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黎明前的黑暗之中,赵旻率一曲亲卫骑兵,一人双马,匆匆向不远处,自己老叔的大寨行去。
他要到彼处打卡上班…啊呸!告知赵云,袁绍后寨已失守…
虽然此时后寨还大概率尚未失守。
这个苟哥默默盘算一番后,便判断出袁绍此时最多仅剩六万兵卒,其中有五千还是老叔赵云的私兵。
关键是,袁绍再无辎重补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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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后寨已被曹操所夺。
换言之,袁绍的箭矢每多用一支,便少一支。兵卒们的环首刀每断一把,便少一把。
黎阳?对不起,他们的辎重船吃水太深,不经渡口便过不了黄河。
很不凑巧的是,白马渡和延津渡,如今都改姓赵。
赵旻心中美滋滋,率军冲向不远处、在黑暗中隐约可见的老赵家大寨。
“叔父大人!叔父大人!阿旻求见!”
守卒们都是老赵家部曲,当即二话不说,打开辕门便放自家郎君进来。
一向警惕的赵云早已穿戴整齐,手提长枪骑马而来。
其人定睛一瞧,登时大喜。
“阿旻!你自陈留支援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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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旻来不及废话:“叔父大人请速去袁公本寨禀报,曹孟德已夺袁公后寨矣!”
赵云大惊失色。
“淳于将军何在?”
赵旻张口就来。
“淳于叔父、玄德叔父皆已逃往濮阳。”
赵云二话不说,拍马便向袁绍本寨赶去。
其人远远高喊:“阿旻速速率我部曲至后寨!”
赵旻心中乐开了花。
“大人尽管放心!”
哎呀呀不得了,老子几句话,便轻易接管了老叔的五千精锐骑兵。
其人丝毫不含糊,唤来几名老赵家的军司马,吩咐一番后,骑兵们便随着赵旻向后寨…啊呸!白马城方向驰去。
苟哥心道:我们老赵家的私兵,才不给你老袁家卖命!这都是我老娘辛辛苦苦赚钱招募的兵。老子可不做败家子。
不提苟哥暗戳戳地带兵回白马城,咱们先看向延津大寨。
可怜的张辽被五花大绑,关进一个小营帐。
魏种则在赵甲协助之下,关紧辕门,指挥斥候们登上望楼、兵卒们备齐箭矢、完善防务。
延津大寨,确实已改姓赵。
赵云将后寨失守之事禀明袁绍之后,其人在最初大惊失色后,便迅速冷静如初。
其人甚至根本未召集谋士议事,便当机立断道。
“传我军令,留伤兵于营寨,紧闭辕门,后门大开!
全军带齐辎重粮草,尽可能以车马载兵卒,火速向后寨驰援!明日上午,我欲与曹孟德一决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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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此生死存亡之关头,袁绍已完全不管不顾,曹操本寨尚有万余兵卒。
“子龙,你速回寨,带齐兵马辎重粮草,即刻向我军后寨进发!”
赵云二话不说,领命而去。
下午申时初,赵旻率老赵家骑兵远远经过原袁绍后寨、今曹操本寨时,便见到彼处正热火朝天地大兴土木。
赵旻一边疾驰、一边凝神观察片刻后,不屑地冷哼一声。
其人心道:这也叫施工?我呸!
所幸曹军都在忙于准备决战,赵旻这一彪骑兵数量又不少,所以无人理会他们。
赵旻心中美滋滋。
因为,官渡战场上的一切,均在按照他的剧本上演。
袁绍尚有至少五万大军,曹操与淳于琼苦战后,至少可凑足三万军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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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旻可以从容等待鹬蚌相争、两虎竞食、螳螂捕蝉…
总之,他已完全立于不败之地。
然而…
当苟哥心情愉快地经过多处埋伏营地,顺便叮嘱众将耐心等待,并最终行至白马城下时…
苟哥彻底傻眼了。
诸葛瑾站在城头,带着一脸无奈、尴尬而又不失尊敬的笑容,向城下的苟哥躬身作揖。
“主公,非是瑾抗命不遵,实是城门已被彻底封堵。主公以为,我等破开城门如何?”
