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这里求卦看相的客人们,看着大门外贴着一张纸条:“今日有恙,请明日再登门”,也就只能遗憾而回。
他们并不知道,其实他们想要来找的那位束行云先生,其实就坐在大门后的长桌旁,手中捧着一杯茶,怔怔地发着呆。
束观当然没有生病,自从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后,除了小时候的那身脓疮之外,他从来没生过病。
他只是在纠结那个陷阱的事情。
布陷阱的人确实很懂他的心理,陷阱中放的是一个他无法拒绝的,也不想拒绝的饵。
所以这一整天,束观在考虑的从来不是要不要踏进那个陷阱,而是在思考自己该如何踏进那个陷阱,拿走那个诱饵,再如何全身而退。
只可惜在走马馆中枯坐了一整天,他最终啥办法都没想出来。
如果是在昨夜以前,束观说不定又直接动手了。
随着连续斩杀好几名元婴大能,如今的束观对自己的战斗力有着极度的自信。
不过在昨夜从密修会中的得到了申城修行界的情报之后,让这些日子已经开始有些飘飘然的束观,顿时清醒了过来。
原来申城有这么多强大的修行者,光是陆地神仙已知的就有四人,更是还有真正的仙人在。
束观无法确定站在陷阱后的那个人,是不是陆地神仙。
所以他不敢轻举妄动。
他现在确实是有一些朋友和帮手,但束观不觉得召集自己所有的朋友和帮手,能够对付地了一位陆地神仙。
而且他也不会为了自己的事情,让那些朋友去为他冒险。
最终束观觉得只能试一试那个办法了。
于是他上了二楼,从床底下的皮箱中拿出了一把金黄色的猴毛。
他要找大师兄帮忙了。
之所以一开始束观没有用这个办法,是他怕给大师兄造成麻烦,就像上次找大师兄的时候,他好像正被人追杀。
不过现在束观在想尽了一切办法,发现这件事情可能超出了自己目前能力的极限,那只能找大师兄这个靠山了。
当然,如果大师兄不方便,束观绝不会强求,那就只将取得一掌经残篇的事情暂时搁置了。
拿着那把猴毛,束观回到了一楼,然后抽出乐一根猴毛,再划亮了一根火柴,将手中猴毛凑近了摇晃的火光。
在这一刻,束观并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把大师兄找来。
总之,这是他对这件事情的最后一次尝试。
猴毛化为了一道笔直向上的青烟,青色烟柱的上端,消失在屋顶之处。
然后束观开始等待。
不过这一次,他并没有等待太久,在青烟刚刚升起的时候,一只长满金黄色猴毛的猴脚,就出现在了屋顶。
大师兄一手拿着一个大桃子,从青烟的上方出现,一边啃着桃子,一边踩着青烟走了下了。
束观先是脸上露出了一个欣喜的笑容,接着又是极为诧异。
大师兄居然在吃桃子!
大师兄怎么会吃桃子?
大师兄以前是从来不吃桃子的!
这也是以前大师兄和普通的猴子截然不同的一个地方。
至于束观发现这一点,是在善已观生活了一段时间之后,有一次他上街,看到新桃刚刚上市,想着往日里大师兄吃的水果都以香蕉为主,于是买了几斤又大又甜的水密桃,兴冲冲地拎回了善已观。
在他想来,又哪有猴子会不喜欢桃子的呢?
只可惜他将那些水密桃送到大师兄的身前时,大师兄却是看都不看一眼,不屑一顾地哼了一声就走了。
当时坐在一边喝茶的五师兄安子春,笑着跟他解释了一下,大师兄跟别的猴子不同,是从来不吃桃子的。
好像四千多年前进观之后,大师兄就从来没吃过桃子。
五师兄的话让束观有些诧异,但当时也就没怎么放在心上了,毕竟大师兄不是一只普通的猴子,有些特别的喜好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而后来在善已观的日子里,他也确实从来没看到大师兄吃桃子过。
但是束观现在却看见大师兄居然在啃桃子!
这件事情,要比大师兄这次这么快就出现更让他感到诧异一些。
大师兄从青烟上走下,走到了束观的面前,又是低头啃了一大口桃子,一张猴脸上,满满都是满足至极的神情。
束观怔怔地看着他,不由自主地问了一句道:
“大师兄,你没事吧!”
