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疾,扬起尘灰。
林织握着缰绳,感受着身后少年的体温,眼里带着思量。
即使他一直清楚戚禾不是真正的柔弱少年,也知道戚禾很多时候只是在他面前假装,但他刚刚得知戚禾不见了的急切与慌乱让他正视了一件事。
他以为他意识到戚禾的小心思,知道戚禾的盘算,戚禾的伪装就不算成功,因为只要他想,他可以随时改变,他只是怜爱和纵容,并非是真的担忧与紧张,但情况似乎并不是如此。
戚禾的在他面前的言行已经不知不觉的渗透到了他的心里,让他如同局中人一般忧心忡忡。
林织心里轻啧,这应该算不上阴沟里翻船,毕竟他知道戚禾待他之心赤诚。
他擅长算计人心,有人用这样的方式来博得他的青睐,他并不觉得有什么好生气,甚至心情不错。
越重要的人和事,才越需要挖空心思。
林织眉眼带着些许笑意,嗅着梅子酒香,朝前赶路。
早在远离那个西南小镇后,他就买了匹马和戚禾共乘,把严亦萱的马还给了她。
他们一路从钦鹤谷到了梁州城,弃马改走水路。
曲梓珩本打算包艘小船过去,被姜彦给否决了。
“我们坐商船。”
严亦萱对着曲梓珩笑道:“你是忘了我们大少爷的讲究了?”
曲梓珩抱拳:“罪过罪过,我竟然忘了。”
姜彦被笑,合扇轻哼:“你笑话我那你就自己坐小船去,可惜啊,那船上独有的江鱼宴你就没有口福了,听说还有第一名妓柳馥馥的琵琶舞……”
严亦萱/曲梓珩:“我们去!”
姜彦打开折扇装作书生模样摇头晃脑说:“食色性也啊。”
曲梓珩:“那可是江鱼宴啊!”
严亦萱:“那可是第一名妓啊!”
姜彦神色一愣,青寻忍不住笑出声,连林织和戚禾也跟着莞尔。
曲梓珩啧啧:“色中饿鬼。”
严亦萱:“嗤,饿鬼。”
队伍里多亏有他们俩,让空气中一直充斥着快活的气息。
最终他们上了姜彦说的那艘大商船,要了六个天字包间。
价格不算便宜,即使姜大少爷财大气粗地要全揽了,林织还是笑着递过了钱。
“林大哥,你还是这么客气,我们不是朋友么?”
姜彦望着林织,话里有话。
林织笑盈盈答:“正是朋友,才不占便宜。”
姜彦觉得他们师徒俩来路古怪,林织同样觉得这位公子哥身上有秘密,余下三个人都心大,他们谁也没拆穿谁。
“林大哥说得对,那几个家伙得和你好好学学了。”
姜彦朗笑着答,走向了同伴。
林织看着他的背影,什么也没说。
曲梓珩最为热情爽朗,严亦萱也是个活泼真性情的姑娘,青寻腼腆单纯,从他们口中套话简直轻而易举。
他们这奇妙的闯荡江湖四人行,是曲梓珩发起的,他先遇到了同样出来出诊历练的青寻,拉着人结伴,而后在酒楼里被姜彦搭话结交,于是姜彦加入了他们。他们三个人形象各异却凑到了一起,引起了严亦萱的注意和好奇,也决定加入他们。
他们一同上山打虎,剿了恶匪,还路过一个欺压佃户的财主家,玩了一把劫富济贫,交情越来越好。
从曲梓珩口中林织能够得出,赤羽门的第二堂堂主荆伟松在找蛇云草的消息是姜彦透露的,那个魔教中人也是姜彦先发现的,引导他们确认了消息,连那张去往蛇窟的地图,也是姜彦找到的。
曲梓珩他们根本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觉得同伴能干,兴许一切只是巧合,但制造过太多‘巧合’的林织,总不太相信这种偶然。
只是目前为止还风平浪静,看不出什么,但接着往下看就知道了。
林织向前走,跟在他身边的戚禾保持着和他一致的步伐。
这艘商船很大,第一名妓的舞蹈,足够让很多人蜂拥而至。
哪怕柳馥馥只在最上面一层的台子上舞蹈,下面的人根本瞧不见,但很多人抱着一睹为快的心,觉得听个声都好。
至于那江鱼宴,也不过是个点缀。
林织的房间是天字房最尾端,因为房间有限,他们只订到了三间房。
严亦萱一个人一间,林织和戚禾一间,剩下三人挤着一间。
严亦萱倒是不拘小节让曲梓珩他们其中一个去她房里打地铺,但其他三个人毕竟是成年男子,谁都没往好友房里去。
林织一进屋子,就闻到了一股雅致的熏香味,有些甜腻,是女人香。他们订房的时候,船商就挤眉弄眼地说这是柳馥馥的同款熏香。
戚禾将屋子里的熏香弄灭,开窗散味。
他对什么名妓不感兴趣,但不想让师父身上染上这股味道。
很快就入了夜,明早这船就会在宜城的港口停一会儿,然后去往下个地方。
开宴前有侍女来敲门通知,林织和戚禾走了出去。
宽阔的台子外有三个大圆桌,上面已经摆满了一道道精美的菜肴,空气中散发着酒香与脂粉香。
带着薄纱半露香肩的女子已经抱着琵琶坐在了椅子上,等着客人落座。
柳馥馥的弹得一手好琵琶,曲尽后应和着弦乐的舞蹈也动人,身姿如杨柳,眼波如水,含情脉脉。
戚禾全程在吃菜,以及请师父给自己夹菜。
“师父,刚刚那道鳜鱼好吃,能再夹点给我吗?”
因为人多嘈杂,在喝彩声中,戚禾只能靠近师父,在他耳边说。
他说完后就坐正了身体,乖巧地等着师父投喂。
林织笑看了他一眼,给他夹菜。
担心他看美女?他对美女不感兴趣,一米八的漂亮腹肌倒是可以多看看。
柳馥馥献了曲子与一支舞蹈后便盈盈一拜,有人端着托盘出来收打赏。
姜彦按下了严亦萱想掏钱的手,说:“这里面也有名头,给了过线的价最高者,可以和柳馥馥见面,说是见面嘛……总之你别凑这个热闹,这两个子儿你还是自己收到吧。”
严亦萱一知半解地收回手,得知后边还有别的姑娘跳舞后,乐呵呵的继续吃。
宴席散后,众人离场。
大家各自回了房间,林织刚洗完澡,就看见戚禾在翻柜子。
“在找什么?”
“师父,我在找还有没有别的被子,我今夜睡在地上就好。”
戚禾抿唇:“最近徒儿可能练功出了岔子,免得伤到您。”
林织停下擦头发的手,快步走到他面前一边打量一边问:“出了什么问题?”
“也不算大事,运行几个周天便好,师父无需担心,若是身体不适,徒儿肯定不会瞒着。”
戚禾找到了被衾,将它铺在了地上。
林织微微拧眉,难道是那洗经伐髓的东西有后遗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