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直死了、徐海死了。浙江倭患基本平定。
现在朱栽圳要做的,是分兵前往南直隶、福建、广东三地抗倭。
在这三地登陆的倭寇,除了福建的井上八郎有一万多人,其余都是几十人、几百人至多上千人一伙的小股倭寇。可以各个击破。
这几天朱栽圳把钦差行辕从巡抚衙门搬到了浙直总督衙门。
浙直总督衙门议事厅。
朱栽圳的面前挂着一幅《大明堪舆图》。
胡宗宪、王国光、唐顺之、戚继光、俞大猷、戚夫人、瓦氏夫人、邓子龙、徐文长等一众文臣武将排排坐。
黄锦以司礼监秉笔之尊,跟刘五七殷勤的给众人端来一碟碟果子,倒上一碗碗茶水。
胡宗宪站起身:“怎么敢劳动黄公公。”
黄锦道:“胡部堂快坐。你们跟王爷议军国大事,咱家是个无用之人,也只能伺候伺候果子、茶水。”
嘉靖帝以家奴治天下。武官怕文官、文官怕太监。太监们出京办差,无不飞扬跋扈,对地方官颐指气使。
黄锦则不同,这个宫里出了名的弥勒佛待人和善,从不摆架子。
朱栽圳凝视着《大明堪舆图》,做出了决定:“诸位,接下来我们要分兵三省!将三省大大小小上百股倭寇各个击破!戚继光!”
戚继光起身拱手:“末将在!”
朱栽圳下令:“你与戚夫人率领八个火铳团、四个步卒团前往福建。限四个月内完全平定福建倭患!”
戚继光声如洪钟:“末将领命!”
朱栽圳又道:“俞大猷!瓦氏夫人!”
二人起身拱手,齐声道:“末将在!”
朱栽圳下令:“你二人率四个火铳团、两个步卒团以及狼兵本部三千人,前往南直隶。限三个月内平定南直隶倭患!”
“末将领命!”
朱栽圳又下令:“唐顺之何在?”
唐顺之起身拱手:“下官在。”
朱栽圳道:“你率四个火铳团、两个步卒团,以兵部右侍郎的身份前往广东。限四个月内平定广东倭患。”
唐顺之拱手:“臣领命!”
朱栽圳又道:“戚家军剩余人马,驻扎杭州。受浙直总督胡宗宪统辖,以备不时之需。”
胡宗宪拱手:“臣领命。”
朱栽圳正色道:“离一年军令状之期,只剩五个月!五个月后,若四省倭患未平,父皇要杀我的头。我先杀诸位的头!”
朱栽圳这叫恩威并施。
朱栽圳又望向了王国光:“开拔的军费,由汝观兄你负责。”
王国光面露难色:“南直隶、福建、广东抗倭的军费,由浙江藩司衙门出,似乎有些......”
王国光这个会计头子有时候有些吝啬。
朱栽圳道:“东南抗倭一盘棋。再说了,南直隶、福建、广东的三个巡抚衙门,穷得裤子都露着腚。他们拿得出军费来嘛?放心,用不了半年,我会让你愁银子花不完!”
王国光道:“王爷教训的是。”
唐顺之、戚继光、戚夫人、俞大猷、瓦氏夫人接了军令,各自离开议事厅下去准备。
朱栽圳忽然问胡宗宪:“你手下是不是有个叫海瑞的县令?”
胡宗宪惊讶:“王爷也知道海瑞海笔架?他如今在杭州府淳安县做县令。”
朱栽圳道:“让海瑞到杭州来,我要派他大用场。”
胡宗宪连忙劝阻:“王爷,不可。”
朱栽圳微微一笑:“哦?有何不可?”
胡宗宪叹了声:“唉,王爷,此人不可重用啊!他的确是个世间难寻的清官。可这人太过于偏执了。
他在淳安做县令,遇到打官司的,不论对错,只论贫富。判案一定是穷人赢,富人输。
且他认死理,不知变通。上回犬子......”
胡宗宪话说到这儿戛然而止。
朱栽圳道:“贵公子途经淳安,按官场陋规跟海瑞索要程仪,被海瑞痛打了一顿,完事儿还说贵公子是冒充的,对嘛?”
胡宗宪尴尬的一笑:“是这样。不过臣不让王爷重用海瑞,并非出于私仇,而是出于公心。这人用百姓家的话说就是一个一根筋的二杆子啊。不撞南墙不回头的那种。”
朱栽圳喝了口茶:“我知道汝贞兄的意思。你是想说海瑞做不了什么实事。只能当成一个道德楷模,供在神龛里受万民敬仰,对嘛?”
胡宗宪目瞪口呆,他暗道:王爷这人简直太可怕了,能够窥破人心!
胡宗宪道:“正是,王爷。”
朱栽圳道:“我与你看法不同。这世间有两种好官。一种如你汝贞兄,满腹谋略,处事圆滑,通晓人情世故。会做事也会做官更会做人。m.166xs.cc
另一种如海瑞,能够坚持自己的原则。官场是个大染缸啊。能够如淤泥而不染,这是极为难能可贵的。
不过用人要用其所长,避其所短。我让海瑞来杭州,并不会授予他浙江的官职。”
胡宗宪问:“那王爷您打算任用他做什么官。”
朱栽圳微微一笑:“我刚看过邸报。徐海登陆松江时,松江知府带人参与抵抗,力战不支殉国了。咱俩抬举抬举海瑞,联名保举他为松江知府如何?”
胡宗宪一拍脑瓜:“王爷......高明哇!松江是徐次辅的老家。”
胡宗宪心里暗笑:王爷果然是缺德带冒烟。把海瑞那个二愣子弄到徐阶老家当父母官,以后徐阶有的受了!
朱栽圳睁着眼睛说瞎话:“汝贞兄此言差矣。我调海瑞去松江是出于公心。跟松江是谁的老家没有任何关系。”
胡宗宪忙不迭的点头:“是是。王爷一向是大公无私的!”
朱栽圳又道:“要说私心嘛,倒也有鼻屎那么大的一丁点儿。海瑞一个举人,能从福建的县教谕调任淳安县令,是靠着谭纶的举荐。这么一算,海瑞是我三哥的人。
我与我三哥一向兄友弟恭,我提拔他的人还不是应当应分的?”
按照官场的潜规则,官员被哪一派举荐,就是哪一派的人。
可是,海瑞从来都是一个只遵守法纪,不遵守潜规则的异类!
这就好比从徐阶鼻子里抠出了一块鼻屎,扔进了徐阶的嘴里恶心他。
胡宗宪道:“王爷跟裕王兄弟情深,东南抗倭之事千头万绪。您在百忙之中还不忘提拔裕王的人,真是让人感动啊!”
王国光刚才听到“兄友弟恭”四个字就憋着笑呢。
胡宗宪说出“兄弟情深”。王国光实在憋不住了,“噗嗤”笑出了声。
别说王国光了,连朱栽圳自己都哑然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