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旻对弘农、关中以及荆州正在发生之事一无所知。
他只知道,若众人都按照自己的军令行事,不但河东援兵将再无可能抵达官渡,而且自己一方还会多出另外几个致胜因素。
此消彼长之下,即便曹操最终获胜,主动权也仍将被自己牢牢握于手中。
何况己方如今掌握的实力,已足以在官渡战场形成压倒性优势。
赵旻停下沉思,转首回望身后的兵卒。
臧霸和陈登的兵卒无愧于“精兵”二字。
在连续四日每日急行军五十里的情况下,他们犹能保持较为良好的体能。
看来无论臧霸还是陈登,都是因为要养兵而成了老农。大风小说
赵旻看向身侧的两个全能老农,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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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益于此,在申时四刻,赵旻等人便远远看到了出白马城相迎的鲁肃、诸葛瑾和步骘。
众人行礼后,赵旻为臧霸、鲁肃、诸葛瑾介绍了彼此。
臧霸和鲁肃同属淮泗豪杰,口音差异不大,性情也接近,因此二人算得上一见投缘。
诸葛瑾出身琅琊士族,臧霸这几年始终活跃于琅琊国,更不必多说。
鲁肃笑着作揖:“主公,宣高兄,元龙兄,我等进城详谈如何?”
赵旻笑问道:“子敬,韩司马而今何在?”
他问的是替代颜良坐镇白马城的韩定。
可怜韩定初进战场时便中了流矢,侥幸伤愈后不久,却又被鲁肃所俘。
鲁肃笑道:“主公勿忧,肃仅软禁而并未过于为难其人。”
不待赵旻再问,鲁肃复又道:“主公,肃仅率五千骑兵至白马,而如今白马城守卒,仅韩司马部曲两千余人,余者皆已复归淳于仲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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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强调:汉末三国无所谓官兵,所有军队均为各路诸侯、其麾下臣属所招募的部曲。
史书上称曹公之军不足万,伤者居二三,实际上指的是曹操本人的部曲。
颜良走后,白马城守军中,有不少实际上都是被袁绍征用的淳于琼部曲。
因董昭始终在濮阳安分守己,袁绍认为白马城无需重兵驻守,便将淳于琼的部曲归还其人。
赵旻颔首:“甚善,子敬,我等进城再详谈!”
鲁肃、诸葛瑾引路,臧霸、陈登分别约束兵卒,这浩浩荡荡、数里之长的五万余兵卒长队,便进了白马城。
赵旻进城后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安抚白马城当地豪强。
白马城不是濮阳那种大城,一夕之间涌入五万余兵卒,城中百姓不恐慌才怪。
所幸自二月颜良攻占白马城后不但秋毫无犯,而且遣兵卒协助当地百姓耕种,是以今年白马城不算歉收,百姓们手中好歹有些余粮。
否则城中百姓不组团逃到东边的濮阳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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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已在白马城混得脸熟、且说得一口地道濮阳话的赵旻,三言两语间便使城中豪强大户放下心来。
看着这些人熟悉的脸庞,赵旻心中有些唏嘘。
上一次他离开时,仅是一名与太守同阶、两千石的中郎将,此番他返回,却已为九卿之上、距三公一步之遥的卫将军。
造化弄人!
对于豪强而言,只要不大肆征兵、不抢粮,肯坐下来好言相商,那么占领城池的便是良将。
除了西凉贼兵,包括段煨在内的绝大多数诸侯,都是能坐下来与当地豪强谈条件的。
毕竟这是汉末,而非残唐。
所谓谈条件,当然是收点儿保护费…啊呸!那叫合理征兵收税。
赵旻首先言明不征兵不纳粮后,再顺势提出诸如保密、放哨、劳军等惠而不费的小条件时,白马城那些豪强大户们,便当即拍胸脯保证。
对于他们而言,只要不征兵不纳粮,其余问题就都好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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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有两户政治觉悟极高的豪强,还主动提出,可以献猪羊犒劳三军。
如此一来,做为赵旻临时根据地的白马城,就此稳定下来。
此时,除了赵旻、臧霸、陈登和步骘外,谁也不清楚,距延津、濮阳皆四十里左右的白马城,将会在官渡战场,发挥出何等的战略作用。
赵旻安抚完毕白马城豪强后,臧霸及陈登也将安置兵卒的任务交给了各自麾下负责。
此时尚未至戌时,赵旻唤来自己的老相识:白马城当地的县吏,吩咐其人去备酒宴。
颜良在极隐秘之处悄悄藏了赵家几十坛中山冬酿。韩定不知此事,送酒的赵旻又焉能不知?