他的本意,是想问大师兄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以至于连口味都改变了。
他前世看到过一篇文章,说是据研究表明,一个人饮食口味的改变,往往都是因为情绪上受到了某些刺激导致的。
但是大师兄似乎误会了他的意思。
“还行,那家伙和我已经追追逃逃很久了,大家其实都已经很厌倦这件的事情了,毕竟他也是受人所命。”
“所以有时候,他也会偷下懒,明知道我在哪里,却不会立刻赶过来。”
“但是也不能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否则就是不给他面子,那家伙是一个很要面子的人。”
“所以这一次,我能在这里停留两个小时左右。”
大师兄一边啃着桃子,一边如此说道,最后他笑眯眯地问了束观一句。
“这次找我有什么事情?”
束观回过了神,连忙将自己遇到的事情跟大师兄说了一遍。
大师兄左顾右盼地打量着束观的走马馆,神情随意地听着。
而当束观说完了之后,大师兄哦了一声,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道:
“走,我陪你去,有人要拦着你的话,直接杀光就行。”
束观额头冒出了几颗细汗,连忙说道:
“也没必要杀人,咱们只要拿到东西就行。”
虽然那是一个陷阱,但是布下陷阱的人,却并应该不是特意针对他束观这个人的,而只是针对一个拥有一掌经残篇的人。
束观不敢肯定自己落进陷阱之后,对方会怎么对付自己,可能会杀死自己,也可能只是只拿了自己的一掌经残篇了事。
问题是自己也没有真正踏进对方的陷阱。
对于想要谋取对方的那册一掌经残篇,束观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因为对方拿出那册一掌经,也是想要觊觎他拥有的一掌经。
就像做生意,你想以钱生钱,就要做好把自己的本钱都亏进去的准备。
大家各凭本事争夺罢了。
但如果说要杀人夺宝,那束观觉得没有必要,如果自己能取得那册一掌经残篇的话,束观甚至对对方都会有那么一点点歉意,更别提杀掉对方了。
大师兄倒是没怎么在意,它歪着猴脑袋想了一下道:
“这样啊……那你自己去就好了。”
说话之间,大师兄抬起猴爪,在束观的后背上挠了几下。
束观感觉大师兄似乎是在自己的后背上画了什么符之内的东西。
“好了,等会你拿到你要的东西之后,只要大喊一声‘走’,你就可以直接回到这里来了,没有人能拦下你。”
大师兄顿了顿,又加了一句话。
“就算天仙也不行。”
然后他重重在束观的后背上拍了一巴掌。
“去吧!”
于是束观就去了。
没有任何犹豫怀疑。
对于大师兄,他又怎么可能有任何怀疑,大师兄可是能真正腾云驾雾的人物啊!
在如今这个据说连仙人都无法腾云驾雾的时代,大师兄依然能腾云驾雾,这代表着一种何等强大的力量!
当初看到大师兄直冲云霄,踏云而去的那一幕,带给他的震撼至今也没有消除。
而且如果大师兄真的是他猜测的那一位的话,有了大师兄的保证,他又还需要担心什么呢?
其实想想,自己如果能够找大师兄来帮忙,有大师兄当靠山的话,自己的走马馆,才是申城的第一大势力吧!