同样尴尬而不失尊敬的鲁肃、步骘和伏雅,则立于不远处的白马渡坚城城头躬身作揖。m.166xs.cc
“主公,此城门设于河面…”
赵旻无力地挥挥袍袖,打断了他们的话。
“子瑜,万万不可!子敬,你三人无需多言!我于白马渡坚城下扎营即可。”
其人无奈地仰天长叹,下令骑兵们于白马渡坚城下扎营。
当然,同样傻眼的,绝非赵旻一人。
当淳于琼、刘备、关羽和魏延四人,带着千余骑兵赶到濮阳城下时,城下四人与立于城头的董昭尽皆傻眼。
五人大眼瞪小眼、对视片刻后,董昭哈哈大笑作揖道。
“仲简,玄德,云长,别来无恙乎?”
刘备轻叹一声,默然不语。
关羽和魏延本就是红脸,因此看不出脸色变化。
淳于琼则没好气地摆摆手。
“我等败军之将,公仁休得取笑,阿旻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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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昭笑容顿敛,正色道:“仲简勿怪,濮阳城驻军甚少,我不能放你入城。你且于城外暂歇一宿,我为你奉上饮食、船只,送你渡河。”
不待淳于琼出言,董昭便对刘备道。
“玄德,云长,还有…”
他看向魏延。
魏延抱拳道:“董府君,某乃玄德公部曲,南阳魏文长也。”
董昭颔首:“三位可进城,这一两日,我与三位办理交割后,玄德,东郡今后便交于你手,还请你善待东郡之民!”
饶是刘备习惯了人生的大起大落,也对这突如其来的神转折措手不及。
董昭笑道:“此事,待三位进城后详谈!请!”
是夜。
作茧自缚的赵旻,寻了一处理想埋伏点驻营安歇。为今之计,他只好与陈登、臧霸的两处埋伏点互为犄角,给袁绍或曹操一个天大惊喜。
曹操则令兵卒连夜修筑工事。
袁绍下令全军中途扎营,充分休息,为次日的决战做足准备。
这场官渡大决战,一触即发…
尽管此战结局已无任何悬念。
就在赵旻安睡之前,臧霸埋伏点的斥候突然赶来。
“主公,我家将军问,何时出兵?”
赵旻一阵无语。
他决定大捷之后,认真教教臧霸应该如何苟…啊呸!是如何韬光养晦、积蓄实力、伺机而动、暴起伤敌。
最后四个字,请忽略。
当然,赵旻这套草丛战术,也请忽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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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赵旻语重心长地对这名斥候道。
“如实转告宣高:曹孟德本寨之兵尚未抵达,且耐心等待!我军之主要目的,惟耗尽袁曹双方兵力耳!你且去!”
赵旻关闭帐帘、安卧之后,循着营帐缝隙,就着皎洁的月光,凝视着帐外茂密的野草,陷入沉思。
翌日上午,袁绍大军终于赶至后寨附近,并快速结阵、搭建各类攻城器材。
袁绍唤来沮授、辛评、郭图、逄纪、许攸等众谋士,抚须凝视着后寨道。
“诸位有何妙计?公与,此诚危急存亡之际也,你直言无妨。”
被袁绍点名的沮授苦笑作揖道。
“明公,非授藏私也,为今之计,惟强攻一途耳。以授观之,淳于将军必已焚毁粮草辎重,故而曹孟德虽据此寨,却无守寨之器,且必乏粮!”
值此生死存亡关头,袁绍麾下谋士,极为罕见地团结起来。
郭图颔首道:“明公,公与所言甚是。”
辛评笑着作揖:“明公,我等不必沮丧,子龙将军前后为我本寨押运近二十万斛粮草,我军粮草既足,围而不攻之下,曹孟德必乱矣!”
许攸冷笑不止:“明公,曹孟德此举实属无奈,其人已渐入绝境,我等若固守,其军必乱!”
荀谌捋须笑道:“明公勿忧,而今主动权仍在我手。”
袁绍见曹操之寨防守严密,当即从善如流。
“既如此,我等便结寨固守,阻断曹孟德与延津!”