趁白马县衙与亲兵准备酒宴之时,众人齐聚后衙议事。
鲁肃当先开口,将近日陈留、白马情况简要汇报了一番。
陈留目前由张琨、耿纪、陈矫和严畯率一万骑兵镇守。
在如今曹操兵力尽出、孙策协助赵旻镇守徐州、张绣坐镇南阳的情况下,陈留可谓稳如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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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肃和诸葛瑾为保证行军速度,便仅率领一校,也就是一营五部五千余骑兵、携三日干粮自陈留开拔。
出于谨慎且节省马力考虑,鲁肃二人的日行速度当然不可能是二百五…十里,所以第三日,鲁肃方才率军抵达濮阳。
趁骑兵们补充干粮之时,鲁肃二人顺便与董昭交换了一番情报。
待大军再次上路并抵达白马城下时,亮明颜良将旗、手持赵旻书信的鲁肃和诸葛瑾,便率“自己人”顺利进了白马城。
然后…
韩定这个粗鄙武夫,哪里是武力不弱、兼且足智多谋的鲁肃对手?
何况还有个智力同样不俗的诸葛瑾。
于是乎,韩定不但被鲁肃软禁,就连其人部曲也被鲁肃接管。
鲁肃主抓军事,诸葛瑾主抓政务,二人齐心协力之下,这几日将白马城治理得井井有条。
韩定毕竟只是个粗鄙武夫,哪里懂执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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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旻听罢鲁肃和诸葛瑾二人的汇报后,起身作揖道:“未来一月之内,白马城将成为我军之根基,幸赖二位先生竭心尽力,方才使我军有立足之地。”
鲁肃和诸葛瑾忙不迭起身作揖还礼。
“主公谬赞,此乃我等分内之事。”
三人再次落座后,赵旻拈须笑道:“而今,我军当务之急,乃封截白马渡。”
鲁肃、诸葛瑾闻言一惊。
“封截渡口?”
赵旻颔首:“正是,我欲将官渡战场与外界隔绝!”
鲁肃捋着长髯,蹙眉道:“主公此举,恐有失忠义也。”
诸葛瑾也作揖道:“主公此举,似有失偏颇。”
赵旻失笑:“非也。我正欲以此计放袁本初一条生路,以全我与其人之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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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肃微微一惊:“主公以为,袁本初或将有失?”
赵旻正色颔首:“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若曹孟德获胜,其人焉可容袁本初生还?
若我军于此结寨接应,不但可保袁本初无恙,尚可顺势败曹孟德。况且此番我等随军携十万斛粮草,足以供我军两月食用。”
鲁肃和诸葛瑾心中大为叹服,一起作揖道:“主公思虑周详!我等佩服!”
对另外一种可能,众人皆心照不宣地避而不谈。
赵旻已经给出了答案。
臧霸抱拳开口:“主公以为,我等当于何时据延津而守?”
赵旻不假思索道:“此事暂且不急。兵卒携粮草辎重连日行军,应先做休整。何况我军皆不知而今官渡情况。”
官渡战场,北达黄河,南至官渡,东为白马城,西抵延津渡,东西逾四十里,南北则有百里,其中还有乌巢泽。
如此广袤战场,在汉末这个时代,军情传递存在严重的滞后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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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旻在难以摸清战场详情的情况下,已做好了苦战两个月的准备。
因此,对赵旻这个决定,众人皆无异议。
陈登正欲开口,门外骤然传来赵旻亲兵的声音。
“主公,斥候抓到一名曹军之细作!”
这一章,咱们聊一聊士族豪强。
但凡稍微有些文化之人便都知道,士族豪强是统治中古时代的中坚力量。
“豪族”的称谓极多,有豪右、豪人、大姓、强宗、士族、世家等等,据仇鹿鸣《魏晋之际的政治权力与家族网络》一书引用毛汉光的统计,至少有二十七种。
注:具体数字,见毛汉光《两晋南北朝士族政治之研究》;词汇出现频率,见仇鹿鸣《士族及其相关概念的省思》。
关于豪族问题,魏晋领域的中外学者多有贡献,几乎到了“题无剩义”的地步。
且前不久,云某在本站某书的评论中,看到了其作者归纳的类似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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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是如此,本文还是想针对某些散碎细节谈一谈。
其一是两汉察举制以及魏晋九品官人法(亦即九品中正制)下,侨寓豪族的著籍问题。
其二是豪族首领的“文武兼备”特征。魏晋之际,少数豪族领袖,杂糅了“强宗豪帅”与“经学名士”的双重身份,这一点需要特别注意。
其三是冠族、大姓、豪人之间的区分问题。
豪族的籍贯,也作“族望”或“郡望”,是中古时代的重要标签。
按纪传体史书的书写方式,列传开篇,必然将传主的姓名、表字与郡望并称,难见例外。
罗先生的《三国演义》中,古人做自我介绍时,也遵循此习俗。
如:吾乃大汉皇叔、涿郡刘玄德也!
