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成在革命军中号称名将,一向擅长打巧仗。他指挥打仗,总是谋定后动,部队总能以最小的伤亡,取得最大的战果。为此,部下都乐于跟着他打仗,友军也甘心受他的指挥。
可今日的情形,实在是凶险。敌强我弱,敌人是被逼上绝路的穷寇。革命军人少,必须守住防线,坚决挡住吉字营。
革命军没有太多的选择,只得硬着头皮迎击吉字营,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挡住吉字营,坚持到援军的到来。
李秀成在望远镜里看得真切,吉字营骑兵率先发起了冲锋。战马狂奔,形成一道长达两三里的灰尘。
看样子,吉字营急于逃跑,连炮火准备也没有,就直接发起了进攻。【1】
【6】
【6】
【小】
【说】
李秀成大声下令:“火力队准备瞄准,准备集火射击!等我命令!”
革命军弹药将尽,李秀成下令集中弹药。陆战队成立了一支火力队,准备在最关键的时候给予湘军致命一击。步四师骑兵则成立了一支马枪队,作为预备队,以防不测。
革命军火力队仅剩几十发40mm炮弹,步枪子弹也所剩不多。冲锋的湘军骑兵,很快就进入了革命军枪炮的射程,李秀成大喝一声,下令:“开火!”
火力队一阵密集的子弹、炮弹,吉字营当头损失两三百名骑兵。但吉字营骑兵数量多,攻势有所减弱,随即又反应过来,继续向前冲锋。
李秀成毅然下令:“骑兵出击!不许放过吉字营一兵一卒!”
骑兵团长郑成钊把心一横,带领骑兵向前冲击。以往时,革命军装备精良,清军装备落后,遇有骑兵冲锋,革命军往往借助枪炮大量杀伤清军。
这一次,革命军弹药用尽,只能冒着吉字营的炮火,争取与吉字营展开白刃战。好在湘军骑兵缺少训练,马上骑射的功夫相当一艘,手上就算有来复枪,也不能很好地在马上射击。
曾国荃好大喜功,贪大求全,缠着大哥给他购买了许多洋枪。其洋枪以来复枪为主,枪管内有膛线,又称为线膛枪,射击精度较以往的滑膛枪大为提高。
曾国藩并非冥顽不灵者,他同样很早就认识到了洋枪的优越性能。但湘军大多来自湖南山乡,没有文化,训练不足。就算给他们配备了来复枪,湘军也来不及组织严格的射击训练。
一到战场上,湘军士兵心理紧张,就算手持来复枪,也会慌作一团,胡乱射击。
(直到中日甲午战争时,当时的各国军事观察家惊奇地发现,已经普遍装备起洋枪洋炮的淮军,却连最基本的战术动作都不会,只是对着日军阵地盲目射击。
(反观当时的日本陆军,把西方军事操典学得有模有样,战术素养可圈可点,战场勇气更是令人钦佩。甲午战争的输赢,不管海战还是陆战,其实并无多大悬念。)
曾国藩对这一点心知肚明,一直反对给湘军装备洋枪。他不是不想装备洋枪,而是知道这玩意太花钱,湘军士兵短期内又掌握不了射击要领。
相反,曾国荃长期在前线带兵打仗,对革命军的步枪、火炮印象深刻,极力主张装备为湘军装备洋枪洋炮。吉字营和楚军,都是湘军洋枪装备率较高的部队。
现在,两军骑兵相接,开始白刃战,仿佛又回到了冷兵器时代。
革命军的骑兵,已经完全抛弃了长矛,以马枪、刺刀、马刀为制式武器。
马枪与步枪不同,枪身更短。为马枪配备的刺刀,长度较步枪刺刀更长,基座比步枪刺刀更加厚重。不过,革命军骑兵拼白刃战,更喜欢用马刀。
在冷兵器时代,长矛重甲的骑兵堪称是战场的大杀器,也是各国军队的杀手锏。在中国,手持弓箭、长矛的草原骑兵,更成为历届中原王朝的梦魇。
但到了近代,随着火枪火炮的流行,装备火枪火炮的步兵,重新成为战场主角。骑兵日渐沦为辅助兵种,作战职能边缘化,笨重的长矛反而不便于骑兵的快速机动。
因此,到了十九世纪后半页,各国骑兵相继淘汰了长矛,改用更为轻便的马枪、马刀为武器。
