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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森毕竟是一省巡抚，想到这事虽然空口白话，可也不是不可能，毕竟，严家如今能用的人已经不多了，方才说的蓟辽总督、闽浙总督、闽海水师提督，这些位子都是特别重要的，原先的张经、鄢懋卿、郭朴、袁炜等人，也早已淡出了，可见也不全是空话。
他想到，有总比没有好，当即深深一拜，道：
“多谢小阁老、罗大人！”
三人一一拜谢，当即出门而去。
待他们走后，罗龙文独步小院，望着悠悠白云，也是深感无奈，喃喃自语道：“你们无奈，我又好的到那里去啊……这一趟，要是干不成，你们最多罢官夺职，我还哪里有命啊……”
……
次日，
镇北十余里处，新户们深感局势凶险，已经把寨门又向前推了一里多，此地有一处沟壑，后方又是小石矮丘，防守起来更为有利，待寨门预警，后方才有足够时间动员。
吕坤这一阵子都跟新户们一起加固防御，徐川、王圣才、王威等人，外加曾经用过的一些耳目眼线，如陆豪等人也赶过来。连片新户村里，虽然十分紧张，却没有慌乱。这些人都深知已经是背水一战，不自卫，那是活路都没有。
这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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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坤在深沟边走了一圈，查看了栅栏，感觉依托沟壑，加上差不多一丈高的栅栏，应该能抵挡一下了，栅栏内，则地势略高，只要搭上木桌，就能露出半截身子，可以抵挡敌人进攻。
只是可惜每到关键时刻，堪用的人就不多，张翰、刘应节竟然没有来，全都推托了！刘应节稍好一点，这深沟栅栏的防御之法，就是他说的，但人却不来。张翰则更滑头，直接推说总督府有事，躲到谭纶那里去了。眼下，只有何心隐、颜山农还有几个弟子在帮衬着，但这些人都是书生，干起体力活来，还真是百无一用。
于是，
这偌大的担子，就落在他吕坤肩上了。幸好，徐川、王圣才这些人也还可以，淳朴之外，也都算本分，若非先前新户被抓了十几个，且三四个人都已经被屈打成招，他们也不会结寨自保。
吕坤深知，此种方式非常危险，很容易就被定罪为谋叛。故而，这一向，他说服了徐川等人，让他们仍以做工务农为主，只有出现大队人马，且事情涉及谋反大案时，才能自卫，而且要声明已经有村民被冤枉毒打了，希望朝廷派钦差前来处置，否则就是触犯了大明律，一旦被视为谋叛，官军是可以剿灭的。
此时此刻，遥遥望着远处的瓷窑烟雾，接近黄昏伤感，吕坤从来没有感到过如此艰难，简直是名副其实的度日如年。
走到寨门口，他刚想歇息一下，却听得一阵雷鸣般的锣鼓巨响。
咚咚！
咚咚咚！
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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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来了！”
“好多人！”
哗！
寨门内，无数村民从田间地头回来，青壮年陆续向寨门赶来。
吕坤这一向都非常谨慎，生怕被沈淳他们拿住谋叛的把柄，这时登到高出瞭望，但见官军黑压压一大片，似乎已经不是督陶的卫军，更像是别处调来的，且这些军兵铠甲鲜明，肃穆安静，还真像是打仗来了。
他猛地醒悟，暗叫糟糕！
严世藩已经做了枢密台右卿，范应期也已经下来江右，又怎么可能不出事呢？还是自己太托大了，或者说过于谨慎了，这些明明就是虎狼，还要讲什么法度呢？
他当即喊来徐川，大声道：
“官军今次恐怕是要来剿灭咱们了！所有人都叫来！快！”
徐川一直跟他们对峙，岂能看不出来？当即急匆匆分派人手，去各村把壮丁全都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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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
黑压压的大军，约莫四五千人，江右总兵陆稳一马当先，旁边是巡抚马森，沈淳则去办另一件事了。此时，大军距离沟渠只有七八十米。栅栏一侧，吕坤、徐川为主，紧紧关注栅门，又拖来一些大木桩堵住。两人站在门头，露出半个身子，手心里都已经捏着一把汗。
马森一路上都在细想，虽说谋反之罪已经有了僭器为物证，三四个人证也已经招供了，另有旁证之人也已供述，且双方对峙多次，互有人员伤亡。照理说，定个据寨谋叛是没问题了，可是否能够出兵平叛、剿匪？却仍是个问题，毕竟，这些新户被官军攻打，又一直喊冤，且并无打出逆反的旗号，也很难就此认定是谋叛。
“汝成啊，你说咱们该不该做？这一动手，可就难以收拾了……双方积怨加深，最后非得平叛不可，到时候可就是数百上千条人命了……”
他本不想问了，但前思后想，还是感到罗龙文太奸诈，万一不认账，这天大的案子就是两人的了。
陆稳一直都是严家的亲信，这次严世藩也早已通过密信，罗龙文来时，也亲自去交代过了，就是要绑着马森一起干，这时又怎么会打退堂鼓？当即笑道：
“马大人，打，的确有麻烦，可是，大人想啊，咱们要是不打，恐怕麻烦会更大啊……”
马森怔了一会儿，心想也对，到时候严世藩怪罪下来，也一样没好果子吃……
他犹豫再三，终于道：
“汝成，我是文官，一向不懂战阵，你，这就攻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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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陆稳等的就是这句话，当即勒马回头，大声道：
“将士们！你们也看到了，这些新户结寨作乱，涉嫌谋反！巡按御史林大人、巡抚马大人，已经查明案情……这些人！别以为是普通百姓，他们都是朱墨拉拢起来的卖身奴！大人们都查到了，朱墨乃是建文帝五世孙，要做吴王，要杀的天昏地暗、血流成河！他要做皇上！这是什么呀？这就是谋反！”
哐啷一声，
他拔出佩刀，喊道：
“国家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弟兄们，剿了这个贼寨！冲啊！”
哗！
哗！
军兵们本来就是从赣南一带调过来的，虽然也听到了一点风声，可对实情是毫无所知，这是见一省总兵如此激愤，当即也士气昂扬。
哗哗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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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兵亮出明晃晃的兵刃，映照着黄昏时分的残阳，顿时涌起阵阵杀气。
吕坤虽是书生，却在大同待过两年，又给义勇做讲习，也见惯了兵丁战阵，这时自知已无退路，当即道：
“徐川，今日一战恐怕免不了了，这天下虽大，却没有人知道咱们？也不会有人给咱们说上一句话……你，你们怎么想？”166小说
徐川、王圣才及其他几个，也一时感到悲怆莫名，只觉得这大明朝天大地大，却没有他们这些人苦命人的生存之地，本来多数人也有点田地，可后来不知怎么就没了，又卖了身为奴，好不容易来了个朱墨朱公子，好日子刚刚一年，就走到了尽头……
这时，
王圣才见何心隐、颜山农和几个书生也在身后队列里，不禁悲从中来，哽咽道：“吕先生，你是朱公子的朋友，还有何先生、颜先生他们，都是一等一的好人，你们说的尧舜大道的事，我们都懂……可是啊，这天不遂人愿，今日怕是到头了……”
他抹了抹眼泪，沉声道：
“吕先生，你带着几位先生走吧！咱们这些人都是贱命一条，死就死了！要想冤杀咱们，也没那么容易！”
须知，
这些契奴本来也不相信沈淳、马森能怎么样？而今日忽见大军压来，便再不抱幻想了。甚至可以说，从一开始，沈淳他们就没把这些人当人看，随便抓来几个就是一顿毒打，莫名其妙就按了个谋反大罪；如今更狠，直接是来剿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