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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芳受杨宸之命安排王府下人去独山接林海的儿女,还在阳明城里为林海觅了一处小院,刚刚回府便被李平安带到了春熙院里。

    宇文雪刚刚刚刚用好晚膳,一整个下午全部用在了吩咐奴仆将那些大婚时候,其实还未开箱的器物放置在何处。那数千册典籍诗书被她视为珍宝,搬到了飞羽堂的重楼之上。她眼中,自己能为杨宸解难的除了世人趋之若鹜的金银,其实还该有这些无形的瑰宝,应该让兴教开化之风成为大宁南疆新的长城。

    仔细同叔父宇文杰论过几位藩王当中最以治政而得第一贤王之名的湘王之政,万事都是因兴教化而便利,无为是人和,有为是政通。其实许多人还不曾知道的是,数年之前,当杨景还未登基,在齐王府潜邸之时,向自己姑父讨教学问的宇文雪曾有这样一言:

    “大宁的铁骑到了西域,北奴,还深入辽北乃至岭北,可大宁的诗书礼乐却未带过去,我们都会喜欢的东西,那些未开化的蛮子怎么会不喜欢,只要他们喜欢,那这诗书礼乐,法典明章,也能成为铁骑之外的利剑”

    说出此话时,才不过十二岁,征战一生的宇文莽听到自己的孙女如此说起,只是微微一笑:“傻姑娘,手里没有剑,大宁没有铁骑,只有老祖宗的东西,人家喜欢就会来抢啊,等你日后大了,就不会觉得这天下有比手里的剑还大的道理”

    而杨景听宇文雪说起,同样的一笑,却是不吝赞美:“若为男儿,宇文家可出一位宰辅,执天下牛耳”

    往事之景历历在目,为什么宇文雪做了楚王妃,而不是当初应了宇文杰之情正位东宫,除开那一份血脉禁忌,年岁不符,还有的是天意以及圣心偏袒。楚王的厉剑,楚王妃的贤德,才是杨景眼里定南卫百姓的福气。

    “老奴参见娘娘”韩芳着藩府宦官的墨青色袍服,远隔十步给宇文雪行了一个礼。

    宇文雪放下了手里的楚王府宝策,眼前的桌上密密麻麻已经写了百字。缓缓开口:“韩管事,为何殿下才就藩不过半年,怎么王府开支就达数十万两,可入帐却不足半数,若是每岁如此,这王府仅凭殿下的那份每岁恩赏俸禄,可不够啊?”

    韩芳或是早知有此问,也恭敬的回话:“回娘娘,去岁殿下就藩,陛下恩赏之物大多被殿下用作大旱大灾百姓饿殍遍野的赈济之银,平乱之后数万流民的安置,殿下同和大人那边有账,是王府和衙门五五分摊,殿下卫军长雷营建营,还有巡边之后给丽关边军的棉被铠甲,还有回京给各宫娘娘以及太子殿下和几位王爷的岁礼,则是王府一应支出,殿下心善,去岁大旱又免了王府在城外那些庄子的田租赋粮,故而才有如此”

    所以这今日最让宇文雪吃惊的便是,堂堂一座王府,如今可开支的账目不过二十万两的,连镇国公府的十分之一都不到,按杨宸这么没个数的四处撒银,早晚见底。

    不过收买人心,求个贤名,用简单的方式让定南卫的边军和百姓认他这个楚王殿下,可不就是撒银子么?

    “那这便是了,这几日把王府在各地庄子的管事请来王府,今岁田租赋粮多少,该有个规矩定数,再去查一查,那些管事是在一处待了数年的,给挪个地方,报到我这里来”

    燃烛映衬之下,宇文雪那张绝美的脸上让韩芳看到了另外一个人的影子,不是宇文云,而是当初真正威服六宫的独孤伽,一个敢趁先帝上朝直接杖死一个先帝宠妃的皇后。

    “奴婢明白”韩芳应了。

    “王府和台镇的茅府为何有账目往来?这里却是空空一笔?”

    “这奴婢也不清楚,王府派去茅家的监酒之人都是王爷亲理,赴京匆匆而行,至今奴婢也不知是如何,算上日程,过几日茅家也该派人到王府来问安了”

    闭上账册,短暂的忘却那些一行又一行字下面的支出银两账目,宇文雪既然来了,王府的规矩就该改改,当然恩威并济四个字是清楚的。又随即吩咐道:

    “我看过年都没发赏银,我既来了,就该补齐,还请韩管事告知各房管事,这个月的月钱按寻常的三月给足,算是补上殿下过年没在王府欠下的赏赐,不过若有什么拖家带口吃空饷的人在府里,限期十日自己辞了差事,否则十日后让本妃察觉,绝不轻饶”

    “奴婢明白”

    三个月给足的赏钱,倒也不是没有缘由,围必有阙,凡事留个回转的余地,本是兵法,免得逼急了兔子还咬人,这本是兵法里的事,却也可以用在此地。圣贤所言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也是此礼。<a href="http://www.166xs.cc" target="_blank">www.166xs.cc</a>

    所以今夜的王府,所有人都领教了王妃的本事,绝不是那些公侯府里好奉承的小姐,就这一件事,足可见其治家的本事要比凡事都好商量的青晓高上数倍。

    从冬名院里出来,回听云轩路上,杨宸就听说了此事,只是笑而不语,既然都是一家人了,拿着后宅交于她便是,按着她的规矩来就是,还省得一些事闹心。可这位读的是圣人言,看的是兵家书,通的是行军治政那些大道的楚王殿下或许永远不会知道,一座偌大的公府之下,除了主家的人心算计,这些为奴为婢之人又藏着多少肮脏。

    一个王府里最寻常的奴婢,在外面又可以有多大的神气,楚王府里明明夏竹和秋柏两院空无一人,为何每岁的修缮开支都有数百两,杨宸看不到,也不会知。

    杨宸在春熙院门前,望见飞羽楼重楼之上的灯火依旧,还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她踱步的人影,转头离开。

    回到听云轩后的杨宸有些哑然,去疾和安彬当初在自己跟前晃悠来,晃悠去,都恨不得让他俩滚出府外去野,给自己一份清净,可今日正当自己一个人独坐在此处时,又觉得有些无趣。

    一个忙着治家,让自己明日再去,一个只烧了鱼,又没留自己,何况如今还没有名份,也不能就赖在院里不走。

    比起楚王殿下如今无人可言的寂寞,去疾的日子可是难过的要紧,在久别重逢的那份欢喜过后,小桃的一句:“哼!玉佩,肯定是京城里哪个大户人家看你跟着殿下,想借你来巴结咱们殿下,让人来送的,拿人家的手软,亏我还以为你是个老实人呢”

    本来就嘴笨的去疾解释不清,那个女孩子是大户但不是一般的大户,而且根本不需要巴结殿下,甚至还可以让殿下围着她打转。至于公主两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还是不能理解,毕竟他听说过的公主都是穿着像娘娘那样的华服长裙像传说中天上的仙子,而不是锦衣卫的飞鱼服。

    回到听云轩,杨宸看到一脸无辜样的去疾,喊道:“去疾,跟安彬说一声,让他安排一下,明日咱们出城一趟,去见见萧将军”

    “诺,殿下”