寨内望楼上,曹操本对袁绍攻势翘首以盼,然而…
袁绍却率大军行至西侧,并开始结寨固守。
曹操心中恨得牙痒痒,表面上却云淡风轻地笑了笑。
“袁本初见我军守备森严,不敢贸然进攻。也罢,我军固守便是。”
趁旁人不注意,曹操对徐晃道:“公明,你火速率骑兵前往延津求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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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有应酬,喝多了酒。
云某有些愤慨之言,还请诸位大大一笑而过。
当然,云某绝不后悔。他做错了事还不许别人批评吗?
这一章开始,云某遵守约定,讲一讲袁绍和曹操的恩怨。
经过云某前几章的深扒,诸位大大想必已了解,曹操自初平元年起,实际上便是袁绍的麾下。
所以,《魏书》所谓美化荀彧看不惯袁绍往投曹操、朱灵一见曹操便心折不已……
以上皆为秽史。
真相是,荀彧往投曹操,属于袁绍集团内部调动,荀彧相当于从总部调动到曹操做法人的子公司。
原因前文分析过,荀彧在总部一众长辈大佬老资格面前,没有出头天,所以其人主动申请下放。
于是乎,树挪死,人挪活。
郭嘉同理。
朱灵…更不必提,其人纯属迫于无奈。
朱灵功劳不比五子良将低,武艺甚至与徐晃不相上下,结果…连传记都特么没有!
哦,对了,咱们不是说荀彧和朱灵,而是在说袁绍?
这一章,咱们先聊聊袁绍的僭越之举。
《三国志》及裴注,均提到袁绍有称帝野心,累言非一。乍看之下是“铁案坐实”。但仔细探究,却皆可商榷。
袁绍的“僭越之心”至少有四条明线为佐证。
其一是冀州主簿耿苞上书劝进。
其二是济阴太守袁叙(绍从弟)上书劝进。
其三是袁绍以为表字“本初”与东汉“初平”年号相合,心中窃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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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四是袁术兵败,欲归帝号于绍,绍许之。
除上述四条明线,另有两条暗线。
其一是沮授“平河北策”中的“挟天子以令诸侯”。
其二是荀彧“度绍终不能成大事”而出走。
个人倾向、以上诸案例,大抵是曹魏视角下的抹黑之语。
前文提过,袁绍在《三国志》中的篇幅(三千余字)比《后汉书》中少了一多半(万余字),其镇抚乌丸、扫荡黑山等功绩(这是政治错误,绝对不能写进三国志)被一笔抹杀。
反而是其人“刚愎自用、骄矜傲慢”等缺点被无限放大。
在“魏承汉祚、晋承魏祚”的统绪伦理中,是不允许“官修史”说袁绍好话的。因此,成书与南朝的《后汉书》对袁绍的评价、明显比受到掣肘的《三国志》更为允当。
退一步说,人的心境、志向亦是随立场、地位的变化而变化,所以很难想象袁绍在雄踞河朔、扫荡四州之后,依然能恪守臣礼,未曾有非分之想。
但无论如何,袁绍终其一生,虽然偶有“僭越之举”(天下皆如是),却未表现出“称帝之心”。
这里主要谈谈官修史(及引注)中、作为袁绍“恶迹”佐证的四条材料。
这四条材料无疑经过精心筛选、有“混淆是非”的作用。
其手法相似,均是半真半假。真者是“劝进者”确实存在,假者则是“袁绍面对劝进的反应”。
(1)袁叙劝进
袁叙是绍从弟,即袁逢子。绍亦逢子,只不过因“庶出”而过继给伯父袁成。换言之,袁叙是袁绍血统上的亲弟。
考虑到袁叙未有出继记载,可知其大约与袁术(亦袁逢子)相似、亦是嫡出。
注:绍、术、叙三人同父。
袁术奢淫放肆,无外乎仰仗嫡出身份。很难想象在汉末“嫡庶之别、士庶之别”日趋明显的环境下,(术弟)袁叙可以洁身自好。
实际从“袁叙劝进”便可看出,其“轻狂放纵、口不择言”与袁术毫无二致。
济阴太守叙与绍书云:“今海内丧败,天意实在我家,神应有征,当在尊兄。”--《献帝起居注》
且袁叙劝绍即位,大概率出自对“亡兄袁术”的同情。因为彼时(199)恰逢袁术兵败北上,半途而死。
南兄臣下(即袁术)欲使即位,南兄言,以年则北兄(即袁绍)长,以位则北兄重。--《献帝起居注》
同书材料并未明言袁绍“许之”,仅说“袁绍宗族凶逆无道、乃至于此”。
