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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8章 杨家人(2)

    “敬儿”

    和宇文松一样因为先帝恩赐而早早成了河北道巡抚的王敬刚刚才急匆匆地走进府中,便被王太岳唤住。他也有些惊奇,自家竟然也会宴客。

    外人眼里,他是位高权重的首富之子,这辈子的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可考取功名明明是他寒窗苦读十余年自己考来的,却好像也是沾了自己父亲莫大的荣光一般。他原本勤勤恳恳的去外任地方,从县令始,再为郡守,也算是造福一方百姓。

    因为先帝的一纸诏命回京不久就做到了河北道巡抚,安定乱军之中的地方百姓,他知道所有外人眼里自己的连升三级是因为家中父亲的缘故,所以他会拼命在河北道里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来。

    在晋逆流窜之时,他也不曾逃避,今夏浊水泛滥,他更是亲自率人走上有溃堤之危的大坝上,奋不顾身。但无奈,先帝又遗诏要他迎娶公主,无论他再如何努力,都逃不过被人指责这番富贵和恩宠是因为家中父亲的缘故。

    “这是子云先生,还不快见过?”

    王太岳对王敬是一如既往的那番冰冷脸色,王敬随即转身向杨子云行礼道:“小子王敬,见过子云先生”

    “贤侄真乃俊杰”杨子云的夸赞没有让王敬对他多生几分敬意,王敬骨子里流着王太岳的血液,饱读圣贤书,等到为官一任才发现,圣贤之说用以治国,和少年时所想象的那般,总是不同的,他王敬如今心思驳杂,对杨子云这位入京的天下巨儒并没有那么多敬仰。

    “陛下已经传诏,河东河北渐安,不再另设河东河北巡抚,你就老老实实地待在长安,听朝廷候命吧”

    王太岳身为首辅,向自己的儿子透露一番朝中变化,倒也算不得过分。王敬没有太多的意外,当初设河东河北巡抚本就是为了安定民心,晋王都已经死了快一年多了,他和宇文松二人此番回京后,也没有再回去让名正言顺的河东河北二道巡守衙门难堪。

    “哦”

    王敬并不打算和王太岳说说自己今日见到了杨婉之后是何心境,他知晓自己家中是什么境遇,公主乃是皇女,嫁于他,只会委屈公主,而他也不愿意自己的父亲因为自己的婚事,被迫收下天子所赐的府宅田亩,金银细软,然后在朝中为人议论。

    所以王敬辞别之后,闷头回到了房中,提笔便写下了折子,今日宇文云让杨婉离开后又故意留下了他,明里暗里都是在说他这位先帝中意的驸马,要娶公主,应该做什么,还要做什么。

    王太岳没有再和杨子云争执吵闹,只是渐渐开始议论起了先帝之政的得失,从杨子云的口中,王太岳也的确听到了一个与他自己所见并不相同的大宁。

    上林苑演武之事很快结束,但杨宸却没有回到长安,长安之大,总有人会议论杨智未经与百官商议,就让他执掌四道边军的事,所以他和杨智,从上林苑里便一南一北的分别。

    “木今安的身份是瞒不住的,让她住在王府,总是免不掉被人说闲话,你回去之后,就把她带进宫里,母后也好,皇后也罢,给她在宫里寻个差事。外邦贵女在我大宁的后宫之中做女官,也算不得什么新鲜事”

    杨宸披甲持剑,搀扶着宇文雪坐进了马车里,小心地叮嘱道。宇文雪的脸色却并不好看,那日杨宸在御帐之中说要迎娶月依为侧妃的事,她已经知道了,但杨宸仍是一个字不曾漏。宇文雪知道杨智已经答应自己的夫君,只要此番得胜,就会为他迎娶月依为侧妃。

    所以这是第一次在杨宸即将领兵离去之时,她心里没有那么期待杨宸得胜凯旋。

    “知道了”

    说罢,宇文雪头也不回的坐进了马车里,杨宸早已察觉到了宇文雪这几日的心不在焉,还以为她是为那日自己不顾安危救了姜仪而置气。却不知自己的枕边人已经开始担心,南疆的那位有朝一日真成了楚王侧妃,她该如何自处。

    杨宸几人立马在山头看着宇文雪的马车驶下山去,站了片刻后,杨宸方才重新骑上乌骓马,向如今被天子赐名“神策军”的几营将士下令道:“出发!”

