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在城门口的流民们虽然看起来营养不良,十分虚弱,但在说到自家遭遇的灾祸时,还是条理清晰的。
听着一人一句说完,叶蓁这才了解到,原来是蛮夷县城靠北边的一个小村子里遭了虫灾。
说起来也是倒霉,今年风调雨顺,好不容易遇到个丰年。没想到还没盼来丰收的季节,百年难得一遇的虫灾就找上门。
而他们所在的小村子,因为夹杂在蛮夷县城与青城的界线之上,平日里两个县城税收倒是抢的起劲。
如今一出了事,两家县城的官员都推脱责任,不想管。
在这样的朝代下,虫灾对于田地来说是毁灭性的打击,他们这些只知道埋头苦干的农民,哪里懂得如何应对。
而上面的官员,又不想背负上这个责任,才会导致事情一拖再拖,拖得那村子里的所有田地都被啃食光了,村民们无奈之下才出走想要讨个说法。
可这是一个皇权至上的时代,贫苦老百姓又能上哪说理去?
就是叶蓁面前的这些流民,也只能被拒之门外,连县城都进不去。
“虫灾?难不成是蝗虫?!”
一听到是能将农作物啃食完的虫灾,叶蓁就下意识的想起蝗虫。
即便她没有见识过这个在农民口中十分忌惮的灾害,却也是在前世听说过的。
蝗虫过境,寸草不生。
“要真是蝗虫,那就糟了!”
想到曾经在电视上见识过的能遮天蔽日的大片蝗虫模样,她忍不住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心中不详感更甚。
“我们的田地如今全是虫子!实在是没法子了,才来这里!”
那些流民一边说着一边抹着眼泪,满脸凄苦,引人侧目。
但并没有几个过路人真的停留下来,在这样偏远穷苦的地界,大家能顾好自己都不错了。
看着十分凄惨的人群,叶蓁心中一时不知如何感想,只能从马车上拿了些现成的食物送给他们后离开。
虽说她身上的钱财完全可以救助这些人,但是财不露白的道理,她心里很清楚。
要是让人知道自己身上携带重金,届时怕是林彬都不一定能保住自己了。
回去的路上,马车颠簸得让人昏昏入睡。
然而叶蓁半点困意都没有,自从听说了虫灾的事后,她就惴惴不安着。
或许是她脸上的不安太过于明显,坐在对面的林彬都忍不住抬眼看过来,低声询问道:
“你在为虫灾担忧?”
抬眸看向他,叶蓁脸色严峻,点了点头。
“这是天灾,以我们的常人之力无法抵抗,你也不必如此忧心。”
宽慰了她一句,林彬并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虫灾在这个时代很少见,他也只是听说过,因此对这个没有太大的概念。
而且对于他这样的古代人来说,这本就是不可抵抗的天灾,即便忧心也无用。
但叶蓁与他想的完全不在一个点上,微微叹了口气后,沉声道:
“我担心的是,若真是蝗虫灾,按那些流民所说的已经将他们的田地啃食完,那些蝗虫必将会迁徙到附近别的田地里去!”
一个村子,再小也得有数十亩田地吧?
能在短短时间内将这么多农作物啃食完毕,那这一批蝗虫的数量绝对不在少数!
最重要的是,这些蝗虫根本不知道收敛,它们吃完一块地,定然会循着下一个目的地。
如果放纵它们,那估计整个岭南地区,今年都不可能有好收成了!
古代的农民可不比现代,遭了灾祸还有国家给调配粮食,收成就是他们的命啊!
不然,她也不会看到这么多背井离乡的流民,那都是实在是活不下去了才会出来寻找出路的。
“竟是有如此严重?”
林彬也不是一个蠢笨的人,一听叶蓁的话,立马想通其中关键,也忍不住皱起眉头。
“希望我猜错了吧!”
默默地将担忧藏于心底,叶蓁也不想往最坏的方面去想。
万一只是普通虫害,不会导致灾情蔓延呢?她暂且还是不要杞人忧天吧。
两人抵达家里时,天色渐晚,妇人们都已经准备好了晚饭。
叶蓁将虫灾一事压在心里,继续投入到忙碌的生活中,很快就忘之脑后了。
隔日,她还得一大早运送一个月的调料量送往望月楼。
其实本可以让早晨过来收田螺黄鳝的刘管事一起带回去,只是当时签订契书时,说好当面钱货两清。
毕竟是上千两的钱财,刘管事即便在傅恒身边颇为得力,还不至于能单独处理这么一大笔生意。
因此叶蓁只能亲力亲为,在厨房里兑换清点好调料后,全部运上自家马车,往望月楼去。
这一趟,林彬没跟着了,换做谢云殊。
家里的事不算多,有个人看着就行,谢云殊主动提出自己陪同,林彬也没多说什么。
依旧是谢云殊驾马车,叶蓁坐在车厢内。
今日因着要清点调料,她起得早了些,便趁着赶路在车厢里眯了会儿。
等抵达望月楼时,她才迷迷糊糊地醒来。
“到了。”
走进车厢的谢云殊看见还迷糊着的叶蓁,嘴角不自觉露出一丝笑意,连他自己也未曾发觉。
挣扎着坐起身的叶蓁因为还没完全清醒,整个人都有些懵,差点没扶稳,摔了一跤。
还是谢云殊发现她手抓空,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将人的身形给稳住了。
“小心点!”