在杨烜的坚持下,革命军率先放弃了长矛,改用马刀、马枪为制式武器。遇有白刃战,骑兵在马枪上安装刺刀,或直接使用马刀。
轻便的马刀在骑兵冲锋时有着极佳的效率。只要战马在奔腾,骑兵就可以借助战马的速度,不需要大力挥舞马刀,仅手持马刀向外掠出,就能轻松收割敌兵的性命。
两军相接,很快厮杀起来。革命军骑兵人少,却毫不相让,与吉字营厮杀在一起。
刚开始时,革命军刀术精湛,马刀轻便,刺刀精利,略占上风。十几分钟后,两军完全纠缠在一起,吉字营人多,不时使用来复枪偷袭,革命军伤亡不断扩大,阵线动摇。
郑成钊见状,骑马来回奔走,极力稳住阵脚。突然,一发子弹击中郑成钊肩膀,巨大的冲击力使他跌落马下。两名亲兵立即上前,救起郑成钊。
郑成钊忍住巨痛,草草包扎了枪伤,止住了流血。亲兵要护送他返回后方,郑成钊喝道:“我要留在阵地上。我只要不死,就决不退却。”
他再次跃上马背,手持马刀,来回招呼部下,宛如关羽再世,异常神勇。
这时候,两边的骑兵已经完全纠缠在一起,在原地互相砍杀。革命军的陆战队员、吉字营的步兵,也都冲杀到一起,各不相让,展开了残酷的白刃战。
革命军官兵训练有素,但弹药已尽,只能靠勇气与敌人短兵相接,尽可能地与敌人纠缠在一起,影响湘军发扬火力。
吉字营乃是穷寇,得了曾国荃的犒赏,人数上占有优势,又有火枪的加持。不过,连日战斗,吉字营从半壁山撤离时又走得匆忙,弹药同样不多。步四师主力又已攻克郑家堰,威胁吉字营退路。
双方打到这种份上,已经完全杀红了眼。狭路相逢勇者胜,就看谁勇气更佳,谁能坚持到最后,取得最终胜利。
郑成钊一直坚持在前线,哪里战事最激烈,就赶到哪里。吉字营官兵也像疯了一样,势必要从革命军防线上打开一个缺口,打通逃回湖南之路。
战至一个小时,双方已经相当疲惫。郑成钊再次负伤,但他坚决不下火线。亲兵从医护兵那里取来简易担架,郑成钊躺在担架上继续指挥战斗。
革命军对战场救护非常重视,每个连队都配有一名医护兵。连队每个官兵都要掌握基本的战场救护常识,医护兵则跟随连队上战场,在战场上执行基本的战场急救。
这种最基本的战场救护,可以大幅度地提高士兵战场伤亡率。就算是新兵,在战场上负了伤,痊愈之后也会成为老兵,战斗力会得到很大的提高。
郑成钊失血过多,又在担架上来回颠簸,脸色已经苍白,嘴唇已经发紫。左右皆劝他撤下来休息,他却担心会给士气造成不良影响,坚定地说道:
“我不要紧。打不败吉字营,我死不瞑目。不打败吉字营,不得收殓我!”
左右大哭,皆奋不顾身,宁愿战死沙场。
吉字营人多,逐渐占了上风。李秀成见状,知道再不增援,革命军防线就要崩溃。他亲自带领最后的三百预备队,冲杀进入敌阵。
三百预备队都是骑兵,预先集中了骑兵最后的弹药。冲杀进入敌阵后,先救起郑成钊,再与吉字营厮打成一片。
预备队使用手枪、马枪,撂倒两百多名吉字营官兵,搅动了战场局势。然而,弹药用尽后,预备队也陷入了苦战。
到这个地步,双方队形密集,骑兵在战马上反而施展不开。很多骑兵都下马步战,使用刺刀、马刀混战。
其实,骑兵作战时,并不完全在战马上,经常要下马战斗。特别是到了近代,装备火枪后,骑兵与敌军接敌时,往往下马射击,以提高射击精度,减少自身伤亡。骑兵弹药用尽后,要展开白刃格斗,也经常下马进行。
李秀成身为师长,也已经亲自上阵,打光了左轮手枪的子弹。
革命军寡不敌众,战线已经动摇。如果此时撤退,必将功亏一篑。东面隐约传来了炮声,正是郑家堰方向,步四师步兵主力正在东面猛攻湘军。
革命军士气大震,李秀成也咬定牙关,大声喝令道:“兄弟们,四师主力已经追上来了。我们绝对不许撤退,哪怕战至最后一人,也绝不能退缩一步。”
两军都像疯了一样,谁也不让谁,前沿的尸体摞成尸山,鲜血染红了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