某乃解良关云长也!
某乃燕人张翼德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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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两汉魏晋时代,“郡望”与“出仕”密切相关。因为无论是两汉察举制的“乡论”还是魏晋九品制的“簿阀”,都与族望挂钩。
这里需要注意,自黄初元年(220)曹丕推行九品官人法后,察举制度便日趋式微,但它并未被完全废除,而是与九品制并行。当然,彼时占主导地位的是九品官人法。
察举制的选举权,控制在朝廷公卿与地方郡县长官手中,而九品制的选举权,则控制在大中正(也叫州中正)手中。当然,在彼时闭塞的舆论环境下,即使是中央征召,也依然离不开地方推荐。
在此背景下,便形成一个特殊现象:
如果士人因为战乱而迁徙外地,那他们便很难再得到出仕机会。即使通过攀缘权门谋得一官半职,也往往被当地豪族鄙视,甚至不被承认仕宦身份。
典型例证就是曹魏的“丑侯”吴质。
按谥法,怙威肆行曰丑,直译就是“狗仗人势”,隐喻吴质在曹丕的宠爱下胡作非为,到处得罪人。
吴质死后,魏朝官员落井下石,给他定了一个恶谥。吴氏后人前后奔走二十余年(230-254),才将“丑侯”改为“威侯”。
(吴)质先以怙威肆行,谥曰丑侯。质子(吴)应仍上书论枉,至正元中,乃改谥威侯。--《吴质别传》
吴质不仅是死后遭殃,他在生前也被本籍耆老所鄙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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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质出身兖州济阴郡,按记载,吴氏在济阴为“单家”,靠攀缘权门发迹,不与乡里往来。
(吴)始质为单家,少游遨贵戚间,盖不与乡里相沈浮。--《魏略》
所谓“单家”,即没有背景的小门小户,与“强宗”相对。
吴质的发迹,始自其与曹丕等贵戚子弟的交往,但因为他“不与乡里相沉浮”,最终虽然做了大官,在“乡论”中的地位依然极低。
故(吴质)虽已出官,本国(指吴质的本籍)犹不与之士名。--《魏略》
换句话说,官至镇北将军(《晋书》作镇北将军,《魏书》作振威将军)的吴质,在兖州豪门看来,是没有资格得到“士名”的;把持着人才品定权力的耆老勋旧,依然将吴质视作寒门小户儿,不肯为他抬高门第族望。
按曹魏制度,镇北将军“都督河北诸军事”,掌握冀州、幽州、并州等地的军事防务,可知吴质已经是炙手可热的方面大员,权倾朝野。
即使如此,他依然“不为乡里所饶”,乃至对司徒董昭叹息,称“我就要被老家的闲言碎语淹没了”。
(吴质)封列侯,使持节督幽、并诸军事。(吴)质自以不为本郡所饶,谓司徒董昭曰:“我欲溺乡里耳。”--《魏略》
吴质是曹丕身边的红人,号称“太子四友”(另外三个是朱铄、陈群、司马懿),尚且被如此对待;至于其他既得不到君主宠爱,又背井离乡的士人,其悲惨处境,也便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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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背景下,便形成两个特殊结果。
其一是流寓士人对地方军阀的依附性极强。
其二是流寓士人在外州站稳脚跟之后,往往会改易籍贯,方便日后出仕。
流寓士人对军阀的依附性,在汉末魏晋体现得特别明显。
典型例证就是团结在刘备周围的“元从派”,以及团结在孙权周围的“淮泗集团”。
这批流寓人士,因为离开了旧日籍贯,不可能再通过正常途径出仕,因此只得全身心依附新主子,以求得一官半职。
这便能解释,为何曹操南下(208),扬州士族主降,而淮泗集团(周瑜、鲁肃为代表)主战。
(周)瑜曰:“不然。(曹)操虽讬名汉相,其实汉贼也。瑜请得精兵三万人,进住夏口,保为将军破之!”--《吴书周瑜传》
同时,这也能解释,为何蜀汉政权中,益州士族对刘备父子普遍持抵触态度,与荆楚集团恰恰相反。因为荆楚士人已经离开本籍,他们的荣华富贵全系于刘氏父子;而益州士人依然可以通过“乡举里选”得到出仕机会。
当然,益州士族在刘备与刘禅的打压之下,升任高位者并不太多。但这是统治者的立场问题,与制度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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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察举制与九品制导致的另一个结果,即流寓士人的后代,为了方便出仕,往往会将籍贯改到新的居所。
