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梦怀疑过是否是他来了,却又立刻觉得定然是自己盼糊涂了,徐叔叔明明说过此番巡边说是有长雷营一并随行,还曾为这一万余人在海州的吃喝而烦忧过。如今都不曾听过一点响动,怎么就会是他来了。小满说是三位少年将军,那就可能是海州巡城营里那位新提的年少武官吧。
毕竟从徐知余做了海州刺史后,不仅文官因为贪墨之罪被换了一大拨,那些受自己子弟种种不法之事牵累,在徐知余翻案之后而被夺去了军职的武官也不少。
定南卫知晓徐知余底细的人不多,知道徐知余是杨宸夫子的人更少,从前只当作是因为京官来此,还是头次做官就做了一州刺史这种大员,方才弹劾议事的奏本一发去阳明城便总是能得巡守和大人的允诺。
除名的除名,夺官的夺官,治罪的治罪,收监的收监无有不准。不得不说,因为和大人做人的法子高深难测,这海州的事在徐知余手底办起来顺了不少,甚至按着有些大户人家从阳明城巡守衙门里传回和珅的原话是:
“有徐兄在,海州的宵小之辈就都要变成我大宁的良民了”
一句暗戳戳的徐兄,在海州那些对徐知余动过那种心思的人看来是和珅的警告,不要生了一些歹念,可却不知这是和珅在给自己脸上贴金。正如这些百姓不知,头次做官就能做到刺史在他们眼中天大的富贵,其实徐知余还曾为此遭到过京中同僚的耻笑和不屑。
一个长安城的翰林,哪里是六品的小官,都不会觉得一个四品的海州刺史能算作一条为官的坦途。
当从刺史府门前到海州东门的这条大道之上,倒在当中的横木,和土墙碎瓦被理到一边之后,杨宸方才领着众人到了刺史府门前,腹中空空的感受着实算不大好。
“你是何人?”
刺史府里留守的刑名捕快拦住了逐渐靠近的众人,心里却是如万马脱缰,一百多朝廷骑军在府门之前,难道是要来找刺史大人的不痛快?毕竟砸了人家主将的锅,还将碗筷都一并砸得细碎,连个吃饭的活计都没给人家留。
“大胆!”
安彬一声大喝让这六个刑名瞬时一惊,将拦住众人去处的手都一并放下,他们这些人仗着身份去欺辱一下百姓没什么不可,但绝对不敢把场子找到官军的头上。都是靠刀吃饭,但手里的刀剑并非一样的硬。
何况如今的刺史府里,拿刀剑的人不超过二十人,一众人都随徐知余去了城外新码头,为民消灾去了。
“徐大人在么?”
心想这是否为试探之言的捕快都头灵机一动,回了话:“这位少将军,徐大人领着大火出城去码头了,片刻就回来,敢问将军找老爷何事?可否要我派人出城通禀一声?”
“罢了”
杨宸这没有由来的的一声差点的将此人所剩不多的胆子给吓得魂飞魄散,杨宸将去疾唤到前头,后者就从腰间拿出一块楚王府的腰牌。质问道:
“这个,你可认得?”
“认得,是阳明城王府的腰牌,前几日刚刚加过”
“那既认得,为何还不请我等进去?”
按着规矩,此时这都头应该遣人回去通禀一声,让管事之人出来迎接,可如今的府里哪里还有多余的人手。刚刚在府里听闻刺史府前恐有闹事之人的白梦,此时匆匆赶来,正到府门之前,就望见了瞧着有些狼狈沧桑的杨宸。大风小说
“臣女白梦,参见楚王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刺史府门前的一声犹如昨夜的狂风一般给府前守卫的捕快带来了一身的惊讶,急着跪下三呼千岁却未曾得杨宸理会。
白梦行了一个万福还不敢起身,这些规矩她都是事后方才学的,望着径直走向府门离自己从十步到五步,从五步到一步的杨宸两脚差一点点都发软倒下。
“白姑娘起身吧”杨宸扶起了白梦,眼神里有些愧疚,他亲自应承了要将其父白泽带回来,最终却因为景清这个不识抬举的人,只带回了一坛骨灰,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谢殿下”
由白梦引路走进刺史府时,杨宸感受到了白梦和数月之前的不同,比起那时的她,如今的她拘谨了许多,灵气也少了几分。
“本王在王府听说,先生待你不错,视若亲女,怎么今日本王瞧着如此拘谨,可是有何委屈?”
杨宸知道自己的先生没有夫人和一儿半女,少时也曾和几位皇兄一道问过,只是徐知余从未满足过这几位少年郎的好奇心。后来传言是当初在临淄学府求学时,徐先生曾有一爱慕之人,许是那人早亡,世上便再无能让先生入目之人。
这个杨威不知从哪里听来半真半假的消息杨宸没有计较过太多,若真是悔恨伤悲之事,他们也不便多问。所以再未能得过一个准信和答案。杨宸本意是自己这位不曾为人父的先生是否不懂少女心事,碰了她的伤心事,委屈了她。
却让白梦立刻回道:“不曾,徐叔叔待我很好,只是隔了几月见着殿下,臣女惶恐”
“你父亲白泽之事,本王有负于你和先生盼望,让其陷于奸人之手”
“殿下不必解释,殿下能为臣女父亲之事出手相救,臣女已是感恩不尽”
客气起来,这事情也便不对味了。因为徐知余出自北地,所以喜欢面食,白梦也做得一手好面,故而为了短暂的解一解腹中饥饿,这面就成了此时的上佳之选。
身在王府,杨宸对海州的是也了解不少,知道自己先生没有就靠那俸禄过活,府中的仆人差事也皆是按朝廷律例,没有一人做他徐知余的奴婢却领着朝廷的供给。故而刺史府里如何招待他们这一百余人成了一个现成的问题。
为杨宸端来一碗热面,上面几许透着清香的葱花和本来为徐知余准备的骨汤让杨宸暂时的忘记了这个苦恼的事。作为杨宸的亲随,去疾得以沾光先吃到了这碗出自同一锅由白梦亲手所做的面。
“殿下,怎么你碗里有两个蛋啊?”
“你碗里没有?”
见到过杨宸把白梦报到马上,还在城头弹了一曲琵琶的安彬立刻将口里的面咽下,接过话来:“你傻啊,肯定是今日徐大人这府里养的鸡就下了两个蛋,咱们几个人也不够分,白姑娘就一并给了殿下”
“哦”
也不知此时走回自己屋里,将那在阳明城里弹琵琶所得的银子连同这几月徐知余从俸禄里给她的十几两银子一并取来,交于管事去城中多买酒菜的白梦可曾听到这样一番妙语。
“去,告诉老爷,殿下来了”
“你,去找柴家,陈家,还有张家的几位娘子,就说府中人手不够,问她们能不能来帮忙做顿饭,待老爷回来必当感念”
“还有,原来空着的东院,去给王府的侍卫们收拾出来,请他们到那里去歇息片刻,饭菜很快就好”
“贺管事,可否去请你家娘子来府上帮帮忙啊”
.........
犹豫了再三,还是将两个蛋加到了碗中的女子,此刻额头微微浸出了汗,比起因为人手不够此刻要颇费一番心力周折的事,显然心底的忐忑更甚。几日以前,王府仆人受王妃之命为杨宸送来的夏装衣物,此刻还放在刺史府里白梦的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