……
十几分钟之后,束观出现在了山羊胡老头所住的那栋小楼之前。
他的身上披了一件黑袍,脸上带着特殊处理过的面具。
束观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走到了小楼的大门前,伸手握住了门口的铁锁,轻轻一捏,那个铁锁悄无生息间就被捏裂开了。
然后束观又是悄无声息地推门走了进去。
他没有用落锁术,也没有用穿墙术,而是纯用自己肉身的力量扭断了那个铁锁。
如果这是一个陷阱,那么动用任何道术,恐怕都会让那些守着陷阱的人立刻察觉。
当然,要想从一个修行者的手中取到那册一掌经残篇,肯定是要用到道术的。
只不过束观想要把那个时刻留到最后。
小楼内一片黑暗,束观收敛着全身的气息,凝耳细听了一下,听到了二楼的某个房间中,有一个人的轻微呼吸声。
然后他像一只狸猫般悄无声息地走到楼梯前,纵身一跃,跃上了数米高的楼梯,落地之时,依然没有发出任何声息。
束观走到了呼吸声所在的那个房门口外,感受到了里面那个人的灵力波动。
这种灵力波动他记忆犹新,正是那个山羊胡老头的灵力波动。
束观缓缓抬起一只手,按在了房间门口上。
接下来,他就没有办法掩藏自己了。
束观的手腕猛然发力,木门像纸片般片片碎裂,然后束观冲了进去。
……
当束观冲进房间的瞬间,在这栋小楼隔壁的那栋楼房的某个房间中,有三个人同时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位身型魁梧,眼泛紫芒的老者,还有一位英俊的中年男子,以及另外一名面容冷肃的老头。
三个人原先都是盘膝坐在房间中,闭着眼睛,运气调息。
按照他们原先的判断,他们应该会在这里受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另外那个拥有一掌经的人,应该不会这么简单的踏进陷井中,恐怕要等到他暗中观察一段时间,确认没有危险之后,才会出手行动。
没想到的是,居然第一天的晚上,那人似乎就出现了。
所以三个人睁开眼睛的瞬间,眼中都有些意外和惊讶之色。
紧接着,那魁梧老者动了。
他直接跃了起来,撞碎了身后的墙壁,又撞碎了隔壁房间的墙壁,再像一座山岳般压碎了第三个房间的地板。
……
束观冲进了房间中。
山羊胡老头坐在床上,神情很是慌乱。
束观本来想把这山羊胡老头制服,再问他那一掌经残篇在哪里,然后他就看见了那卷羊皮卷册,就放在床头的桌子上。
于是束观没有再废话,直接冲到了床头,抓起了那卷羊皮册。
山羊胡老头依然坐在床上没有动,更没有任何阻止束观的举动,只是那么惊慌而恐惧的看着束观,似乎早就知道这一刻发生的事情会发生一般。
在这一个瞬间,束观终于完全确定这是一个陷阱了。
而在他心中升起这个明悟的时候,这个房间的屋顶碎裂了。
木屑满天纷飞。
一股山岳般沉重迫人的气势,自头顶上方压了下来。
束观从来没有感受到过如此恐怖强大的气势。
在龟山山洞中那个旭日国元婴大能的身上没有感受到过。
在那个来他房中查探他的范氏家族的元婴大能身上没有感受到过。
在那个修炼斗气,身上气血之力无比浓郁的西大陆强者的身上也没有感受到过。
这是一种截然不同的压迫力。
如果说那些元婴大能的气势就像是星辰的话,那么此时从上方传来的压迫感,就像是夜空中的皓月。
陆地神仙!
束观立刻明白此时出现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这一刻,一手已经抓着羊皮卷的束观,就像一个突然坠入深海的溺水者般,被那自空而降的气势围裹着,不但呼吸变得极为困难,甚至觉得自己体内的血液流动都变得缓慢了一些,而想要收回的手臂,似乎遇到了极大的阻力,只能慢慢地,慢慢地移动。
但是束观还是用最大的力量,抬起了头,朝上方看了一眼。
他看到了一个魁梧如山的男子,从飞舞的木屑中落了下来。
然后又看到一个身穿紫色西装制服的英俊男子,还有一个面容冷厉的老者,相继出现在了房间中。
一个陆地神仙,两个元婴大能!
这就是这个陷阱的深度,或者说是想要网住自己的那张鱼网的结实程度。
当然,不管这个陷阱有多深,这张渔网有多结实,在大师兄面前,啥都不是。
或许是个一跳就可以跳出的小坑,或许是墙角屋檐上吹口气就能吹散的蛛网。
束观坚信自己此时只要喊一声“走”,他马上就能带着手中的一掌经离开这里。
但是他却没有喊。
束观僵硬着身躯站在那里,仿佛一动都不能动。
从屋顶上方落下的魁梧老者,走到了他的身前。
魁梧老者似乎对自己此时已经完全压制住眼前这个带着面具的修行者这件事情有着极度的自信。
他负手站在那里,威严地说了一句道:
“放下你手中的东西,然后交出你拥有的一掌经。”
“如果是你想要我的一掌经,我们可以谈谈。”
“如果是另外的人想要我的一掌经,那让他来跟我谈谈。”
“否则你们什么都得不到。”
这时束观对魁梧老者的回答。
在面具之下,束观露出了一个带些狡黠意味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