    “王爷”洪海自作聪明地提醒道:“末将怎么觉着娘娘像是有些怨气啊?”

    “是么?什么怨气?”

    “就是像吃醋了那种,末将可听说王爷回京就收了一个歌女进王府,以娘娘的杀伐果断,王爷真能放心的北去?”

    杨宸依旧面色沉静,冷笑着说道:“随她处置吧,这些时日在长安可把本王给闷坏了,走快些,军师已经从陈桥赶去纯阳关了”

    “诺!”

    五日的仓促行军过后,这支在南疆成军的兵马跟着杨宸来到了长安城北面,最近的一处连城关口。

    此时的杨宸方才发现,这一次自己没有那么被苍天庇佑,刚刚赶到纯阳关的第一日,就是一场鹅毛大雪。而麾下三营兵马离开定南卫时,正是炎炎夏秋之交,衣着单薄。

    自己站在纯阳关连城瞭望台上都觉得有些寒意的他不得不停下来好好想想,这在大雪里都是来去如风,烧杀抢掠就跑,绝不在连城之中久待的北奴骑军,自己该怎么对付。

    “本王听说你在陈桥又见了纳兰瑜?”杨宸望着关外的覆盖着白雪的草原,若有所思。

    “嗯”

    本是趁着杨宸秋猎无事去陈桥祭扫赵家岗上祭扫的赵祁,但因为杨宸突然被赐大将军印,都督四道兵马而赶来纯阳关的他此时也面若寒霜。

    “又说了什么?”

    “师傅说,陛下若是让王爷你执掌千军万马,便是信你,可兵越多,王爷日后在朝堂上就越难做人”

    赵祁毫无保留,坦白道。

    “少卖关子”

    “若只是交给王爷咱们这几万人马还好说,只要能堵住连城阙漏之处,让蛮子进不来也出不去,窜入京师的百姓可以回来,我们就算不负陛下所托。可陛下把四道兵马的大权都交给王爷了,如今可以号令整整三十六万大军,不仅群臣会非议,王爷人站在纯阳关,却还要防着堵住了这头,另外一头河北道的大同府,河东道的太原府又被蛮子劫掠的事”

    赵祁有些忧心的向杨宸抱怨道:“王爷就不该接下这大将军印,咱们也不用多这么些事”

    “陛下让我领兵,我哪儿有回绝的道理”杨宸说话间将赵祁拉到了台上,和自己一起眺望着关外的雪原里,那些行色匆匆的北奴游哨。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大宁几十万边军,奈何不了这些小股窜入连城的北奴骑军究竟是为什么,你不说本王也知道。将军们想着别丢了自己的关城,把人撵走就是,新招的士卒们也不愿疲于奔命,若是本王此刻下令,有不从者,按着本王的性子,非得杀些人不可。你怕本王得罪这些人在朝中的靠山,是不是?”www..cc

    杨宸自己将赵祁没说的话给说完了,赵祁也只是冷冷地叹气道:“我知道王爷不怕得罪人,但大军列阵厮杀还好说,这北奴人明摆着恶心咱们,咱们召集千军万马全歼,也必不会过百骑,反倒让自己受累。本是和王爷商议用骑军分兵将他们撵到一处再聚而歼之,但如今王爷手中不止要看着京城以北,还有四道边务,河东道河北道去哪儿找这么多骑军来撵他们,关宁铁骑不可擅动,辽藩狼骑又已不存,千里之间,能打的,只有咱们这三营骑军”

    两人都是沉思了许久也没能拿定主意,反倒是察觉天色转寒,若是此时不能尽快清剿闯入连城的北奴骑军,等到入冬后各处都是天寒地冻时,衣着单薄的四营将士只会更难出关。

    “去把安彬,洪海,萧玄,罗义给本王找来,几个脑袋,莫非还想不出一条退敌之策?”眼见平日里为自己出谋划策最多的赵祁默不作声,杨宸只好命去疾把几人找来。

    杨宸率军北至纯阳关后的第一次把人召在一起议事,没有选在纯阳关里今岁刚刚重修的军前衙门里,而是在连城之上的瞭望塔顶,中间一盆大火,四周皆是一片白雪皑皑的景色。

    几人都知道,杨宸此举,也是告诉大家,天色转寒,若再不出兵,兵机已失。

    “议议,咱们这次怎么打,修连城是来不及了,撵人家也不一定追得上,本王听说北奴如今是尚书令主事,此计歹毒,谁给本王想想,怎么破了此计”

