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一处大牢。
阴暗潮湿的牢房中,光线昏暗,大牢角落,挂着油灯,暗黄灯光一起一伏晃动,明灭升腾,拉出长长的黑影。
关押诸多囚犯之地,房中弥漫着腐烂死鱼味。
蓬头垢面的杨志,坐在囚牢一角,垂着脑袋,一脸阴郁之色。
“悔不该听林冲哥哥的话,落得此等下场。”杨志稍稍动一下身子,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他的囚服上沾染鲜血,脸上一道道鞭痕,看来受刑很重。
稍稍动一下,便牵扯到伤口,杨志脸上一阵剧痛。
“一个月了,这暗无天日的鬼地方。”
杨志心中抱怨,他都能闻见自个身上恶臭之味。
当初他刚回东京,不想高俅便派人便将他抓了!
随意安置一个罪名,稀里糊涂关押进牢房。
高俅一手遮天,竟已张狂如此。
正想着功夫,与他关押在一起还有一个老头,他嘿嘿笑道:“小伙子,只怕你要问斩。”
杨志一听这话,脸色陡然一变,道:“老汉,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又没官堂过审,何至于此?”
“早上我听几个牢头说的,我听见你的名字。说是这三五天内,押送你去刑场。”老汉笑着说道,一脸同情之色。
“苍天!这世道,竟是黑白不分,混乱到此等地步吗?”杨志一听这话,情绪彻底失控,他猛地站起身,扒到门口,大吼道,“我乃杨门之后,清白出身,为何要诬陷好人,我何罪之有!何罪之有啊?!”
杨志学艺多年,一直想着报效朝廷,光大门楣,振兴家族,为先人争光。
可是这个朝堂,全被奸贼小人把持,报国无门!
为何要这样对我!
杨志大吼一声,心中的委屈与愤懑,全部爆发出来。
这发疯举动,当即惊动牢头,不一会功夫,便冲来数个狱卒,为首牢头,留着络腮胡子,吼道:“你这孽畜一样的杂碎,在这里嘶吼什么东西?”
杨志哀声道:“胡牢头,这一切都是误会,我想写信一份,给予京兆尹大人,还我一个清白。”
胡牢头生的肥头大耳,听到这话,不屑道:“杨志,你这脑子着实不好。事到如今,还痴蠢地厉害。你自个的处境,到今日还没有想明白吗?”
“胡牢头,此话怎讲?”杨志内心愤懑,几欲要死,不由问道,“我当真是要被处斩?我杨志何错之有,这个世道还有王法吗?”166小说
“处斩的事,我等不知晓。”胡牢头冷哼一声,骂道,“这天下之大,富贵的门路,四通八达,为何偏要与高太尉结仇?
眼下这位高大人,乃是官家面前红人,无数人都要巴结的大贵人,你倒好,还敢招惹这位大人,居然勾结梁山贼寇,你这叫什么?
这是取死之道!”
“我没有!我乃是仁义之人,尽的是本心,我没有与梁山勾连,我冤枉,我冤枉啊。”杨志一听这话,哪里受得了。
“别嚎!早干什么去了?现在这里嘶吼,又有什么意义?”胡牢头冷冷说道,“若是再叫,别怪我等不客气。”
杨志哪会甘休,叫道:“狗官!我杨志一生光明磊落,只凭喜好,便要决他人性命!我不服!我不服!”
胡牢头脸色一沉,面露狰狞之色:“杨志,你这厮满嘴喷粪,来人,给我狠狠地打。”
话音刚落,站在胡牢头身后数名狱卒,当即打开牢门,扯出长鞭,围着杨志便是一顿狠抽。
杨志遍体鳞伤,浑身无力,加上手上锁链,哪里反抗得住。
“啊!啊!你们……啊!”
一阵毒打,杨志浑身是血,瘫软在地上,嘴里咬着枯草,眼眶中满是悲愤。
“你个狗东西,人话不听,非要我等兄弟对你动手。”胡牢头阴着脸,“呸”的一声,一口唾沫吐在杨志脸上,“换做老子往昔脾气,非打死你不可。”
“哈哈哈,老大,咱们喝酒去,杨志是个失心疯,不要搭理他。气坏身子,不划算呢。”
“不错。狗一样的东西,就他这鸟样,还想做官?连个傻子都不如的东西。”
“老大,不要为这等人生气,连人情世故都不知晓,这样的人,如何做官?”
“不错。官字两张口,这杨志想要光耀门楣,那是痴心妄想。”
........
“咚!”
牢房的门,重重关上。
杨志犹如一条丧家之犬,侧着身子,趴在枯草堆中,满头乱发,鲜血顺着脑门还在流淌。
阴暗的牢房中,他的眼眸,寒冷而绝望,身子因为剧烈的疼痛,时不时抽搐几下。
坐在拐角老头,叹了口气,道:“你嚷嚷个啥,即便发泄怒火,又有何用?上头有人要杀你,这些牢头他们又不能救你。何必自讨苦吃?”
杨志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静静躺着,眼睛瞪得大大,好似死了一样。
“世道从不是直来直去,这人心,都是有窍门的,你这小子,很多事情,都是想得太简单呢。”
这句话犹如一股魔力,让一脸冰封的杨志,骤然醒悟。
终于,蓄积许久的情感,让他泪水决堤。
泪水不断从他眼眶滚落,良久,杨志喃喃自语:“林冲哥哥,悔不该听你的话语,留在梁山,自由自在,岂不美哉?我错了,错得离谱!这样的朝堂,根本不值得我去报效。”
说到这里,杨志痛苦闭上眼睛,只可惜这一次,终究要与林冲哥哥,人鬼殊途,再也见不到。
绝望!
懊悔!
愤懑!
伤心!
难过!
……
“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定要去林冲哥哥身边,听他的话,他才是这辈子最该追随的大人物!”
文武双全,心志坚定,有谋有略,志向高远。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难道……他……
不知为何,杨志再次回想林冲哥哥说的那番话,不由心神一震。
难道……哥哥他想要做那件大事?
若是那样,岂不是翻天覆地的大业?
这个念头,猛地一闪,杨志整个人瞬间通透。
正想着功夫,牢房外忽而传来一阵嘈杂之声。
杨志疑惑坐起,一旁老头,又叹了口气。
“看来消息为真,寺庙的和尚都来了,这是提前给你超度。”
杨志一听这话,反而没怎么愤怒,有些事一旦想明白,心中反而安宁。
他慢慢坐定身子,眼神也变得沉静,果然听到一阵念诵经文的声音,从远处而来。
一位无比魁梧的和尚,出现在牢门前,杨志一看此人,莫名心中一跳。
门房居然打开,这位和尚双手合十道:“两位施主,洒家特来念诵经文。”
杨志死死盯着他,挣扎着身子,爬到牢房另一头。
没过一会,那大和尚站在杨志跟前,一阵听不懂的经文之后,大和尚眼睛眨了眨,却是一张纸条掉在他的腿上。
杨志神色微变,抬手猛地一抓,捏在手心。
大和尚微微一笑,再次转身,出了牢房。
杨志心脏猛跳,环视一圈,背对着那老头,悄悄打开纸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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