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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休息了一整天的钟乐怡吵着要和顾允一起出门滑雪。

    滑雪是一项拥抱大自然的运动。

    虽然两人从小在北国边疆长大,自小见惯了冰天雪地。

    但钟乐怡在上大学之前,还真没怎么滑过雪,看到小桔书上关于滑雪运动的推送,才想要拉着顾允去体验。

    滑雪非常令人上瘾,当你站到雪板上,看待世界的方式就彻彻底底地被改变了。

    某种意义上讲亦是不变,是一向抽象的热爱具体了起来,从此对四季都充满期待。

    市内没有场地,顾允驾车载着钟乐怡,驶向远郊的滑雪场。

    这一路上的车流很多,有时经过加油站和休息区,满满停着一辆接一辆的大巴车,空地上密密麻麻站着回家过年的旅客。

    忙了一整年,总算到了松口气、歇歇脚的时刻。

    大部分归家的游子都洋溢着笑脸,加油站庆祝新年快乐的红色横幅,在凛冽的冬风中来回飘动。

    距离城市越来越远,地势也越来越高,滑雪场被粉雪轻盈地托起漂浮在山脉,恍忽间如同梦里的翅膀重新长出,学会了飞行。

    顾允站在滑雪场门口,眯着眼睛吞云吐雾。

    刚才钟乐怡坐车太久胸口不舒服,终于到了滑雪场,她去挑选设备的同时清醒一下,洗把脸。

    没多久钟乐怡就出来了,白皙的脸颊上挂着一串串水珠,梨涡甜甜的挂在嘴角,手指尖上还沾着一些水滴,晶莹剔透。

    “我们玩单板还是双板?”

    “双板,新手双板入门容易。”

    “你会玩?我去年都没见你玩过的。”

    钟乐怡投来诧异的目光。

    顾允当然玩过。

    前世滑雪曾经风靡一时,就连中产阶级也不能免俗。

    滑雪是什么?站在极目远眺的白雪中,人类可以直接感受到一种“纯粹自由”,感受到对日复一日枯燥生活逃离的快感。

    “你跟我学就够了,不用找教练。”

    顾允带着钟乐怡选好装备,手套帽子,雪服雪靴,再给钟乐怡补了一副滑雪镜,齐活。

    对着闻讯而来的滑雪教练摆了摆手,示意二人不算新手,不需要教学后,两人正式踏上了滑雪之路。

    和所有运动一样,滑雪前要先热身。

    “搞这么认真干嘛?”

    钟乐怡看着滑雪场里的其他人,似乎大家都直接换好装备,就迫不及待地冲进了场地。

    “听我的,别着急。”

    顾允深知不热身带来的危害,不充分活动开关节和肌肉,很容易受伤。

    “我妈昨天跟我说,今年过年的时候,我们两家搞个聚会吧,打打牌或者打打麻将什么的。”

    “你觉得怎么样?”

    压腿的时候,钟乐怡转头望向顾允,灵动的眼睛里满是期待。

    顾允立马就想拒绝,不过看到钟乐怡投来期待的眼神,他迟疑了。

    双方父母都比较熟,这种一起打打牌的小邀请,根本无法拒绝啊。

    “没问题啊,我回去跟爸妈说一下,不过我们家初二以后要出去拜年。”

    顾允思考了一下,自己初二就要去星城,初三又约好了去杭城找温桔,过年以后的行程排的满满,真不知道实现这个诺言要到什么时候去了。

    看到顾允答应了,钟乐怡抿起嘴,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

    年纪轻轻双方家长就会面了,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此刻的她非常想去知乎上提出这个问题,然后再把问题链接发给华诗圆。

    最好有情感领域的大v亲自下场回复,这种秀法才爽。

    “你要尽量保持两条雪板的平行,内八、外八一个小小的角度,雪板就会撞到一起,就会摔倒。”

    热身完毕,钟乐怡换好沉重的滑雪板,在雪面上缓缓移动,显得非常不适应。

    顾允化身教练,牵着钟乐怡的手比划着发力技巧。

    优秀的拳击训练带给钟乐怡强大的心肺能力和运动天赋,再加上在巴厘岛有着冲浪的基础,她很快在滑雪这一新项目上入了门。

    入门了,顾允开始教她操控雪板和控制速度,体会雪板划过雪面的奇妙感觉,感受高速滑行的快感,从不断地摔倒中找到提高的空间。

    “会了吗?”

    “嗯,差不多了。你不用管我了,你玩你的去,剩下的我慢慢熟练就可以。”

    从初级道上顺利滑了下来没摔跤,钟乐怡长舒一口气,向着顾允比了一个胜利手势。

    “那好,我去旁边的赛道滑一圈,你自己小心。”

    教了钟乐怡接近一个多小时,顾允总算重新站上了滑雪场的高级道。

    闭上眼,顾允回忆起前世第一次站上高级雪道的感觉。

    能够跑到高级道上耍的玩家,无不是对速度有着追求,迷恋着在控制与失控边缘游走时,全身上下疯狂分泌的肾上腺素。

    顾允高速启动,从空无一人的雪道一边滑到另一边。

    滑雪场的喇叭中,响起他最喜欢的音乐,山边蓝色的冰川已经躺在这里不知多少个世纪,阳光洒在板边腾起的雪浪上,这一瞬间的多巴胺浓度,高到可以从泪腺流出来。

    此时此刻,彷佛前世和今生合二为一,在大自然的馈赠下,顾允清晰地感受到灵魂与肉体上的双重自由。

    他听到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板子刻进雪中的咯吱声,感受雪浪打在身上的清凉,借助粉包感受滞空,失重,与肾上腺素失控狂飙。

    人类在下了一整晚的新雪上,留下第一道痕迹的时候,哥伦布望见美洲大陆时的喜悦大抵如此。

    远眺连绵到天边的雪山,享受阳光下滑行时世界的寂静,除雪与刃之外再无杂念。

    如果有一天,山的那边不再是山,连亘绵延的冰原成为大海,红巨星终于吞没第三颗星球,阿尔卑斯山上再也不会有积雪。

    也或许加马射线风暴会在某天再次造访银河系,也许不会。

    千年的文明史不过一粟,兴许可以侥幸躲过一劫。

    但可以确定的是。

    有一天的太阳落下之后再也不会回来,有一天锁紧的眉头再也松不开,有一天睁开双眼看到的世界会不如往常一样明亮。

    有一天当过了某个时间节点,我们会不会就永远失去了,起跳和在失控边缘游走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