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阳明城外,漫山遍野还是万春的烂漫山色,大多是争奇斗艳的景。但随着长雷营倾巢而出,兵分三路拔营向南,奔向理关而多了一封不该有的肃杀景象。
身为长雷营统领,洪海提前一日领着三千骑走在了最前头,铁蹄之声此起彼伏传响在定南卫的连绵群山当中。
奔向沙场的感受总是有些特别的,尽管如今,是否会出关来上一场还是个未知数。在阳明城里听闻杨宸带了一千骑和丽关骑兵出拉雅山而围迪庆寺之举后,都有些吃惊。
身为藩王,擅领军出关而战朝廷却毫无斥责之意,更是让洪海对自己如今的这位主子,有些高看,一个敢擅自领军出关的王爷,一个杖杀了王府宫里嬷嬷的王爷,一个敢真刀真枪在沙场上出入死生之地又都能全身而退的王爷,倒是真的很对洪海这种粗人的胃口。
洪海身边,跟着的是几位久经沙场的佰长,因为长雷建营,这过去的半年日子都没怎么消停。
刚刚建营便连破三处乱党之举,在外人看来是朝廷官军平定山匪,就该是天经地义的事。可这伙人明白,让成营不足月的长雷营打如此恶仗还能摧枯拉朽,最大的头功该算在那位年轻的楚王头上。
能用奇兵,临时改道,奔袭数百里而打一个措手不及;敢身先士卒,直上云都,让三军效命一道赴死;还能赏罚分明而不偏私,长雷营,自己的老灶台步营还有王府侍卫都是按功过赏罚。对他们来说,也就足够了。
“统领,不就是巡边么?殿下当初只领了一千骑,怎么这次要带这么多人?”
犯了许久的嘀咕,还是由这较为年长的佰长先问了出来。即使都有那个猜测,但能得个确信,早点去跟自己营里那些兄弟说一声,也是好事。经过连年大战让南诏重归一统的诏蛮子,和据山为匪的乱党绝不可一概而论,
洪海骑在马上,没了往日在营中和他们笑骂客气的那般神色,而是一副主将该有的威仪。马腹背侧,箭袋里面的箭矢都塞得满满当当。
“不好说,殿下的心思难测,打与不打,估摸着殿下心里也没谱,只是让大伙先开赴理关,其他的事,看情形再定。今夜回到自己营里,都先给小的们提点一下,理关之外,乃瘴气横生,沼泽遍地,诏蛮子人人尚武,到了边上,自己都学机灵一点”
“诺”
在先前的楚王的各营大多裁撤后,与南诏蛮子真刀真枪干过的老卒所剩无几,洪海不相信去年阳明城外那么轻易就被撵走是南诏蛮子的真实战力。要一统拖垮大奉半壁南疆,兵锋一度直指渝州城的南诏十二部,那月牙部就不可能如此不堪。
领军的月鹄,能够一个人在宁关外设伏,围点打援,而且还在四关反应回来之后,生生的硬抗最善步营用兵的简雄,直到月依离开四关,就足以证月鹄其人不单单只是一员猛将。
洪海从阳明城外往理关的路上,总是会泛起嘀咕,对于一次连是否真的抽刀出关的征途,难免有些不适。
而与洪海此刻一道不适的,还有此刻正在南诏、羌部、大宁三国交界之地的理关城外打算一举破敌的月鹄。比起大宁册封自己的叔父为王,堂兄为世子,以及封他做南部头领,在迁王城于洱海之旁的杂事,他更关心自己眼前的战局。
手握必胜之局,正打算待价而沽,让羌部的木家父子先来一拨自相残杀,再用最小的损失去取得最大的战果。可随着一纸谍纸送来,有关大宁楚王殿下领长雷营一万骑军巡边理关的消息传到南诏大营之后。
便打破了月鹄的谋划,此刻在中军大帐里召集各营统领一起议事。
比起大宁将军们那身沉重的明光铠甲,月牙部里在月鹄手里做事的这帮将军几乎都是身着藤甲。大宁冶铁制甲之术,乃南诏多年求而未得的法宝。
“鹄统领,我早就说过,这一仗拖久了不利,咱们应该现在就把那木老儿给收拾了,就他那儿子,估计巴不得咱们现在就把他爹给宰了,自己坐上王位呢,不可能有胆子派兵来援”
此人跟在月鹄身边有些年头,也是月牙部里支持月鹄为王的那一大族在军中的领头人。
月鹄默不作声,另外一位跟着月凉征战多年的老将,此时站了出来,虽是在前方打仗,可后面国内营建新都,世子赴水东理事的消息不可能不知道。自然也该清楚大首领的打算。
唯有月鹄在南边和羌部结下死仇,唯有月鹄一直被战事拖在南边,世子操持权柄,以善政安抚水东,借水东来立功立威立命,这王位传承方可有一番新气象。
“将军,依老头子我来看,此战应该再拖他些时日,木老爷子如今枯守待援,那木家小子也不可能有这个胆子派兵来救,咱们就再围上几日,断了粮草军心自乱,再派人去劝降,若是能不战而胜,再把木老头子放回去,让他羌部自生其乱岂不是更好?咱们从月牙寨里带出的这些勇士,没有为了一场必胜的仗去丢了性命啊”
月鹄也还是默不作声,比起在月凉身前那般的粗人一个,在这中军大帐中,月鹄显然要沉得下心来几分。
他看明白了很多人,也知道的伯父在利用他,算计他,从来没有想过将王位好好的交给自己;他甚至是月牙寨里除了月凉之外,最早知道自己父亲那番宏图远谋不在月家任一一个男子之下的人。否则,月腾为诏使赴京,月鹄封南部头领寻衅羌部的事便不会被月凉一起做了。
可他也看明白了自己那位从小体弱的堂兄对自己是真的有那么一分情义在当中,父辈人的恩怨似乎根本没有影响到他们头上。许是因果造化,一代雄主的月凉生了一个身子羸弱却心善的儿子,不着边际的月腾却生了一个最像月凉的儿子。
月鹄知道自己面前除了一番必胜之局,也是一道难解的阳谋。
直接杀过去,逼死了木老爷子,不仅做了木家小子的刀,成为羌部的世仇,日后在腹背之侧还多有掣肘,若是再出兵教训羌部,那便会成为旁人眼中的好战之人,逼得越来越多的人站到自己堂兄的位置上;若是就这么拖着,等洱河之畔的新王城建立,伯父彻底摆脱月牙寨中各族武人的掣肘,为自己的堂兄铺平道路,那王位也一样离自己也会越来越远。
明明少年时说的那句:“等我做了大首领,我就来保护你们”是真心话,绝没有一句虚言,可月鹄不知道为什么月凉就如此的不放心自己。
甚至不相信自己可以将十二部带到一个让大宁都要高看几分的地步。
手里原本矗在地上的剑用力拧了一分,瞧着手下的各家为了自己族人的利益而义正言辞的吵闹着,月鹄将一张谍纸扔了下去。大风小说
“大宁的楚王领着一万骑军,以巡边之名,已经往理关赶来,最多还有两日”
营帐里,瞬时,鸦雀无声。一万骑军?上一个带着上万骏马骑军来到边关的大宁王爷,好像也是楚王。那一仗,十二部里相当强的彝部直接亡了族,从十二部里抹去了名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