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简雄的这份军报,情形也就愈发明朗了起来,红教之所图眼下来看就是大宁在南疆唯一的凉山军马场,藏地苦寒,不利饲养北地马种,有数万匹战马对红教在藏地打出一个三教归一,将白教从名不副实共主之位上拉下来,如月凉那般一统南诏后由大宁来封王。
“现在的情形不是该救不救,怎么救,是谁现在去救?”
杨宸为这次议事定了哨,说到底如今的三万军马本就该随他心意调动,而不必如定南卫的其他军马非必要还得由朝廷兵部下个折子允诺,等长安的一去一回花去大半时光,拉雅山恐已经早都大雪封山,凉山军马场这处支撑定南骑军的底气也早就随之一空。待到明年国朝北伐,也定然不会许他们这样大肆出兵藏地。
萧纲仍是想劝阻,在他眼中,红教的图谋恐怕还不止凉山军马场,在藏地三足鼎立的危急关头还能抽出数万大军来,仅仅为一个凉山军马场也太过牵强。
“殿下不可”
“萧将军!”
萧纲话音未落,刚刚到此地的林海便勃然大怒,高声说道:“萧将军是什么意思?非要看丽关和宁关的四关将士死尽不成?王参将是大宁的将军,头颅被挂在迪庆寺外,宁关三千将士都将生死置之度外扑到了凉山军马场,诸位还在此地议事,唯唯诺诺,畏首不前是何道理?”
“本将不是这个意思”
“那萧将军是什么意思?当初在军前衙门如何苛待四关将士的事当真以为本将忘了不成?”
“林海,你这话是什么缘故,我爹如何就苛待四关将士了!”
案下吵成这个样子,杨宸知道林海心急,也知道萧纲是在有所远谋,可刚刚的怒意本就微笑,直接起身喝道:“都给本王闭嘴!诸位都是大宁的边将,一个红教袭关,让诸位吵成个样子,成何体统!”
“殿下!”
林海的确情急,他很清楚数万大军围在丽关那座如今尚未修缮完毕的城外是何等的绝地,若是派出轻骑,四五日就能到丽关外,可若是还在这儿争论不休,慢吞吞地遣军援救,丢的可不只是丽关,还有四关的军心。
“闭嘴!”
“萧将军,你还有何话说?”
林海看到杨宸的怒目圆视,心里也有一个底,若非是这次筹建新军将阳明城的精锐抽调一空,他自己领军去救便是,何苦来这里受这些窝囊气。【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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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
【说】
“殿下,末将以为红教图谋绝非只是一个藏司,恐也有围点打援的图谋,吃掉咱们的精锐,让日后数年咱们也只能望着拉雅山而不敢进寸步”
“萧将军话说完了?”
“末将说完了”
看着堂下众人静默无声,等他来为今日的所有决定承起责任,杨宸的隐隐能透过自己的大帐看见外面的各营躁动,语气比刚刚要沉上几分:
“诸将听令!”
座下诸将纷纷起座,躬身喝道:“末将在!”
“大军今日拔营向北,骠骑营与承影营随本王今日北上丽关,长雷营北上凉山军马场,破光营徐徐来之,不是想吃掉咱们么?那就试试看,王将军和丽关将士的仇,就交由诸位了”
“殿下,那冬衣和粮草怎么办?”
安彬害怕杨宸只是一时心急,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若是到了丽关没有粮草,三万大军便是不打仗,要么饿死,要么冻死。
“昨夜本王已经去信台镇茅府,等咱么走到,粮草冬衣也该有了,破光营则自往阳明城自取”
萧玄此时却心急起来:“殿下,破光营自建营便是前军为大军做先锋,此番为何要我等在后面?”
“那就看红教敢不敢要本王这支饵了,不必心急,到了丽关,有的仗叫作你打”
“殿下!”萧玄仍是不依不饶,却惹得杨宸又是一怒:
“你不过是个都尉副统领,你家参将都未多言,你争些什么?以下犯上,去领二十军棍!”
“末将领命!”萧纲也未再多言,萧玄是个都尉,而他呢?以下犯上又何止是说的萧玄一人?
“散去,点清兵马,多带铠甲衣物,今日北上!”
“诺!”
中军大帐的武将们各自散去,开始清点兵马,林海无处可去就留在了杨宸的大帐中,今日离开阳明城时他便已经猜到杨宸定然不会弃丽关将士于不顾,今日一时情急之言也绝非有意针对萧纲,只是觉着萧将军越活越回去了,年纪大了,没怎么在边关吹吹苦寒的冷风,有些惜命,畏畏缩缩。
“殿下,当真昨日就去信了茅家要其备好粮草?”
“兵者大事,本王骗你作甚?”
“殿下昨夜就知道藏司要寇关了?”
“只是知道有这么一说,不知道已经打到了凉山军马场,也不知竟然是这么大的动静”杨宸也看着去疾里里外外的开始收拾昨日刚刚从王府车驾上面搬来布置好的器物,一边开始擦拭起长雷剑来。
“那殿下三万大军北上,也只是解丽关之围?”
“本王也不知道”
两人说话间,听到外面各营开始传令:“殿下有命!丽关危急,今日拔营!”后匆匆跑来的宇文雪也进了大帐里,看见杨宸在擦剑心里也了然了些。
林海看到了去疾的眼色,向杨宸行了一礼之后便将这处大帐留给了两人说些私语。小婵也有些害怕,第一次知道上战场前大营里竟然是这么一番澎湃的场面。
身穿银甲的宇文雪走到了杨宸身边,默然不语,后者则是笑笑道:“丽关将士是大宁的儿郎,于情于理都该本王去救,不必忧心,本王定会平安回来”
宇文雪没有质问为何麾下诸多将领非要自己亲往,因为当她无比清楚自己的枕边人心里从来就不只是儿女情长,还有建功立业,为大宁和边陲百姓谋一个安稳的念头。
“那臣妾再为殿下将这药上完可好?”
“嗯”
这一次上药的杨宸气定神闲,全然忘记了作伪,这种伤在杨宸十二岁入宫以后就已经是习以为常,全然察觉不到痛楚的小伤。两人只是上药,也不曾多说些什么,各怀心事的他们也只能从上药的肌肤之亲里去体会彼此的温度。
“那臣妾便回王府了,殿下安心北上,领着新军,打出一个威名来”
“好”
收拾妥当,杨宸亲自将宇文雪扶上了马车,宇文雪上车坐定后杨宸方才隔着车帘说道:“是本王对不住你,又让你一个回王府”
宇文雪将车帘掀开又闭口不言,杨宸还以为是有何私语要说,就凑了过去,可得到的只是宇文雪轻轻的一吻在脸上,一切尽在不言中,望着马车渐渐在王府侍卫的护卫下离开大帐,杨宸驻足良久。
看见马车里流了两行热泪的宇文雪小婵急着劝道:“娘娘,奴婢跟你说个笑话吧”
“娘娘别哭,是去疾刚刚说的,殿下去岁负的伤比这次多得多,从来没有喊过疼,刚刚是在逗娘娘呢!”
可小婵说完方才意识到自己失言,急着辩解:“娘娘,别哭了,奴婢不是那个意思,殿下吉人天相,自然会有神灵保佑,刀剑不侵。娘娘不记得老公爷说过么?男儿上战场,女儿流眼泪是不吉利的”
宇文雪闻言轻轻将脸上的眼泪抹去,可心底却在质问:“不说,便当真不会痛么?”
永文六年十月初七,杨宸骠骑营、承影营一万两千人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