仅以吴国案例,略作举证。
吴国官员有籍贯改易记载的,有甘宁、薛综、张昭、周访等人。
甘宁是益州巴郡人,薛综是豫州沛国人,张昭是徐州彭城人,周访是豫州汝南人,他们无一例外都是侨寓人士。
注:上述诸人籍贯,周访见《晋书》,其余见《吴书》,文多不载。
需要注意的是,两晋时代,此四人的后裔,却无一例外都“著籍丹阳”,成了扬州人(详见《晋书》)。
按建业县(东晋建康,六朝金陵,今之南京)原是丹阳郡秣陵县,可知这群吴国将相,实际是放弃了旧日郡望,而将籍贯落在江东新巢。
魏晋豪族,从个人特质上看,往往文武兼杂。
两汉出仕,有一条重要标准便是要“经明行修”。
所谓“行修”即具备德行操守。它其实是一个抽象概念,在当时的舆论环境下,与品行关系不大,更关乎门第族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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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经明”,即“明经”,指能通晓“古文经学”或“今文经学”。古文重视训诂考释,今文更类似谶纬内学。东汉末期,古文经学主导北方学风,而今文经学在南方盛行。
举例来说,曹操在被罢官之后,便是因为“能明古学”而得到汉廷的重新启用,可见他是通晓古文经学的。
(曹操)从坐免官。后以能明古学,复征拜议郎。--王沈《魏书》
至于刘备,也曾师从名儒卢植。卢植“古今兼修”,可惜他本人对章句也不求甚解。刘备则更加不学无术,终日斗鸡走狗,没能得到出仕机会。
(卢植)能通古今学,好研精而不守章句。--《后汉书卢植传》
先主不甚乐读书,喜狗马、音乐、美衣服。--《蜀书先主传》
至于孙坚,则堂而皇之地自诩“无文德”,对自己的文盲身份毫不避讳,反而炫耀“以征伐为功”。彻底放弃学术渠道,转而寻求以军功晋身。
主簿进谏,(孙)坚答曰:“太守(指自己)无文德,以征伐为功。”--《吴录》
魏晋的豪族大姓,不仅是“门阀”,还是“学阀”,他们不仅垄断了生产资料,也垄断了知识技能。甚至很多大姓有传家经学,比如汝南袁氏世传《孟氏易》,会稽虞氏五代传《易》,会稽贺氏世传《礼》。
然而到了汉末丧乱时期,许多大姓首领,不仅具备了学阀特征,还因为坐拥众多宾客,而成为威震一方的豪帅。同时兼备了文、武双重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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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陈留大姓卫兹,聚众五千余人,豪强色彩浓郁。
陈留孝廉卫兹,以家财资太祖,使起兵,众有五千人。--《魏晋世语》
然而卫兹同时又得到名士郭泰的赞赏,跻身名流之列。
郭泰与许邵是彼时北方最有名的清议者(即品评人物的名嘴儿),得其佳评者,便可一朝发迹。
林宗(即郭泰)曰:“子许(即卫兹)少欲,文生多情,此二人非徒兄弟,乃父子也。”后文生以秽货见损,(卫)兹以烈节垂名。--《先贤行状》
再比如泰山豪族鲍信,家族“世以儒雅显”,自己又得到大将军何进的征召,名士无疑。
信父(鲍)丹,官至少府、侍中,世以儒雅显。--王沈《魏书》
然而酸枣会盟时(190),鲍信竟然携带了步兵两万,骑兵七百,辎重三千余乘赴会,气焰熏天。可见他与卫兹一样,也是名士与豪帅身份兼杂。
(鲍信)信乃引军还乡里(兖州泰山),收徒众二万,骑七百,辎重三千余乘。--王沈《魏书》
至于曹操、曹纯、曹洪等人,年轻时亦被朝廷征召,曹操历仕东郡太守、济北国相;曹纯为黄门侍郎;曹洪是蕲春县长,无疑都属于名士之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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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诸夏侯曹氏,同时也都是部曲帅,在《典论》中被曹丕称作“名豪大侠,富室强族,飘扬云会,万里相赴”。其中曹纯与曹洪,还都是凶悍的斗将,名噪一时。
下面谈一下,冠族、大姓与豪人。
虽然汉末乱世,地方的豪强极多,但并非所有的豪族,都能与士族或世家扯上关系。
比如有一些次等豪族,类似泰山臧霸、谯郡许褚、富春孙坚等人,在乡里或辖区中小有势力,也能“聚众千余家”。
