脖子往下相当于是被锁在了仇或的身上。
这种姿势林织其实很熟悉,戚禾在他怀里这么睡了几年。
他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抚着仇或有些粗硬的头发,透着不自知的温柔。
明亮的日光被窗帘隔绝,模糊了时间界限。
仇或睁着眼睛,无声沉溺。
直至手机铃声急促地响起,仇或身体比大脑的反应更快,翻身摸手机接听,一气呵成。
“老大,大于找到了。”
大于就是要走公交车上被窃乘客手机的混混,凶手就是用这部手机这个号码给林织打的电话。
如果能从他口中问到和小夏有关的线索,就可以直接调查小夏。
仇或应声:“知道了。”
他挂断电话,和林织四目相对。
姿态慵懒的青年弯眸,带着对刚才情况的了然。
有时候感情是不必说破的存在,意会是一种更为亲密的传达方式。
仇或说:“我去上班了。”
林织轻笑着应答:“路上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