绍宗族累世受国重恩,而凶逆无道,乃至于此。--《献帝起居注》
可知此处实际是在批判袁术、袁叙兄弟;但这种前后杂揉的笔法,却无疑将“斗争矛头”引向袁绍本人。
(2)袁术“归帝号”于绍
袁术僭越称帝(197)人所共知。在各路军阀的打击下,未几便兵败身亡(199)。
术死前“北上冀州,欲归帝号于绍”的记载,见于诸书。但“绍暗中同意”的记载,却出自王沈《魏书》,因此可信度极差。
术归帝号于绍曰:“汉之失天下久矣,天子提挈,政在家门……”绍阴然之。--王沈《魏书》
袁术死前众叛亲离,托庇“私情不睦”的袁绍固然逻辑不通,权且信之。但袁绍“赞同袁术劝进”的记载,却着实值得商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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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魏书》是臭名昭著的秽史,其中涉及到“政治立场”的材料,几乎一无可取。
王沈独就其业,勒成《魏书》四十四卷。其书多为时讳,殊非实录。--《史通正史篇》
术称帝是真、给袁绍的“劝进书”大概也是真。问题是,绍是否同意称帝、则十分值得怀疑。
考虑到王沈“膝软如棉、面厚于铁”的仕宦履历,我更倾向“绍阴然之”是王沈杜撰的衍文,其意在贬低袁绍。
(3)表字附会
袁绍字“本初”,起兵于“初平”元年(190)。因此《英雄记》称袁绍以为“表字与年号相合”,天命在己。
是时年号初平,绍字本初,自以为年与字合,必能克平祸乱。--《英雄记》
这毫无疑问是王粲本人的胡言乱语。
本初是汉质帝年号(146),绍大概率生于此年,弱冠后以此纪年。
抑或袁绍出继伯父袁成,成壮年而死;故“绍”者,取“继承”之意。本初者,本祖初业,即承继亡父未竟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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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如何,以“本初”强行附会“初平”,甚至借此宣称袁绍有僭越野心,无疑是令人发笑的。
《英雄记》作者王粲,本仕宦刘表。粲随刘琮降曹后(208)官运亨通,一路做到了魏国侍中。
后(粲)迁军谋祭酒。魏国既建,拜侍中。--《魏书二十一王粲传》
须知,彼时(213-220)汉廷官制已经分化成两种系统,一派是汉官(三公九卿),另一派是魏官(三公六卿)。
侍中定员四人,比二千石,出入帷幄、应对左右。换言之,王粲是曹操的贴身近臣,其政治立场也便可想而知。
粲贵为建安七子,《英雄记》亦堪称经典;但此处以“表字、年号”相附和,借以讥刺袁绍“不臣之心”,纯属飞言附会。
(4)耿苞劝进
耿苞是袁绍主簿,上书劝绍称帝。群臣非议,绍遂杀苞。
绍以包白事(即劝进)示军府僚属,议者以包妖妄宜诛。绍知众情不同,不得已乃杀包以弭其迹。--《后汉书袁绍传》
此材料在(南朝)范晔笔下尚属中立、在(魏人)鱼豢笔下,则被扭曲成“袁绍授意耿苞劝进,犯众怒后又杀人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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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贡御希慢,私使主薄耿苞密白曰:“赤德衰尽,袁为黄胤,宜顺天意。”--《典略》
鱼豢固为良史,《魏略》、《典略》亦堪称名著。问题是,“耿苞劝进来自袁绍授意”,鱼豢是如何得知的?
袁绍是汝南人,活跃于在魏郡邺县;鱼豢是京兆人,活跃于长安、洛阳。且二人年龄差距甚大,昔日如此隐秘的故事,恐怕连当事人都搞不清来龙去脉;鱼豢却“一口咬定、作成铁案”,委实可怪。
合理的解释,就是鱼豢出自魏人的立场,对绍颇多讥讽。弥天黑锅一股脑扣在了袁氏头上。
此外,尚有两条佐证,咱们下一章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