略带责怪的说了一句,谢云殊没发觉自己这句话里带了多少嗔怪。
而尚未清醒的叶蓁也没有察觉,揉揉眼睛后才彻底醒过来,随着对方一起下车。
车上的调料数量庞大,不需要他们两人费心,自有望月楼的伙计过来卸货。
在望月楼门口候着的傅恒领着两人进了酒楼,径直往二楼上。
由于时间尚早,酒楼里尚未有客人,清冷得很。
“东家昨日与您见过后就回青城了,有关调料的事,由我来与您核对就是。”
几人在包厢里坐下,傅恒先是拿出契书,与叶蓁核对一遍。
又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后,便有伙计过来禀报,已经清点完了数目,确认无误。
傅恒这才当着二人的面拿出上千两的银票,数了数,递给叶蓁。
接过轻飘飘的几张银票,叶蓁总觉得仿佛有千斤重。
上千两银子啊,都够上百户人家过上厚实的一年了!
“谢夫人,有件事,我觉得还是得提前提醒您一声。”
交易完后,傅恒犹豫了一下,还是主动说起了另一件事。
看到他一副吞吞吐吐的模样,叶蓁有些茫然,与谢云殊对视一眼后,询问道:
“何事?傅掌柜但说无妨。”
“我劝您,先提前预备一些粮食。估计过不了多久时间,咱们这县城里的粮价就得上涨了。”
傅恒的话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
平日里的粮价那都是由官府统一定价的,不可能私自上调多高,这一点叶蓁还是懂得的。
但这话是从傅恒嘴里说出的,她心里已然信了七八分,对方应该不会诓骗她。
可这件事就很不对劲了,眼下风调雨顺,不像是会缺粮食的模样啊!
“为何?我们县城中似乎不缺粮吧?”
她的疑惑也正是谢云殊心中的疑惑,两人都是一头雾水的模样。
微微叹了口气,傅恒将自己今日清晨才收到的消息告诉了二人。
“我听闻,咱们与青城交界的好几个村子都糟了虫灾,今年田地里怕是颗粒无收!而且,这虫灾似乎还在蔓延!”
虫灾!
这个词一出来,叶蓁被遗忘的记忆立即浮现出来,她脸色瞬间大变。
昨日她才见到流民得知这一事情,今日傅恒便着重提了这件事,而且口气如此笃定!
望月楼背后的傅家本事定然是不小的,纵使傅如安是被赶出来的,但他一个嫡长子所拥有的能力也不容小觑。
能从傅恒嘴里说出来的消息,怕是八九不离十了。
叶蓁昨日还在担忧,害怕是蝗虫灾,继续侵害其他的田地。
今日便就将这令人心忧的坏消息给传出来了。
“这次的虫灾,可是为蝗虫灾?!”
她赶紧正了神色,追问了一句。
傅恒原本只是念着双方之间的合作情谊,想要提醒一下对方,却不料叶蓁对这件事如此感兴趣。
点点头,他将自己得到的信息全盘托出。
“确实为蝗虫灾!本是只在一个小村子里,后来这村子田地被啃光后,便有人亲眼见着那些蝗虫一分为二去了附近的其他村子。”
这虫灾发生在蛮夷县城与青城的交界处,也就导致两座县城的地域都有波及。
如今倒好,大家都跑不掉了!
“哼!还不是这些贪官!只知道推卸责任,压根就不会想着先处理问题!”
忍不住怒哼一句,叶蓁脸上带着明显的不忿,嘴里更是斥责无作为的官员。
听闻此事,就连一向风轻云淡的谢云殊也变了脸色,极为阴沉。
虫灾对于田地与农民来说,那是彻底毁灭性的打击,因为被啃食的农作物没法再回来了。
他们一年的辛苦就这样打了水漂!
听到叶蓁这么赤果果鄙夷官员的话语,傅恒愣了一瞬,旋即满脸苦笑。
“这可是虫灾啊!即便是清官坐镇,怕是也无法应对吧!”
他倒不是为两座县城的县令开脱,只是在他们心中,虫灾是无法抵抗的。
虫灾与旱灾涝灾齐名,那都是人力不可抗的,只能逆来顺受。
可这只是对于古代人来说束手无策,像叶蓁这样的现代人,虽说不能做到完全抵抗,最起码还是能出出主意的。
“虫灾的确可怕,但只要方法得当,还是可以解决的!如果县令们还坐视不理,那只会导致损失越来越大!”
到时候怕就不只是粮价上涨的问题了,估计会变成有钱都买不到粮食的局面!
蝗虫过境,如果不做出适宜的应对之法,那怕是两个县城的所有田地都会颗粒无收!
“难道,谢夫人您有法子对付虫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