但他们很明显与“士族”毫无干系,反而更类似打家劫舍的强盗。
汉末,(许褚)聚少年及宗族数千家,共坚壁以御寇。--《魏书许褚传》
(孙)坚为佐军司马,乡里少年随在下邳者皆愿从。坚又募诸商旅及淮、泗精兵,合千许人。--《吴书孙破虏传》
针对这个问题,便有必要澄清“豪族”间的区别。
先来说说冠族。
从记载上看,被冠以“冠族”、“冠盖”等称谓者,基本等同于士族。他们通常兼具奴客部曲与传家经学,属于最一流的高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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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类人物,见诸记载者有陶丘洪、边让、辛毗、许允、桓范、诸葛诞等人。
当然也有例外。
比如三辅地区的左冯翊,在东汉末期缺少豪门,竞争较少,因此在建安五年,也就是官渡之战时左冯翊被分割为左右两部时,有一些出身单家、政治嗅觉敏锐的投机者,便“著籍东部”,因此发迹,成为当地冠族。
冯翊东县旧无冠族,故二人(严干、李义)并单家……建安初,关中始开。诏分冯翊西数县为左内史郡,治高陵;以东数县为本郡,治临晋。(严、李)遂相附结,皆仕东郡为右职(即高级干部)。--《魏略》
当然,类似上文这种暴发户式的“新兴冠族”,与特殊的时代背景有关,《三国志》中见诸记载的冠族,基本都是耳熟能详的门阀。
再来谈大姓豪右。
“大姓”、“豪右”则相对泛指,可能指代士族,也可能指代拥兵聚众的豪帅。
从记载上看,大姓与豪右的规模,往往颇为可观,虽然并不一定能够跻身士族之列,但也属于震动州郡的大型地方势力。
这类人物中,有李典、雍闿、曹洪、刘勋等人。
益州大姓雍闿等杀蜀所署太守正昂,与(士)燮相闻,求欲内附。--《吴书步骘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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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典宗族部曲三千余家居乘氏,徙部曲宗族万三千余口居邺。是李姓为乘氏大姓。--卢弼《三国志集解》
按照李贤注解,“大人,谓大家豪右”,便可知道“大姓”与“豪右”其实是相同含义的不同写法。
大人,谓大家豪右。--《九州春秋》引章怀注
最后谈一下豪人。
“豪人”、“豪族”亦为泛指,但似乎更多用于形容“次等豪强”,许多小型军阀,地方宗帅,以及郡县一级的贪官污吏,均为“豪族”出身。
这群人物当中,一流门阀的比例相对较低,更多是横行乡里,欺男霸女的地头蛇。
比如曾任征羌县令的焦矫,退休之后无所事事,竟然靠着侮辱寒门子弟(步骘、卫旌),来给自己寻找优越感,格局小得令人发笑。
会稽焦征羌(即焦矫),郡之豪族,人客放纵。(步)骘与(卫)旌求食其地,惧为所侵,乃共脩刺奉瓜,以献征羌。征羌作食,身享大案,殽膳重沓,以小盘饭与骘、旌,惟菜茹而已。--《吴书步骘传》
像这类“豪族”,在史籍记载中便不可胜数了,比如祖郎、焦矫、严白虎之辈。相比之前两类人物,这类小豪强便如萤火与皓月争辉,不值一提。
另外要特别澄清一点,在汉末魏晋,尤其是三国时代,“士家”是一个特别具有迷惑色彩的词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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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家”与士族、世家完全无关,而专指“兵家”,即士兵之家。彼时军人属于社会底层,投身行伍是受到鄙视的事情。
(张)昭弟子(张)奋,年二十,造作攻城大攻车,为步骘所荐。昭不愿曰:“汝年尚少,何为自委于军旅乎?”--《吴书张昭传》
而兵子、兵家具备浓郁的奴隶色彩,其地位介于奴婢与平民之间,不得出仕,且父子相继。针对魏晋士家的地位问题,唐长孺在《曹魏士家制度》中曾有详细阐述,文多不载。
豪族问题,是一个相当宽泛且驳杂的领域,如果单纯以“地方强宗”为线索,那它无疑贯彻二十五朝,甚至今日犹有豪族。
在魏晋时代的“门阀政治”背景下,它更是繁复多变。如果想完全研究透彻,需要花费极多的时间;但掌握基本脉络,帮助理解史籍,却并不困难,甚至颇有乐趣。
废话连篇,诸位大大若不喜,可略过不看,权当云某吃饱了撑的没事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