    杨宸两手放在火上,一阵温暖顺着也就涌入体内。

    “王爷”安彬先开口说道:“这不是怎么打的事,而是咱们能不能打,咱们这几万人马,可赶了几千里的路,身上穿的还是夏秋的衣物,末将说,不如王爷先传令连城各关各哨,先严加把守,再让兵部给咱们送些冬衣来,马上就入冬了,北奴人再是怎么强悍,也不见得能打动了”

    萧玄蹲在安彬身边,也把手伸了过去,皱着眉头说道:“王爷,北奴骑军悍勇,但入境劫掠的,可不止是北奴骑军,去岁一场大战,北奴漠南四省也是一片狼藉,都打空了。末将以为,北奴王庭刚刚才与我朝结亲,本意必然不是与我大宁一战,放任漠南各部趁我大宁连城多有损毁之处,而边军无力出关迎敌之时劫掠,恐也是无奈之举。”

    “说这么多做什么?”洪海骂娘着说道:“他能来抢咱们的,咱们为什么不能去抢他们的,王爷你给我五千精骑,让咱出关,咱就用五千人给他打穿咯,让他们抢去的都给咱们吐回来”

    “闭嘴”杨宸骂道:“北奴人上马就是骑军,可咱们不一样,给你五千人马,北奴骑军就能明着围住了揍你,这事捅到朝廷去,那帮书生非得给本王扣一顶有意让两国再起兵戈,养寇自重的大帽子,万万不可。万一都下手没个轻重,真打起来,陛下如何与百姓休养生息”

    “真他娘的难”洪海骂骂咧咧地走开了,嘴里还嘟囔着:“又不能摆开阵势了打,就这么让这帮蛮子恶心咱们,真他娘的晦气”

    “王爷,我倒是有一计”罗义此时开口,也将众人的目光一道吸引了过来,只见他缓缓说道:“既然这蛮子里面有些是正儿八经的北奴骑军,有些是北奴的老百姓,那咱们何不给这帮只打算劫掠却不愿丢了性命的畜生教教规矩?”

    “什么意思?”

    “如今各关都不愿出兵,也是因为士卒大多是新募兵马,好好的待在关城之中,有衣穿,有粮吃,谁都不愿出关迎敌,王爷何不将连城以内五十里之地按照关城驻军多少分给他们,若哪里再有北奴骑军劫掠而关城守军无动于衷者,先斩其主将,再不动者,接着斩。而出关杀敌者,凡敌之所获,皆为各关自处。还有,既然这伙人是强盗恶匪,便不必通禀北奴各部,直接给他们在关中活剥了,钉死在连城之下,让那些想入关劫掠的蛮子想想清楚,落到咱们手里,就是这个下场”

    “嘿”洪海笑道:“不愧是干锦衣卫的,真毒啊!”

    “此计不错,但有一条不行”一直沉默寡言的赵祁重新站了起来:“若是杀了北奴人就把北奴人抢的东西拿来自己分了,恐怕会有人抢自家的老百姓再嫁祸给蛮子,王爷不如把蛮子的人头算成银子,杀得越多,得赏越多。且严令各关守军,不得趁乱劫掠百姓,若有发现,立斩无赦。还得要许他们可以离开自己的防区,去别人的防区杀敌之权”

    “我也有一计”此时,一直在瞭望台后听着他们议事的邓耀兴高采烈的走了出来,连忙向杨宸说道:“王爷,我也有一计”

    此时的洪海几人因为这一路北上纯阳关的闲谈都已知道如今为杨宸牵马的人乃是定国公府是庶子,当今定国公的弟弟邓耀。

    “说”

    “从纯阳关至最北面的大同府,整整是三千四百多里,等王爷的将令传到大同府,少说要十日,大同府若有什么紧急军务传给王爷,也得十日。王爷何不让秦王殿下在西面为咱们助助威?再者,王爷也可遣小股骑军出关,就从右贤王的地盘上大摇大摆的去,先唬唬他们再说。刚刚这将军有一言说得不对”

    邓耀指着安彬说完,在场之人连同杨宸都纷纷看了过来,盯紧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